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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英雄 (七 全书终)

    建文皇朝就像一件外表华美无比的瓷器,被曹振与武安国率领大军轻轻一击,登时碎裂满地。

    老将耿柄文在京城受到威胁之际率部星夜回援,半路被林风火截杀,部队失散大半。当得到京城被破,建文失踪的消息后,不得不带领残部向燕王朱棣投降。

    几个冒险逃出京城的士大夫妄图组织人马勤王,没等他们打出旗号,朝廷直辖各省已经抓紧最后时机宣布自治,这些士大夫被各省都督当作礼物,又送回了京城。

    短短数日内,建文皇朝就像风暴中的一缕烟尘,转瞬不见踪迹。连一点回忆都未能在民间留下。

    这一场变化来得太快,快得简直让人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虽然从武安国与燕王朱棣会面之日起,大部分有识之士就料定了建文王朝即将覆灭,但是,谁也没有料到建文王朝会覆灭得这样快。有人震惊,有人赞叹,却很少有人为这个王朝的覆灭而感到惋惜。

    这样以一人为君,天下之人皆为奴隶的王朝早就该结束了。自从蒙古人被驱逐的那一刻起就应该结束。赶走蒙古主子,换一个汉族主子骑在头上,并不是当年那伙手持柴刀木棒,唱着烧饼歌走上战场的热血男儿的梦想。况且玄武湖上那场惊变,已经彻底埋葬了封建王朝存在的合理性。

    历史轻轻的翻向了下一页,带着热血写就的文字。

    武安国穿着一身丝绸做的衣服,舒舒服服地躺在藤椅里。手里擎着一根钓鱼竿,鱼线的另一端,漂子在玄武湖的秋波间上下浮动。

    呼啦,远处有不知名的水鸟掠过湖面,小爪在湖上轻轻一点,搅起微微涟漪。一圈圈的涟漪散开去,惊醒鱼群的睡梦。于是,一道道水线沿着湖面四散画开,明明暗暗,搅碎满湖天光云影。

    湖心的小岛上,一群建筑工人正在忙碌着,从一块石碑的周围将垃圾清理干净。依照国会的决定,新朝廷在当年庆功楼的遗址建起这座纪念碑,纪念这些年来在内战和对外战争中牺牲的英雄。

    李陵、李善平、王飞雨、常茂、高德勇,一张张生机勃勃的面孔在武安国眼前浮现。他们都不是完人,但他们的名字,都应该写在纪念碑上,让人永远铭记。

    在自己曾经的记忆里,为国家不被异族奴役而战的岳飞,最后却被无耻文人取消了民族英雄的称号。而另一个与岳飞齐名的大英雄文天祥,也成了逆历史潮流而动的分裂分子。武安国不知道,李陵,王飞雨等人,在数百年后,会不会遭受同样的命运。、

    “武公好悠闲”,一声招呼从背后传来,打断武安国的思绪。回过头,眼前出现了一张疲惫的笑脸。

    “白兄,你怎么来了,今天国事会没吵架么”,武安国笑了笑,慢慢地收起鱼线。今天看样子又要一无所获了,他钓鱼的水平实在太差,通常喂了半桶鱼饵下去,都没有一条小鱼上钩。用刘凌的话说,这纯粹是给鱼喂食,几个月来,满湖的鱼都快认识武安国这个饲鱼人了。

    “没有,哪能天天吵,大家都是读书人么”!白正讪讪的笑了笑,显然有些心虚。国事会自从成立那天起,吵架声就从来没间断过,好在规则上写明了,如果有人打架或者恶意起哄,则要被取消本轮议题的最终投票资格。在规则的制约下,众代表们才勉强收敛,不至于在会场中打起来。

    看到白正尴尬的样子,武安国笑着摇摇头,将手中的鱼杆递给了白老夫子。文人们关于治国理念的争执,激烈程度不亚于武士对决,不吵架,才怪。如果给每人发一把火铳,他们能冲着争论对手的脑门开火。不能说服对方,就将对方的rou体消灭,这是自孔子诛少正卯时留下的习惯,想改变这个习惯,需要经历的磨难还很多,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武安国放走了朱允文和方孝儒,在民间引发的争议就很大,按照各省爵士会的意见,像建文皇帝和方孝儒,黄子澄这种阴谋家,战败后就该被押到大理司,按照大明律法进行审判。尽管,新的大明律还没建立起来,大伙约定的宪法,到目前为止,还没看到影子。

    “啪、啪、啪……”,湖面另一侧传来清脆的鞭炮声,正准备咬钩的鱼儿吃了一惊,尾巴打开一波水花,逃了。白正笑了笑,转动摇柄,慢慢收回鱼线。受到战火洗礼的京城正以最快速度恢复生机,每天都会响起店铺重新开张的鞭炮声。与其钓鱼浪费时间,倒不如去看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走走,感受一下生命的味道。

    几艘画舫从湖上驶过,红巾翠袖,花枝招展的商女手抚琵琶,将一阵阵悠扬的音乐送过湖面。大腹便便的商家,附庸风雅的文人,挤在甲板上,尽情享受这劫后的安宁。人们忙碌着,喧闹着,好像几个月前那场战争根本没发生过。

