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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旧事陈年

    南亓国内,虽是南宫杞已然登基五年之久,却仍处处受所谓辅国大臣的限制和干扰。

    譬如选秀充盈后宫,南宫杞认为无需太多嫔妃,辅国大臣们却偏偏说着这个是哪家王侯那个是哪个贵族的女儿,纳入总会能拉拢人脉聚集势力,一定不肯让步,还专为此觐见上奏,建议谁该封什么位分,就连他留宿各宫的彤史都被细细安排好。

    他是对各宫嫔妃都不冷不热让她们彼此共分春色,也没去相信过谁会待他真心。

    自周婉菁血崩而死后,至今漫漫十年,那般漫长遥远的岁月,他都从未允许过有人能靠进过自己的心。

    那些他年少轻狂时的情愫初动,那些他不断挣扎未解却已然沉迷的爱慕,那些交扣着十指相依相偎着走在树下路上的成双身影,那些无所顾忌能彼此倾心吐露的感受,他都统统不曾再拥有。

    当他开始毫不用力地搂着身着华服脂粉厚重的贵妃漫步时,他还是能笑得假意柔和面庞温润,可是一抬眼,骄阳毒辣的光芒都刺得他双眼生疼。

    当他开始彻夜躺在那些明艳妖娆的女子膝上怀中时,却在烛光悦动中总能依稀见到那个被他在半醉半醒中轻薄并难过抽泣的清丽面孔,可是他惊诧地伸出手,只能触碰到月光如霜的冰冷。

    当他开始跟那些自己不曾有丝毫动心的女人有了孩子,他也会稍稍显露出喜悦,不管他们的生母如何,可他不会对自己的骨rou冷淡,可是当他惊喜地把一个个襁褓抱在怀里时,却总能感到那个被人迫害到落地就咽气的婴儿,忽然掌心一紧,若不是身边有宫人守着恐怕他都不慎把孩子摔落下去。

    他有了新的所谓“皇长子”,所谓的“正妻”皇后,周婉菁和她的孩子,因着非明媒正娶而没有丝毫名分。这是他这辈子犯下的最美丽、也最痛心的错误。

    周婉菁,他这一辈子都紧紧铭记镌刻于心唯一深爱入骨的女子。

    南宫帛,他此生为自己孩子取下的最为无奈和疼惜的名字。

    统统都再不会有了。

    也时或有同样柔婉动人的秀女出现在他的视野里,那些伪装多于真实的无辜目光却再也不能使他有过丝毫动摇。

    深宫里他也不能有机会驾马疾驰,撞了人听一句无知无畏的破口大骂。

    所有人都敬他畏他,当他是天子,是皇帝,是圣主。

    可是,却没有谁,把他当成真正活生生有骨血的人来看待。

    最近就再次觊觎企图拿下车玥国一事,他就与辅国大臣们纠纷不断。

    他是不愿为了扩充疆土把整个国家置于战争中受牵连的。

    可是辅国大臣们却言为君者必然胸怀大略野心勃勃才能撑大事,还说这是先帝驾崩前还未完成的夙愿,理应由南宫杞接替,甚至摆出所谓孝道和南宫杞争执不休不肯让步。

    什么父子情,什么孝道,若是本来还残留半分,早就从南宫辙害死他妻儿的那一刻起杳无踪迹了。

    可是却没有大臣会去相信,皇上居然会为了根本就无名无分的母子十年都记恨着先帝。只当南宫杞是保守怕事,故而每日都越发聒噪吵人地喋喋不休。

    就连南宫辙当年毁了面容的往事都被拿出来作为攻打车玥的理由。

    原来,在当年南宫辙和项鸿枭都是新帝登基之时,关系并非这般冷漠。

    三十年前,两国还是经贸来往频繁,政治上的牵扯也是极为密切,甚至南宫辙和项鸿枭还经常聚首饮宴论事谈着本国的风貌人情,两人甚至还在人后称兄道弟,并一同去往那个据说是乌烟瘴气的北部大国北辰国,心里居然还想着等到以后实力强盛后,未尝不可结盟拿下和平分北辰这块物产丰饶土地辽阔的肥rou。

