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夕月 巫女之泪
青龙江边，由青砖和石条筑成的码头上人来人往，多是下船准备交厘金赋税的人。这里的赋税归一半归朝廷所有，一半归夕家村所有。因为赋税很低，并且过往的船只从这里到达水晶城都会受到夕家村所派保镖的保护。船员们的心也会放下来，在这里好好休整一顿，饭店、客栈密集的排在码头的周围。 码头的旁边有一栋二层的气派的官房，一层为官府收厘金的地方，二层则为客栈。一个名叫夕月的十三岁青衣少女则趴在二层客房的窗沿上，正托腮看着窗外。 码头上人来人往，旁边的村庄叫夕家村。从青龙江下游来的的运输船、客船、帆船从夕家村的这个码头拐弯逆流向北，然后直达水晶国最大城市——水晶城，而水晶城是青龙江上游最繁华的城市。著名的“海上丝晶之路”正是从水晶城开始，沿青龙江而下，顺流两千里到青龙江的尽头——海上城，再从海上城经海路直达南方诸国。若从水晶城出发，顺青龙江而上向北可直达京城。而夕家村地处水晶城下游不远处的青龙江拐弯处，背靠烟波浩渺的蝌蚪湖，是水晶城南部的重要门户，扼咽喉位置。因此夕家村历来由朝廷派重兵把守；但随着近几十年海盗、海怪的不断sao扰，军队却不能守卫，朝廷开始向全国召集奇能异士来对付海盗、海怪。于是著名的驱魔人夕龙率领自己的驱魔队伍代替朝廷那些无能的军队把守夕家村，在狮王的建议下，夕龙的驱魔队被封为“皇家驱魔队”。但最近几年，几乎不再有海盗、海怪等事。夕家村的驱魔人几乎没事可做。朝廷的有些垂涎夕家村赋税收入的大臣，以没有驱魔任务为由，要求取消夕家村的赋税分成，幸好有狮王的反对，这些大臣才作罢。 “哥哥去京城已一整年，却毫无音讯，不知过得怎样？而父亲在昨天收到狮王的信和朝廷的命令后，就率驱魔队主力当夜启程，在路上顺利吗？母亲潘玉今早去了水晶城也不知何时回来。”夕月用手转了转挂在胸前的一块墨玉玉佩心里思忖到。 “哥哥夕风北上京城，最后一次参加国家官员招考失败后，并没有直接回夕家村。不能通过国家官员招考，便意味着无法成为这个庞大国家官场的正是一员，更重要的他不能成为皇家驱魔队的正式一员。根据水晶国的法律，入皇家驱魔军必须通过水晶国组织的官员考试；而光明正大的考入这个皇家驱魔队，是哥哥最大的梦想！虽然父亲夕龙现在是驱魔队的首领，让哥哥靠这层关系进驱魔队，以哥哥的个性他绝不会做的”。想到这里，夕月叹了一口气。她下楼又在江边来回溜达了几个来回，天色渐晚，她终于恋恋不舍、带着失望心绪的向村中走去。 码头离夕家村还有段距离，路两边是茂密翠绿的垂柳。秋风习习吹过，柳枝随风飘荡。柳树像少女刚洗完头发般，在阳光下甩头晾晒。柳树间却缠绕了许多红绳，像蜘蛛网丝。红绳上缠了许多风铃，在风中发出排山倒海般的铃声。夕月知道这是一种预警措施，村里有经验的驱魔人会从这些风铃的声音里辨别出是风还是人触动了风铃。倘若有水怪触及这些红绳，这些风铃会发出特别的声音。实际上，夕家村环水而居，水边全是这种缠满风铃的柳树，这样，水怪一但上岸，就会被第一时间察觉。 很快，夕月就看到了村门口左边的那棵千年银杏树。虽至中秋，银杏树依然还没有披上往年那如金色灿烂袈裟般的发黄的银杏叶。与京城相比，夕家村毕竟地处南方，虽至深秋，天气依然热度不减。现在的京城却已经很冷了吧，夕月不自觉的又有些担心起哥哥了。 