    “武兄,你真的放心他们这样闹下去么”?白正一边整理鱼杆,一边低声询问。国事会的状况目前很混乱,马上就要面临最重要一个议题的表决,而无论是省意代表,还是民意代表,根本答不成个一致意见。任何一个议题,都会引发争议。而争议一旦产生,没有几天几夜,不会出现结果。即使到了表决时间,收上来的赞成票也很难超过半数,害得临时主持国事会工作的徐增寿不得不将议题发回去重议,每天回到家,白头发都要多出一大缕。

    “闹呗,只要不动刀子,他们终归有互相妥协的那一刻”,武安国仿佛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到了二十一世纪,中国的某个岛上的议员们还在议会中互相扔鞋子,眼前这个国会和后世还差六百年,不产生同样的笑话才怪。

    这个国会是立宪派和保皇党妥协的产物。朱棣、武安国、郭璞、曹振、李琪、徐辉祖以及各路诸侯都在协议上签了字。驱逐建文后,大家同意在由各省代表组成一个国事会,共同商定国家大事,包括立宪,政府结构和是否保留皇位问题。这个协议发布后,曾在民间激起轩然大波,好在刚刚打完内战,人心思安。加上武安国、曹振、蓝玉和朱棣手中掌握了决定性的武装力量,才避免了内战的再一次爆发。

    按吴思焓的提议,国事会由国家议院和民众议院两级组成,简称国会。代表的产出办法同样是利益妥协的产物。国家议院成员,则由各省推举,为了照顾各省利益,无论各省人口多少,都可以推举三名省意代表进入国家议院。至于这三人如何产生,则由各省自己做主,朝廷不加干涉。

    而民众议院成员,则照顾了那些人口较多的省份。除了省意代表之外,各省还可以根据内战之前上报的人口总数,按每二十万人一个名额的办法,产生民意代表,与国家议院的省意代表共同进京参与国事。民意代表必须通过各省爵士会的认可,各省诸侯不得干涉。

    凭空而生的国会没给武安国带来更高的声望,反而给他带来了无尽的烦恼。无论走到哪里,他都能听到指责之声。拥护燕王做皇帝的人不满意,反对燕王做皇帝的人也不满意,称赞武安国英明的与漫骂他jian诈的人一样多,还有更多的人觉得他在胡闹。

    这一切都因为,在国会成立的刹那,各派力量达成了一个协议,就是大明朝是否保留皇位,皇帝到底有多大权力,要在旧的一年年底,由国事会投票表决。在此之前,大明朝有朝廷,却没有皇帝。政务由几个大臣,郭璞、李琪、徐增寿等人主持,各部门正常运转。

    有人惊奇的发现,在没有皇帝的日子,大明国却没有陷入混乱。各部正常运行,各职司衙门也照常办理公务,并且地方官员们因为爵士会的建立和政局走向的模糊,处理事情变得更加小心翼翼。

    “他们大概是为了保住官位不得不暂时装样子吧,但愿时局永远这样模糊下去”,不怀好意的“刁民”大胆地想。

    “其实,郭大人、李大人、徐大人,他们几个现在这样处理朝政,把国家管得就挺好,根本不需要有个皇帝”,民间,有人小声议论。持这种观点的人大多属于立宪派,在保皇党的压力下,他们迅速组成了宪政同盟,各省遥相呼应,发誓将立宪进行到底。

    “可燕王、武公、曹大人他们三个谁都没在朝廷中管事啊,这事儿,我看有点邪门”?有人为时局忐忑不安。

    更多的人在暗中做准备,为了保住自己的富贵,为了在新朝廷中的地位,为了趁乱大捞一票而准备。带着各种目的,带有团伙性质的政治派别纷纷走向公开,其中,以保皇党的活动最为积极,在蜀王朱椿的支持下,迅速把手伸向了全国。宪政同盟不甘落后,利用报纸的优势,将平等与宪政的观点广为宣传。

    两级代表选择工作进行得很快,发觉武力无法替自己争取更多的权利后,各方诸侯在国事代表和民意代表选择上下足了功夫,报纸上每天都有丑闻被揭露出来。为了保持自己的形象,诸侯们不得不将自己利益的代言人挑了又挑,甚至不惜通过给百姓发钱的办法来获取民间舆论的认可。

    但代表们产生后,国会中制订宪法的工作进行得却不顺利。是否保留皇位这一条,要留在本年度最后一天决定,大伙不着急争议。但其他各方面,每个字都涉及到很多人的利益,代表们彼此寸步不让。而那些诸侯,到了此时反而把心放回了肚子。只要宪法一天没有制订,在他们所控制的土地上,他们就是土皇帝,有人甚至暗自祈祷,希望宪法永远别制订出来。