    可就在北辰驿馆的最后一晚却出了事

    南宫辙在熟睡中被直窜入口鼻的浓烟呛住,他本来并未放在心上,意识也有些许朦胧,可是渐渐随着他的不去在意竟整个身体开始感到炽烫的烧灼起来。

    他再不能安然入睡地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已然身处一片火海,甚至都有烈焰几乎舔舐上了他的脚踝。

    南宫辙来不及思索和慌张,第一反应便是捂住口鼻快些逃命,甚至都来不及穿好鞋袜就下了床想穿梭在火焰中赶紧离开。

    然而突然就有一根燃着的房梁冲着南宫辙就砸下来,他躲闪不及,又被脚下的阻碍绊倒摔落在地,伸出手臂拼命地承重着才没有使房梁砸到他的胸口,夺他性命。

    他本来武功力量都不弱,但周遭大火逼近已经让他全身热汗淋漓,瘫软地使不上力气,房梁又重量非同一般,他更是怎么都无法将其移开。

    可是火焰却在木梁上越烧越旺,势头大得直冲着南宫辙就扑过来。他纵然此时手臂已经酸痛无力,也被火炙烤得疼到直钻入心里也不敢太过松动让房梁狠狠落到他的胸口上,夺他性命。

    因而就算火焰压下来,甚至都烤上他的整张脸,烧灼的疼痛流进肺腑他也是咬牙闭眼不肯放弃机会求生。这时他忽然听到房顶上传来慢慢剧烈的响动,才直在心里暗忖着不好,莫不是他南宫辙的性命就要折在今夜了?

    就在南宫辙想放下手低头认命的时候,却忽然听到了自己随身属下的呼喊,他用尽了力气把痛呼和回应一齐喊出来,这才能在一次灭顶之灾中死里逃生。

    这时南宫辙纵使捡回一条命来,却早是双脸上血rou模糊面目全非甚为可怖,他却还是咬牙切齿,连面庞都皮rou突出得吓人:“谁干的?是谁干的?”

    “皇上方才经属下打探,似乎是车玥皇帝的手下故意纵火的”

    “好,好啊……”南宫辙此时整张脸都被鲜血盖住,看不出他凶狠狰狞的双目,“项鸿枭,我把你当兄弟,你竟然干出这般背后杀人之事。此仇不报,我南宫辙此生枉费!”

    后来经过多番查证才知,原是项鸿枭见利忘义,与南亓王爷勾结,为了割让几块州郡的地皮利益居然答应了帮其暗中谋害南宫辙。

    所幸南宫辙大难不死,回宫后即刻处斩了有不臣之心的王爷,与项鸿枭的情分和整个车玥国的友好往来也是走到了尽头,即刻下旨就断了两国的所有政治和贸易往来。

    项鸿枭也知事情败露自己理亏,又怕宣扬出来有伤自己声誉,也是同时封闭国门与其十分契合地断绝了来往。

    而在这些年中,南宫辙虽是因容貌尽毁自闭行宫不再上朝,却时时咬住自己蒙受背叛之事不肯松口,一直酝酿着寻找时机把整个车玥国逗毁在自己手中以报刻骨之仇,不想却因自己的力将司空云澈倒戈背叛未得成功含恨而终。

    “他的往日恩仇,为何要连累举国百姓背负战争之苦?”南宫杞一向是对辅国大臣的安排服从摆布地言听计从,只单单这一件事,不留丝毫余地,拂袖一挥,明黄的龙袍奋力一动,话语笃定地不肯有半点赞同。

    看着一向是傀儡君主的南宫杞竟在此时让他们已经成竹在胸的计划被一下驳回,首次吃瘪的滋味也引得辅国大臣们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应对。

    莫不是,南宫杞借此,终于想和他们公开叫板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