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戴维村的覆灭

    阴沉的天空中下着蒙蒙的细雨。

    一支装备齐全的部队在泥泞的小道上急促的前行，士兵身着皮制的防甲，在他们的肩膀上刻画着两只漆黑交击的长剑，如果是被国王削去爵位的贵族或者是被逼的走投无路的学者一定能够一眼认出他们是什么部队，恶名昭彰的——迫击部队。

    领头在前的正是一脸痞气的伯朗特，他有着一张比起奥森特俊秀不知何几的面容，只是不时从他眼神里流露的贪婪与下流破坏了这张受到美神维纳斯眷顾的脸孔。

    “这么久了，弗洛还没有消息传回来吗？”伯朗特出言吐语，语气中毫不掩饰的有一丝不耐。

    明明让他带着人日夜兼程先行出发的。

    伯朗特不爽的啧了一声，在他附近的士兵眼见长官的心情不好，哪里还敢去触他的霉头，谁都沉默不语低头前行。

    肮脏的泥土溅在士兵的皮靴上，他们穿过了那条令人厌烦的小道，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座萧条的村庄。被血与火包围的村庄。

    ——戴维村。

    茅屋在烈火中燃烧，即使天空下着雨也无法浇灭的熊熊大火，升腾的火焰为死亡而狂舞着。不时有村民的惨叫声在雨水中回荡着。

    妇人的尖叫声与男人猥亵的笑声交织回荡，构建出比死亡还要可怖的奏鸣曲。掉落在村口的村牌早就被踩成了两半，仿佛在昭示着这个村子的命运。

    毁灭与死亡。

    雨水浇在伯朗特的脑袋上，使他的头发都黏在了额头，在惨叫的回音中，伯朗特发出舒心的笑声，他邪邪的一笑：“这不是很能干吗？不过在效率上还是差了一些。”

    偶尔有逃到村门口的村民，但是他们很快就能明白，敌人远比他们潜意识里的评估来的狡猾。埋伏在阴影处的士兵跳了出来将企图逃跑的男人一刀砍去了脑袋。

    另外一名结伴的妇人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丈夫惨死在眼前，她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吼叫，妇人拔出临时带在身上的菜刀冲着士兵挥去。

    那名精壮的士兵抬手就按住了妇人的手腕，反手就是一巴掌把她打蒙了。然后……兽行开始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伯朗特放声大笑，“看来我们来得及时，还能分到一杯羹啊。”

    在长官的身后，十来名士兵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

    “男的杀光，女的留下来。村里的苏拉先到先得！”

    随着伯朗特一声令下，兴奋的士兵乱哄哄的朝着村庄冲了上去。就像是等不及开餐的野兽怪禽。

    杀戮的盛宴欢腾上了最高峰。

    然而，在细雨中，有一名看不出形势，不识抬举的士兵拦住了正准备去大快朵颐的伯朗特。

    “长官！”

    伯朗特本不想理会这名莫名其妙窜出来的士兵，但是士兵却在他经过之时抓住了伯朗特的手。伯朗特的脸色阴沉了下来，本来兴头上的情绪被士兵破坏的一干二净。

    雨幕中。

    “要是没什么事，我一定会撕了你这个兔崽子。”伯朗特恶声恶气的道。

    拦住伯朗特的人面色白皙，有着一头松散的褐色短发，他的面容不比伯朗特俊秀，但是自有一股刚正流露而出。一身迫击部队的制式战服穿的整整齐齐，除了腰间的长剑，他甚至背着一把短弓，箭篓里的箭矢也填的满满当当。

    “长官，我是从山中村落被征召的威尔。”威尔的背挺的笔直，“我要检举弗洛，他带着人一来到戴维村做了盘查之后就下达了屠杀的命令。可是戴维村的村民完全配合我们的调查工作，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抗！我上前阻止，弗洛仍旧我行我素，他触犯了王国法律的……”

    “行了，行了。”伯朗特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我算是明白了，你是新兵吧？”

    “是的，长官！”

    伯朗特抡起手臂啪的一巴掌甩在威尔脸上，顿时威尔的脸就红肿的老高。伯朗特咬牙切齿的道：“你眼睛长哪里去了？戴维村的村民包庇逃犯艾丽娜与艾尔，甚至袭击了迫击部队的成员弗洛，在我们严重警告后反而变本加厉，全员武装后企图和我们对抗！”

    “我可以断定，他们和敌国鲁内斯一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威尔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伯朗特，久久说不出话来。他眨了眨眼睛，认认真真的看了看面前的伯朗特，之后才恍然大悟的咬住了嘴唇，满脸悔恨交加。

    “是你默许的？！”

