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的密码 第二十六章 前尘旧事
老八如灯枯竭的残态被凌菱看在眼里,微弱的怜悯一闪而过,“好了,老八。你想知道我的名字,现在已经如愿了。我想知道的事呢?”口气听似温和,实则笑里藏刀。 老八咳嗽一声,咸腥的血喷射出来,星星点点落在地上。 老八感觉自己的眼睛开始模糊。恍惚中看到小米从四面八方走来,依旧白白的,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她向老八敞开双手,嘴巴张阖着。 老八能听懂。小米是在说,来吧,来我这里。 抹了抹嘴角的血迹,“邝泰是头嗜血的狮子,可以毫不留情的挖掉别人的心,喝光别人的血。可他在你面前,如同一条听话的狗。如果我没猜错,你就是屠师会的幕后黑手吧?” 凌菱镇定自若,身体反而轻松的后靠在椅背上,双腿叠放一起,纤细的手指放在膝盖上,有节奏的敲打了两下。 人之将死,心不甘不瞑目啊。老八这是想要疑团全部解开了才能安心上路。 “这个显而易见。不过我并不想做什么幕后黑手,只是集团出了问题才出面疏通一下。所以,我这趟泰国行,完全是拜你所赐。哦,还有你那个神秘的同伙。” “你是个中国女人,还是个年轻的中国女人。我很好奇,你是如何与邝泰产生联系的?他还要称你做mama?”老八能一眼看出凌菱的得意,乘机追问。 在生杀予夺这件事上,杀戮的一方,无论有没有意识到,她(他)总是能从别人的死亡中获得一种凌驾于万物之上的快感。 这也是为什么,但凡杀人犯,身上总是血案累累。那种快感不是任何一件事情能够代替的。就算有人只犯过一次命案就被抓起来,也并不是因为良心发现,而是警察破案太快,没给他继续犯案的机会。 凌菱小心的环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确实是一处打造精密的暗室,只有一扇小的头都钻不出去的窗户,剩下的就是冷酷的石壁,老八在劫难逃。 “邝泰是我的义子,我在一次机缘巧合下救了他。现在说起来,也亏了那时候我良心未泯,善念一动,留下了这个能干的他。” 良心,善念,凌菱笑的有些无奈。 这种词汇从她嘴里说出来,总感觉浑身上下的不自在。 她曾经的抱负,是做一个合格的人民教师。 这个职业体面,安定,适合女孩子。 当然了,她是想与那个人共事。 她有过一段叛逆的岁月。因为父母离异,她跟随母亲一起生活。在那个懵懂的学生时代,这样的家庭变故得到的并不是别人的关心与同情,反而是漫天的讥讽与嘲笑。 她就变的叛逆,不好好学习,抽烟喝酒混社会。用残忍不羁去伤害别人,保护自己。 而他,年轻的毕业大学生,做了她们那个末位班级的班主任,他像一位从天而降的天神,为她抵挡了无数的唇枪舌剑,冷嘲热讽,他总会把一些官方台词说的非常动人,比如“每个人都有逆境,我们这个时候应该用爱伸手,而不是以恶相向。” 她的初心如雪遇春风,一下子化开了。 她攒着一股劲,好好学习,发誓要做他的同事,做他的妻子,报答他的恩情。 可天不遂人愿。 当她考上了重点大学,要与他分享愉悦,告诉他一些小秘密时。 她听说了他要结婚的消息。 她那夜喝多了酒,在打工的KTV被一位客人强jian。 她长的美,嘴又甜,KTV老板早就暗示让她做点工作之外的营生。 她都未许。 但这一夜,她醒过来,并没有报警。而是接过了客人给的2万块钱。 KTV老板把她调到了他的另外一处生意场。 那是个秘密的生意场。 或者可以说,叫做屠师会的前身。 老板主要是承接一些地下生意,为达官贵人,尤其是有些特殊癖好的客人寻物猎艳。不过,陪睡一次得个万把块的,并不是生意的大头。比如,有些商人与政客有纠葛,就买通老板,安排精明的女人布置桃色陷阱,一张照片,一段录像录音,就足以让那些政客乖乖闭嘴,把不合法的变成合法的,不合规矩的变成守规守矩的。 凌菱是其中做的最好的,是老板的摇钱树,那个魔鬼圈里的大红人。 至于,她为什么能千山万水的收养邝泰作为义子? 她有一次接了个任务,陪一位脑满肥肠的老头去泰国旅行。 五天四夜的旅行,老头开出的价钱是50万。 老头做的生意比较大,也很信泰国的佛教,还有那些所谓的佛牌、古曼童之类的,有时也会去一些当地的救助站、慈善机构去捐一些钱。 这种伪善的做法,直至今日也有大批人前赴后继的做,务求心安么。 比如凌菱。 想到这里,凌菱再次自嘲般的笑笑。她如今挣的每一分钱,都有别人的血泪在里面,她再从其中抽取很小一部分,去支援边远山区的穷人,孩子,因为宣传到位,她如今还是省里为数不多的三八红旗手、巾帼英雄、最美女慈善家呢。 