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离家
宴席共有十桌,桌子都是扶老板从酒馆运来的,规格完全一致,每张能坐十人。 大人们都有位置,娃娃们则只能站着,女将军、连城等一帮最亲近的伙伴们帮忙端菜,都顾不上吃饭,不过谁也没介意,假小子起初也出了几分力,但不久便以要陪商灵儿为由,坐入了席中。 商灵儿本来只是跟着假小子凑个热闹,却被当成最重要的贵宾来款待,与贴身保护她的三位老伯单独占了一张桌子。她兴致不高,随便吃了几口菜便搁下了筷子,呆呆地坐着,心里后悔极了,真不该来参加这个极其无趣的婚宴。 宴会进行到一半,城主大人和蓝胖子才姗姗来迟,跟商灵儿坐到了一块。 蓝胖子来时让两个酒厂的长工拉了一车酒跟着,共有好几十坛,他入席之后,长工们便把酒一坛坛的摆到各张桌子上。 张风见状,忙到蓝胖子跟前鞠了一礼,“蓝伯伯今日怎么这么迂腐了?人过来就好,还随什么礼啊。” 蓝胖子哈哈笑道:“小子,这可不是礼。你蓝伯伯怕你酒水不够,特意送了一些过来。这些酒都是十年以上的陈酒,平时扶老板买去至少也要几千元一坛。你跟静儿、哲儿都是好友,我不要你多的,你自己看着给。” 女将军把一盘鹿腩rou重重地摆在他爹面前,恼火地说道:“爹,你真不嫌丢人,吃顿酒席还要惦记着买卖。扶伯伯什么时候买过十年以上的陈酒了?这话你骗别人也罢了,拿来糊弄白脸干嘛。” 张风听女将军骂他爹,在一旁低头偷笑。 蓝胖子横了女儿一眼,“你懂什么?谁糊弄他了。他爹快四十了才讨着老婆,这么大一个喜事,我让他买点好酒有什么不对?” 女将军冷哼一声,转身走开。张风对蓝胖子说道:“蓝伯伯,我正愁酒水不够,你运这些酒过来再合适不过了。” 他回屋取了一张紫金箔出来,交给蓝胖子,“你之前说要跟我兑换紫金箔,我这两天忙,没顾上这事。这一张你且收着,酒钱我算你十万,另外还有九十万你回头给我爹送过来吧。” 蓝胖子肥圆的脸笑开了花,喜滋滋地捏着紫金箔,凑到眼前打量了好半天,才用一****帕细心包好,放进口袋。 城主大人忽发感慨:“张风,我记得城儿第一回领你到我们家吃饭时,你只有六岁,当时你穿得破破烂烂的,衣服袖子连手腕都盖不住,那时你的日子真是苦啊!好在你运道不凡,一步步地富贵了。将来得意之后,可别忘了小时候的兄弟情义。” 张风重重地点了点头,“我跟连城要做一辈子的弟兄,只要他有为难处,我拼了命也要帮他的。” 这时,扶老板忙完了宴席的事,凑拢过来,坐入席中。他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对张风说道:“白脸,今日这菜肴布置得如何?我向你要二十万元钱币,那还是看在娟子的面子上少说了的。下次你讨老婆时,再来找我准没错。” 张风嘿嘿笑了笑,“等我讨老婆时,你自己家里也要忙,哪有功夫来管我这边的事。” 扶老板闻言一愣,好久才领会到他话中意味,笑骂道:“臭小子,你说话要有个分寸,这样的玩笑话也是能乱讲的?” 假小子咯咯笑道:“白脸没开玩笑,他是真想娶娟子做老婆,前几天他还去求娟子陪他睡觉呢。” 这话讲得未免太过直白,城主大人听着直皱眉,“碧儿,不得胡说。” 商灵儿也低声斥道:“碧瑶,你怎么能讲这种话。” 假小子固执地说道:“我没胡说,是娟子亲口讲的。”说罢竟把扶宥娟招呼了过来,“娟子,你快给说说,白脸是不是说过想跟你睡觉?” 扶宥娟怔了片刻,骂道:“死丫头,你又来多事,真是什么话也不能漏进你耳朵里。” 张风神色尴尬,打了个哈哈,“睡觉之类的话,我是绝对没有讲过的。不过我确实真心想娶娟子。现在既然把话讲到这里,我也就明说了吧,我这回准备出城,就是为了能治好病回来娶娟子。” 扶老板默然不语,蓝胖子笑道:“扶老板,你别不乐意,在这帮小娃娃中,谁能比白脸能干?” 扶老板其实也很看得起张风,这小子处事老练,并且如今又发了一笔横财,确实是难得的佳婿,可惜却摊上一身怪病,哪个姑娘都没可能跟他一块儿过日子。 他想了一会儿,说道:“现在提这种事还早了点,等你治好了病,再带一百万元彩礼来找我吧。” 此言一出,张风喜上眉梢,乐呵呵地对扶宥娟说道:“娟子,你爹也答应咱们的事了,你可一定不能抵赖。” 随后,这家伙竟扯着嗓子叫道:“诸位叔伯婶子们给作个见证,扶老板刚刚把娟子许给了我,这事铁板钉钉,反不了悔,我离城之后,大家都帮忙盯着点,谁也不准多事到扶老板家里说亲。” 商灵儿见他如此欣喜,忍不出看了扶宥娟一阵,那位姑娘不见得有多美嘛,真搞不懂这个白脸小子有什么好高兴的。 扶宥娟皱着眉,低声喝骂:“白脸,你能不能稍微要点脸,屁大点事也要在这里吆喝,丢不丢人啊?谁跟你说铁板钉钉了,你这病一直治不好,难道我还要一直等你不成?” 