银杏树下，两位老者，一胖一瘦，正在神情专注下棋；银杏树上挂一个两尺高的铜钟。实际上这两位老者是老资格的驱魔人了，一遇到紧急情况，他们就会敲响那口铜钟，声响传遍全村，宣布有紧急的的情况出现。后面就是夕家村那个“恐怖”的村门了。两棵巨大的白色树根深深扎进土里，上面的灰色的像蟒蛇斑纹的树枝扭绞在一起，形成一个宽八丈、高也八丈的巨型拱门，这是进村的主要通道。拱门上挂着“夕家村”三个红漆大字的牌匾，牌匾两边分别挂着巨大的铜镜。远处看像两颗巨蟒的眼睛，窥视着将要进村的行人。 夕月与两位老者打了个招呼后就闪进了村中的巫女巷。 巫女巷有三十多个院落分列在巷子的两边，是夕家村收留流落巫女的地方。原来，远西域诸国流行瘟疫，成天上万的人悲惨的死去，并很快有谣传是因为巫女施法引来了瘟疫之神，于是，很多巫女被烧死或淹死。许多巫女不得不离开远西域，隐藏在去东方丝晶之路的商队里面，不远万里漂泊到了水晶国。当然除了巫女巷，还有其他的巷子，许多遭受迫害的流浪驱魔人士也会暂住在这里。 夕月进到第一个院落里面。院子清洁干净，明显模仿的京城的四合院的样式——远西域的北方民居也是四合院的形式。院落中间是一棵巨大血红色的花，发出一种让人眩晕的香味。说是花，那花瓣实际上是红色的叶子，叶子上渗出红色、发出奇异香味的的汁液。一位头发枯黄的老太太正蹲在花边上施肥，身穿褐色麻布上衣，披着一件灰色斗篷，头戴黑色女宽沿帽，用一块黑色、绣有金丝花纹的手帕系住帽子，在下巴处打了个结。身边是两尺高的盛肥料的粗黑陶罐，罐里盛满了一包一包的肥料。她神情专注的看着花，时不时发出一阵阵叹息，并将叶子上的红色汁液轻轻地刮下来并盛到一个绿色的瓷瓶里。 “是夕小姐吧！” “是我，思冉婆婆（婆婆是水晶国对老夫人的敬称），今天没什么事，我来陪陪你！”夕月轻轻说道。 思冉巫女慢慢站起身来，夕月连忙扶了一下。 “幸好有你的陪伴，那三个年轻巫女自告奋勇的随你父亲去了北方，毕竟是你父亲收留了我们。她们三个是对的，应该对夕家村有所帮助的，也可以出去开开眼界、锻炼一下自己。”思然回过头来感激的看着夕月。 “天下驱魔人都是一家，父亲经常这样对我讲的！”夕月说这话，好像是在寻找看望她的理由。 “婆婆，你的名字真的叫思冉吗？还是来水晶国后重新起的名字？”夕月问道。至于语言，夕月已经知道水晶国已经成为潘多拉大陆实际的通用语——世界各地商人都来求购水晶国的出产的水晶等货物，懂水晶国语言是必不可少的——就没再多问巫女是如何会水晶国语言的。 “哎，说来话长，我也有个像你这么大的孙女，名叫冉曦……”还没说完，思冉巫女的眼睛就含满了泪花。 夕月连忙在身旁拉过一把椅子，扶思冉巫女坐上，又从袖中找到一白色手帕放到巫女的手中。 思冉接过手帕道过一声谢，接着说道：“我老了，作为巫女，我必须去巫女谷了此残生……” “巫女谷！”夕月惊讶的叫了一声，“原来真的有巫女谷！” “对，真的有巫女谷，就像大象有象冢一样，我们必须死在巫女谷！那样我们生前修炼的法力就不会被坏人偷去，但只有上了年纪临死的巫女才知道巫女谷所在地，并且不能说出来。另外巫女谷的位置并不固定，但临死的巫女却能感知到巫女谷的位置。”思冉巫女说这话时，脸上露出了淡淡的自豪的表情。 