    “哟呵，现在连长官都不叫了？”伯朗特又甩了威尔一巴掌，把他另一边的脸颊也打的红肿起来。看着威尔震惊的表情，伯朗特反而感觉到一种比起虐杀村民更加爽快的感觉。

    这种随意践踏别人的坚持，践踏别人梦想的感觉，实在是，实在是太令人兴奋了。

    “我会去军事法庭告发你们的！”

    威尔倔着一张脸，他一字一句缓慢却坚定的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伯朗特发出嘲讽的大笑，他鄙夷的看了一眼这个男人，铿锵一声拔出了腰间的佩剑，“我现在要去剿灭乱党，你要去告就去告吧！”

    伯朗特甩开威尔的手，淋着雨朝着戴维村冲了过去。

    算不上长的时间，伯朗特与一众部下聚集在一堆过去被人称为“戴维村”的废墟上。所有的房屋都被烧毁，失去燃料的火焰也在雨势的连攻下渐渐黯淡，变作了漫天飞舞的火星。

    分配到收尾工作的倒霉士兵给堆砌在一起的尸体浇上了燃油，罪恶的血液早就把他们的军靴浸的发红。

    “上缴的苏拉让人分给兄弟们，至于那些抓来的女子就卖到——，这件事也交给你了弗洛。”伯朗特坐在残亘断壁上，喝了一口不知道从谁家搜出来的老酒。

    “是。”弗洛恭顺的点了点头，“不过威尔的事。”

    噗嗤，因为发笑，伯朗特将嘴中的酒全喷到了弗洛脸上，他轻松的道：“去军事法庭告发我？物证在哪里？人证在哪里？你们会给他作证吗？”

    周围的士兵发出了各种各样的笑声。

    弗洛讪讪的摸了把脸上的酒水，他点头哈腰的恭维了伯朗特几句，这才将自己获取的情报报告给上官：“大人，村长家我已经搜过了，当年的文件记录早就烂在了仓库底下，根本看不清楚。至于那个老头子我也仔细盘问过了，他说艾丽娜和艾尔没有来找过他。”

    “准确吗？”

    “嘿，我可是把那个老头子的十指一根一根拔下来的，能不准确吗？”

    伯朗特赞赏的拍了拍弗洛的后背，他一声声“不错，不错”赞许着弗洛。

    “不过，有一点让人在意的是——村庄中有两户人家在不久前消失的一干二净。一户是贝瑟尔一家，一户是克隆一家……”

    “行了，行了。”伯朗特望了周围的士兵一圈，“你们说这是为什么呢？”

    士兵们发出哄笑，默契的道：“交不起赋税跑了呗。”

    “是这样吗？弗洛。”伯朗特挑了挑眉毛。能在W立军校活到这种时候的人，有哪个又会是感情用事的，不就是meimei吗？逃出去之后，想要多少不就有多少？奥森特让他来调查什么戴维村，完全就是多此一举。

    “是，是是是，他们确实没有交上赋税。大人真是有远见，未雨绸缪，高见，高见。”在弗洛的连声恭维里，伯朗特先是发出大笑，突然间却又沉默了下来。

    “不对！”伯朗特的一声大喝，让周围齐声恭维的士兵全部愣住了，“不对，这里面有蹊跷！”

    看着伯朗特少见的一脸凝重，所有的士兵都静默不语。伯朗特煞有其事的将士兵一个个都瞧了过去，最后锐利的目光落在了弗洛身上，道：“我刚才听一个村民说，克隆和艾尔的父母是铁打的好兄弟。克隆对尤里的事一直很上心。这次又在这么巧的时机消失，肯定有问题！”

    所有的士兵都在肚子里骂道：“还听村民说，能听到才有鬼了。你不是见人就杀吗？”当然，没有一个人敢说出来的。

    “肯定是艾尔和艾丽娜赶了回来，问清楚了尤里的情报后才离开了。至于克隆一家，担心遭到宪兵所的追查，所以全家连夜出逃了。你说是不是弗洛？”

    在伯朗特的脑海里闪过当时奥森特将他当做下属驱使时的场景，当时的不快涌上了心头。

    奥森特负责的W立军校逃了两个人，这已经使他麻烦不断了。这番要是从奥布里追到奇尔拉大费周章还扑了个空，有他好受的。

    伯朗特露出恶毒的微笑。

    虽然没有人知道伯朗特心中的所思所想，但是只有一点他们明白的很透彻。顺着伯朗特有酒有rou，有女人。逆着伯朗特，没有一个好下场的。那个什么威尔，还真是走了****运被伯朗特放过了，他们都认为当场将威尔杀了，才符合伯朗特的性格。

    “是的大人，村长的口供里也多次提到这个克隆与艾尔一家交情甚好。”弗洛眼珠一转，立刻就站到了伯朗特的立场这边。

    “你们说呢？”伯朗特虽然在笑着，但是他目光凶狠的看了一圈周围的士兵。

    “这克隆和艾尔两人肯定有着瓜葛，不然我们今天才到，他就全家跑的一干二净也太巧了吧？”