那她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继续回顾那次的泰国行。 她和老头根据当地人的指引,去了一处比较偏僻的救助站。说是救助站,其实是四间简陋又破败的民房。因为这个地区吸毒贩毒的人特别多,是个当地警察都不愿意插手的地方,任凭当地居民自生自灭。很多孩子从出生起就带着艾滋病毒。 没有得病的孩子,经过当地医院的简单诊断,就被当地政府以救济的名义送到这里,交给两个所谓负责人照顾,然后不闻不问。这里逐渐演变成了买卖儿童的交易场所。 有很多儿童买走了,下落不明。 有人说,他们被买走做人体运毒机,有人被送到有恋童癖的富人家里做xing奴,还有的直接被黑市买走盗用器官。 总之,这是个悲惨世界。 连做了一辈子生意,比猴子还精的老头都滴下了几滴鳄鱼的眼泪,哦,不,不应该叫鳄鱼的眼泪,凌菱还是能看出来老头的眼泪带着一些诚意。 她也哭了。跟着老头一块拼命的撒钱,像是要把所有的脏钱撒给这些脏兮兮的孩子,他们就能得到安慰与救赎。 这时,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走了过来。 他与其他孩子没什么两样,一样的脏,一样的黑瘦羸弱。 不一样的是他的眼神很倔强,不卑不亢。 凌菱递给他钱,很多钱,他没要。凌菱从包里掏出食物给他,他不接。 他斗胆拉起了凌菱的手,指着大门外,又看着凌菱,指了指自己。 他要离开这个地方。 于是,他救了自己。就在凌菱卸下所有防备,把那点残存的良知拿出来哭泣的时候,他瞅准了机会,抓住了命运的稻草。 凌菱起初并没有想要让这个孩子卷入旋涡。她给他送到当地一个比较好的公立学校,安排了食宿,又定期汇钱,让他可以安心上学。 可邝泰仿佛骨子里就有好战的基因。因为被嘲笑,他打遍了几乎班上每个同学。接连换了几所学校,被拉入当地教育部门的黑名单。 他被辍学了。 但这并没有对他产生多大影响,甚至可以说,为他提供了发展野性的机会。他很短时间内召集了一些与他有类似经历的人组成了小型黑社会,整天看中国武打片、美国拳击片,学暴力行为,学敲诈勒索。 后来,凌菱逐渐吃掉了老板的大部分生意,老板有意踢她出局。 她巧妙的安排了老板有去无回的一次泰国旅行。 那是邝泰第一次替凌菱做事。 做的干净利落,不留痕迹。 她就势将集团总部设在泰国,以此地为基站,做掩护,转移财产,邝泰成为自己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开始了集团疯狂扩张的历史。 “怎么样?老八。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我想我说的已经够多了。” 老八也有些支撑不住,他感觉越来越冷,空气都要结冰。 他好想找一处暖炉,把自己紧紧贴上去。 见老八目光呆滞,沉默不语,凌菱继续道,“沉默可不是办法。我们中国有句老话,叫敞开天窗说亮话。既然你知道了你想知道的,那么我想知道的呢?” 老八“呲”的一声笑,“你知道了你想知道的,我有什么好处?我可以走出这扇门吗?”老八的手艰难抬起来,指着密室门口。 凌菱的目光顺着手指看过去,又转过来,肃厉的看着老八,“好了!老八!沈卫!别绕圈子了,你知道的,你今天走不出去的。但你必须要说,如果你说了,我可以让人给你一枪,没有痛苦,死的痛快,没有人背叛我还能活着。如果你不说,那么你将会慢慢感受死亡的过程,那个过程应该是很漫长,且每分每秒都充斥着痛苦的。” 老八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一阵凄厉的狂笑之后,老八正色道,“我可以先告诉你我要颠覆你们的原因。” “哦?”这个凌菱也倒是很感兴趣。 她让邝泰查过老八的账户,这么多年,他从集团活动中盈利了至少600万泰铢,这在当地非常了不起,所以应该不是因为利益分配不均引起心理失衡。他也不是什么国际刑警,他的履历很简单,件件事都可以说明他就是个天生的混混坯子。 “你们谋杀了我的小米。我爱她,却把她亲自送给了你的戈巴将军,那个变态的疯子,丑陋的泰国人。我要让你,让邝泰,让你们的集团为小米陪葬。” 老八充血的双眼,让泰然的凌菱不禁有些害怕。 小米? 她知道集团给戈巴送过中国女人,是邝泰安排的。但具体的工作她并么有插手,认为这只是平常的一个交易。最后那个中国女人没有回来,死在泰国。但这件事并没有引起很大的风波,戈巴在泰国的势力很强,玩死一个女人,还别说消息封锁的很严密,就算泄漏了,在当地还没有人有胆查他。而且不知因何缘由,那个女孩的家人也并没有报警,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比想象的简单的多,没耗费丝毫精力去处理。 那女孩死了,就好比这个世界上有人拍死了一只苍蝇,毫无痕迹,没人在意。