思冉接着表情庄重的说道：“因此，当有巫女被烧死或淹死等非正常死亡时，我们年老的巫女有责任将她们的尸骨带到巫女谷里去……但……但那不幸的……尸骨太多了……”好像又想到了那众多巫女们那屈死的模样，思冉再次止不住恸哭。 夕月用右手紧握着她的枯干的手，而左手抚摸着她那呜咽得上下掀动的胸膛。希望安慰一下，减轻巫女的痛苦。 巫女渐渐平息了下来，接着说道：“那么多尸骨，我们无法带走，只能将她们一个一个烧成骨灰，包到纸里，放到这罐子里！”她指了指身边的肥料罐。 “呀！”夕月惊讶的叫道，“这就是……”。 “对，这就是被处死的巫女们的骨灰！屋里还有满满的三罐！”巫女含泪的眼睛里透出掩饰不住的怒火…… 夕月终于明白，思冉刚来夕家村时，为何对自己带来的四个黑陶罐那么的敬若神明！ “你知道我养这花是用来干什么的吗？” 夕月摇了摇头。 “当然不是用来欣赏的，这种花叫吸魂花。她们的骨灰是吸魂花最好的肥料，据说吸魂花可以将骨灰中的灵魂定在果实里面，等开花结果后，可直接将果实送到巫女谷。这样就方便多了，并且灵魂会净化的更彻底！各个巫女的法力也会凝结在果实里！”巫女说着脸上显现出了一种憧憬、圣洁的表情。 夕月一直惊讶的看着思冉。老巫女看到她惊讶的表情，感到自己将说话的氛围变得僵了，于是微笑着说道：“哎，是不是吓着你了？呵呵，我已经算是走出了这道坎，来到了这里，幸运的遇到了你父亲，还有你们！” “这是应该的！如果是我们遇到这种事情，你们不也会帮我们吗？”夕月回答道。 “得，让我看看你的手相吧，我是个老巫女，就是到巫女谷中，以我的能力也能排的上号的！”。思冉巫女自信满满地反过手来看夕月的右手心，脸上充满了慈爱。 看了一会儿，先是疑惑，接着是手不住的颤抖，进而满眼泪花。看着思冉奇怪的表情，夕月的心里感到发毛。 “怎么了？……”夕月的心里打了几个大大的问号。 “天哪，难道是真的……不，不会错的！”思冉又反复看了几遍，怕会看错了一丝一毫。 夕月更加茫然不知所措，问道：“我的手相不好吗，不要吓我啊……” “不，不，是……是太好了！”思冉激动地脸都发红，深情地看着她，好像把她当作久别重逢的女儿。 她又颤颤巍巍的转头看旁边的骨灰罐，突然爬到骨灰罐上大哭了起来，哽咽的说道：“姐妹们，我……我们找到她了！……是真的，预言是真的……我们有救了……” 夕月慢慢地站了起来，呆呆的看着思冉巫女。突然，她想起了一年前在山中偶遇一个道士看她手相时的表情，那是是何等的相似！不过，那道士不是趴在地上哭，而是哭着疯疯癫癫地跑开了。 “到底怎么了？婆婆能不能说明白一点？”夕月感到自己有点慌乱，感觉自己的手相好像隐藏着什么惊天的秘密。 巫女并没有松开夕月的手，也跟夕月一样站了起来，眼睛里满溢着因激动而产生的泪花。 “一个预言！” “到底是什么样的预言，到底与我有什么关联啊？”夕月焦急的问道。 “你是创世女神的后人！” “什么？！”夕月心里不禁咯噔一下。有关潘玉不是自己亲生母亲的传言早就令她痛苦不堪，如果自己是创世女神后代的事确定，那就直接证明了这个传言！何况母亲潘玉曾经说过，她与创世女神家族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夕月感觉头脑突然一片空白，巫女的话就再也没有听进去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