    “按我说，那个贝瑟尔也逃不了干系，恐怕也是给艾尔提供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情报，所以也逃得没影了。”

    “这些人连王国的纳税都拒不缴纳，怎么可能是良民呢？”

    “伯朗特大人真是高见。”

    根本不用商量，全部人通通站到了伯朗特这边来了。

    “好了，那就让人去放信号弹吧，告诉奥森特，艾尔来过戴维村。”

    在伯朗特的笑声里，红色的信号弹窜上了高空，随着轰的一声，绽放出灿烂的光芒。

    随后，戴维村距离奥森特所在的W立军校之间，直线距离每隔上一段，就会有一颗红色的信号弹窜上高空。如此反复，根本没用到十来分钟就把消息传达到了W立军校。

    西南板块的W立军校。

    在高耸的围墙之内，瞭望塔上的士兵勉强打起精神注视着某块范围里学员的动静。这么些年了，从来没有走脱犯人的W立军校竟然被两个人趁着月黑风高跑了，在奥森特的严令下，这所W立军校里的所有士兵都打起了精神。

    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哎…明明是自己的能力不足，结果受罪的还是我们这些手底下的小兵啊。”由于一部分士兵被奥森特抽调出去追击艾尔与艾丽娜两人，留守的士兵在工作量上难免增加。

    往日里已经到了换班的时间了，可是在这样的特殊情况里，别说换班，没让人守上一整天就谢天谢地了。

    “谁说不是呢？戒严，戒严，说的倒是轻巧。毕竟这受苦的不是他啊。”雨水哗啦啦的溅在瞭望塔内，潮湿的空气让这名出口抱怨的士兵更加烦躁起来，“奥森特大人也不知道躲在哪里享福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互相倾吐着苦水，也就在他们聊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一颗红色的信号弹窜上了高空，轰的一声刺眼的光芒将阴翳的乌云都逼退了。

    “信，信号弹！快敲响钟鼓。”

    两名士兵慌慌张张的将钟鼓敲响了。

    有着银狼奥森特之称的男人，迅速从自己的房间里走了出来。而在门外早就恭候在旁的是伯朗特的副官凯莱布，凯莱布低垂着眼帘，不卑不亢的道：“奥森特大人，长官伯朗特传消息回来了。”

    ——艾尔与艾丽娜去过戴维村。

    “召集人马，马上出发前往奇尔拉！”

    奥森特一言斩钉截铁，果决无匹。

    “喏。”

    凯莱布应了一声匆匆去了，这里留着伯朗特的半支迫击小队。凯莱布等人虽然奉命配合奥森特，但是奥森特仍是没有直接调动迫击小队的权限。

    在一片人扬马声中，前往奇尔拉的追击部队冒着雨出发了。

    日夜兼程。

    隔日下午，奥森特等人就遇到了在通往奇尔拉官道上拉开警戒网的瑞德。

    “奥森特大人，你怎么来了？”瑞德望着奥森特身后风尘仆仆的士兵，在心中已经隐隐猜到了一二。

    “两个逃犯回过戴维村。你在这边布控了几天，有得到什么重要的情报？”

    “没有。我按照大人您的意思，对过往的旅客一一进行了盘查，但是没有发现艾尔与艾丽娜两人。”瑞德本想停口，但是他突然想到前不久遇到的卡西米尔的护卫队，“对了大人，在前不久……”

    “亲属？”奥森特狐疑的重复了一次，“卡西米尔的亡夫一族，人才凋零，战死沙场的战死沙场，暴病而亡的暴病而亡。要不然也轮不到卡西米尔继承爵位，而这卡西米尔就只有一位侄女，近来听说去了奇尔拉完成学业。现在哪里又来的什么亲人？”

    “可是。”瑞德欲言又止，几番犹豫之下还是进言道，“卡西米尔位居伯爵……”

    奥森特挥了挥手，不动声色的道：“先不管这些，我们先追上去再说。到时候交涉方面由我来。”

    “瑞德，你带着警戒的人先追，记住要留一些人继续布控。剩下的人，原地休整。”

    “喏。”瑞德点了一批人继续布控，带着另外的人率先向着远方追击而去。银狼奥森特带来的人，遵循奥森特的命令三三两两开始了休息。

    可是，凯莱布带来的迫击部队的士卒却仍旧站在原地。

    ——因为他们没有收到凯莱布的休息命令。

    迫击部队的成员虽然在行事上臭名昭著，但是其精锐程度却是不容小觑，每个能进迫击部队的人都是十中无一的好手。

    “大人，我带来的人完全可以继续追赶，这次的休息……”

    奥森特对着凯莱布轻轻摇了摇头，他望着远方蜿蜒的官道，轻声说道：“你相信预感这种东西吗？”

    “……”

    “我有个直觉，马上就会有一场恶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