原来,那个女孩就是小米。原来,还真有人在意。 凌菱看着老八因疼痛而扭曲的脸,整个人像块被血浸染的海绵,她带着有些讥讽的口气道,“恕我直言,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多情种。你的故事我没兴趣知道,快点告诉我,你的同伙是谁?你把我的耐心磨没了。” “对不起,我真不知道。这还得拜集团制度所赐,我们上下级交易,从不用见面,也不用真名。我不知道他是谁。” 凌菱的眼里透出狠厉,雪白的牙齿仿佛能射出道道寒光,“这个我知道,你把他的代号告诉我就可以,还有你与他联系的方式,告诉我关于你们交往的一切。剩下的工作,由我们来做。你安心的去与你的小米会和。” “哦,对不起,对不起。我现在感觉头昏脑涨,我的血压在降低,我的手脚不听使唤……”老八开始碎碎念,如同一个精神失常的疯子。 凌菱有些失控,“你少给我装糊涂!” 老八毫不理会。 凌菱在做了一番努力而无获后,腾的起身,抛出一句冰冷的威胁,“这是你自找的。邝泰!” 邝泰带着打手快速冲进来,他看到嗔怒的凌菱,就明白问话失败,老八要死。 而且,他还要死的很难看。 凌菱回到自己的卧室,沐浴,更衣,躺到松软的床上。 老八既可恶,又可怜。就算邝泰说过,他已经提前把一些有用的东西都毁掉,还是会留下蛛丝马迹。他的下一等级有几十人,逐一排查,总会有蛛丝马迹浮上来的。 本来可以死的痛痛快快,干净利落。非得走一条颠簸的黄泉路。 邝泰对着老八又是一顿酷刑,眼瞅着老八快失血身亡仍不开口。 从他身上应该是得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了。 邝泰有点累,坐到椅子上,气息有些喘,“送他上路。” 老八记得自己被带上了车。 车辆行驶了一段距离,停下来。 他被几个人拖出来,拖行了几十米,到了一个池边。 他用力抬头,从肿胀的眼睑中看到他的面前,是一个很大的池子,池子里有假山,也有草木,池水很平静。 “他们是想淹死我?”不能,我还有事情没做完。 带头的甲上前来,抬起老八的右腿看了看,腿上有些血,他还嫌不够,又从兜里掏出了刀,狠狠地划了一个刀口。 老八都麻木到感觉不到疼痛了。 甲示意其他人将老八的双腿放进了池里,大半个身子依旧在池边。 乙问,“直接扔进池子不更好?” 甲狠狠拍了乙的脑袋,“你懂什么?他现在半死不活的,扔进去直接就淹死了。把他放在这里,让他享受那种恐惧,享受那种既想逃跑,又无法逃跑的绝望。这才是邝泰想要的。” “那我们就在这一直看?”丙有些害怕的看着池子,又看着血人老八,稍稍有些不忍。 “你傻啊?这些都是野生泰鳄!你以为是宠物!我们要在这跟他一块死啊!快滚!”甲看了一眼水池,原本平静的池子,从四面八方泛起了涟漪,带头匆匆离开,又回头看了一眼老八,“他都这副死样子了,跑也跑不过这些饥饿的泰鳄。” 老八的腿,慢慢感觉到了一些水波的晃动。 听闻几个人车子启动离开的声音。 他把浑身残存的一点力气,全部集中到手上,从私密之处掏出了属于那位医生的手机。 老八想,这肯定是个纯洁的天使,手机连密码都未设,不是证明了她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可是,这不是电脑,没有安装翻译软件。他只是会说中国话,却并不会中国的输入法。 该如何给那位兄弟发送信息? 泰鳄越来越近。 老八仿佛闻到了死亡的味道。 他想了想。 打开信息,编发了一条短信,给一个号码发过去。 然后,手机扔到了池里,沉到池底。 那是他与他的中国伙伴约定的号码,虽然每次电话沟通后,都会销灭证据,但每次沟通的结尾,都会留下下一个号码,以供新的联络。 好了,我的使命完成了。 小米,等我。 老八的腿,感觉到锋利划过。他被一股力量,拖着,拖着,他感觉自己的rou正一片一片脱离身体,他以为想着小米就不会有痛苦,可是还是本能的叫了起来。 凄惨的回音响彻这片空旷的野域。 ———— 企鹅的故事。企鹅的爱情。企鹅一辈子只有一个伴侣。 谢振海不停的回味张小川的话。 我会做你的企鹅,不过不是现在。谢振海默默对着空气说,当做张小川就在自己面前。 突然,手机“叮”的响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