这话道理没错,张风心绪黯淡下来,讷讷地说道:“那你至少得等我三年,不然便对不住我这一片诚心。” 扶宥娟不置可否,转身摇臀而去。张风也搁下自己的心事,继续忙宴席的事去了。 菜已经上齐,宾客们饮酒的兴致渐渐地涨高,张风图个热闹,硬着头皮不断地找人拼酒,最后竟醉得不省人事。第二天醒来时已是中午,张麻子正在房中候着他,见他睁了眼,连忙倒了一杯热水递给他,“难受吧?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喝这么多酒。” 张风坐起来捧着杯子,笑嘻嘻地说道:“爹,昨晚上过得如何?”张麻子老脸通红,骂道:“臭小子,敢笑话你爹?” 此时雪姨过来,倚在房门口微微笑着看着这两父子,张风跳下床,在她跟前郑重跪下磕了一个头,“娘,昨日我喝醉了,没有见礼,现在给补上。从今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我会尽力孝顺你。” 雪姨扶他起来,笑道:“既然是一家人,就不必讲究迂礼。我能脱了奴籍,得个安定,还要多亏你呢。”顿了顿,又道:“我把饭做好了,你们快去吃吧。” 三人头一回同桌吃饭,张麻子拘谨得不得了,好在张风自来熟,跟雪姨有说有笑,气氛才没有太尴尬。一顿饭之后,已经很有一家人的样子了。 接下来一天,张风没往城心去,一直留在家里陪雪姨说话。傍晚的时候,一个走夫前来拜访,进门就道:“张公子,商管事派我来传个话,明天上午商队就要出城了,你得早早做好准备,到时在城门这里汇合。” 张风吃了一惊,怎么会这么快?不过算算日子确实差不多了。他没敢耽搁,立刻把衣服用袋子装好,并连夜腾抄了一份破灵咒,将原本交给他爹藏好,抄本则和地图一道藏在袋子里。
路上花用的钱他早有计较,之前换来的三百万元钱币用了一些,还剩两百多万,他自己留了十万,其他的都交给他爹了。另外又给了他爹一张紫金箔,以备家中将来所需。还有五张紫金箔,他贴身放在口袋里,想必足够走遍天下。 他头一回出远门,本来应该有很多话向他爹交待,但临到头来却啥也没说。两父子在房中坐了半夜,都没讲什么话。 早上还没吃饭,商家走夫已浩浩荡荡地赶到城门这里来了,城主大人召集了数千百姓欢送,按断崖城的传统,一直送到城门外,然后便止步不进,双方人马都在那里作别,互赠礼物,讲一些客套话。 女将军、连城等一干伙伴们也特意赶来与张风话别,大家带了一柄宝剑,由女将军郑重交给他,他接过剑,笑道:“我又不是武者,带剑干嘛?等我学会了仙宗神通,能够化气为剑,拿着这东西反倒累赘。” 女将军没好气地说道:“你收下便是了,哪来这么多废话?快拔开剑看看。” 张风依言拔出宝剑,只见那剑身上印满了伙伴们的名字,他伸手摩了摩,胸中酸楚难当,眼睛都湿润了。 假小子得意地说道:“剑上的名字是我家祖上帮忙刻上去的,你可得收好了,剑在人在,如果弄丢了,便是对不住大家。” 张风认真点了点头,“这剑我会一直带着,绝不辜负大家一片心意。我用它闯荡天下,得的光彩都有你们一份。” 连城说道:“我们不计较什么光彩,只希望你能活着回来就好。外界高人众多,你凡事要忍让些,别乱惹麻烦。” 张风笑道:“放心吧,我从小就命大,不容易死。” 他们聚在一起闲话,商灵儿也凑拢过来,跟连城和假小子话别。那姑娘脸色凄然,搂住假小子不放,似乎当真是依依不舍,假小子被她弄得怪不好意思的,咯咯直笑,“灵儿,你别这样。过几年我和连城会去木国修德学院找你,到时你得领我们好好见见世面。” 商灵儿叹道:“我家中如今正在发生一场变故,如果过了这一关,以后你们去木国,我可以保你们一片前程,如果过不了这一关,那我自己也难回木国了。” 假小子愣道:“你是商家大小姐,又是火国郡主,谁敢拦你?” 商灵儿幽幽说道:“碧瑶,你有所不知。其实在去火国投奔我姐之前,我在木国曾被人行刺,险些丧命。我身边本来有十二位老伯贴身护我,如今只剩下三位,另外九位都为了保我一命而死掉了。” 张风在一旁听到这番话,顿时惊得心里七上八下,连这种大人物也有人行刺,外界究竟得有多凶险?他隐隐预感到与商家走夫同行并不安全,定下主意,到外界之后,还是早点脱身为妙。 此时,光头叔开始催促大家启程,张风和商灵儿一道走进了商家队伍中。他随队走了很远,回头时,仍看见城楼上有一个人在遥遥张望,那身影很熟悉,他一眼就认出那是与他相依为命十几年的张麻子。 那道孤单的身影使他心口一痛,眼里止不住溢出热泪,他朝那身影跪下,重重地磕了三个头,高声喊道:“爹,你好好保重身体,等我回来报答你。” 随后,他以衣袖抹干眼泪,默然起身上路,再也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