    秋风从湖边掠过,将片片红叶吹起来,吹进烟波里。白老夫子抱了抱肩膀,感觉到有些冷。作为曾经反对新政,后来又极力支持新政的学者,他从来没料到真正将新政那些原则在全国推行,还要经历这么多复杂的工作。现实让他感觉到很无奈,也很不耐烦。他不明白,那个让大伙深深忧虑的结果,作为国会的初始发起者,武安国却一点也不着急。仿佛做到了这一步已经心满意足,至于结果怎样,他根本不关心。

    武安国没有参与国会,也没有参与朝廷运转。和那个挂名的摄政王朱棣一样,自从国会成立那天开始,武安国就在山水中混日子,仿佛与朱棣两人早就有约定一般。白正感觉到,对于眼前的湖光山色,武安国的兴趣永远比国会中的议题大得多。

    又陪着武安国在湖边坐了一会儿,老夫子终于按耐不住,拍拍武安国的肩膀,大声问道:“如果他们最后一致同意,让燕王当皇帝,恢复原来安泰朝的制度,你怎么办,难道你一点儿都不在乎”?

    武安国回过头来,裂嘴,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那就让燕王当皇帝呗,反正,是大伙自己的选择”。

    砰,白老夫子仿佛当头挨了一闷棍,气得半天说不出话。今天早晨他找过郭璞,临时大学士郭璞就推断出,武安国会这样说。老先生不信,国会议事结束后,特地跑到武安国家中问,结果武安国不在家。大老远追到湖上,白正绕来绕去老半天,果然得出了这个答案。

    “你,你隐忍这么多年,那么多豪杰毫无怨言地死去,就,就为了这样一次选择”?老夫子指着武安国,气得浑身发抖,胡子一根根向前竖起来。

    武安国没有回答白正的问话,收起笑容,目光再一次投向远方。湖心那个小岛上,脚手架已经搭好,几个石匠比比划划,议论着如何在碑面上刻字。

    让百姓们自己选择,而不是我们替他选。武安国默默的想,他不知道,如果李善平等人活着,是否会赞同他的意见。他知道白正不能理解,其实,能理解此举的人,武安国身边并不多,除了那些知道秘密的人外。

    这是六省自卫军高层的一项核心机密,当日,自卫军大营中,围着那个大圆桌,朱棣的支持者和武安国等平等的追求者立下的契约。彼此之间不用战争和血来解决分歧,各退一步,将选择权,交给大明朝百姓。

    如果经过了安泰皇帝,建文皇帝,百姓还要选择帝制,武安国不得干涉。

    如果代表们不同意有皇帝存在,或者在宪法中限制了皇权,朱棣亦不得反对。大明未来的政治格局和政治走向,由这个国会来解决,在国会开展议题时,武安国与朱棣,都远离在国会之外。

    当日,大圆桌侧的所有人都立了誓,永远遵守并用生命维护这个契约,永远保守这个秘密。之后,朱棣通过朱椿之手,建立了保皇党。郭璞通过吴思焓之手,建立了立宪同盟。但双方之间分歧无论有多大,都将依靠这次国会的表决,来决定最后的胜负。

    这,是武安国沉默的原因,也是他唯一能做的,给众人多一条选择。平等,是一个原则,但如何实现,武安国不知道。正如当日朱棣问他今后应该怎样做一样,武安国的回答是,“我不知道”!

    在武安国原来生活那个世界,平等有很多实现方式。大多数国家,认可这个准则,并在以自己的方式向这个目标而努力。但到底哪一条路更完美,并没有一个确切答案。

    武安国唯一知道的是,有一条路最行不通。

    夕阳从林稍间坠下去了,武安国收拾好钓鱼的用具,与白正一起走向马车。两个老家伙一路笑呵呵的聊着,好像把一个话题说开了,又好像在讨论起另外一个话题。

    “武公,这碑文,我看还是你来吧,先前几篇文字,我都看了,太悲,悲而不壮”,白正笑着说道,声音在夜幕中回荡。

    “让我想想,想想到哪本书上能抄几句”,武安国的声音传进侍卫的耳朵,惹得众人一阵哄笑。众所周知,武大人虽然渊博,文采却不好,特别是那笔字,根本上不了台面。

    夜幕悄悄遮住了两个老人的脚步,明月升起,在湖水间沉沉浮浮。

    清晨的鼓楼上,传来一阵阵钟声。城市从睡梦中惊醒,新的一天又开始了。油炸桧的味道,伴着豆浆的清香,飘满整个街道。

    “卖报了,卖报了,国会通过宰相任期制度,我朝又设立宰相了。”报童清脆的嗓音在街道上响起,吸引了无数百姓的目光。有人掏出几个铜币,买了一份报纸。呼啦一下,他立刻被一群人围住,识字的人摇头晃脑,读出了大伙都关心的文字。

    “通过了,我以为他们还得打几天呢”,一个提着鸟笼的老汉问道,通过了什么,其实他不太关心。与议题比较,代表们打架的细节,更能勾起他的兴趣。

    “嗨,只是通过了一种选择,而不是全部方式都以此为标准。一共好几种选项呢,这只是其中一种。宰相由国会推举,统领各部。每任五年,最多连任两届。嗨,这不是怕宰相专权么,就像胡维庸那样”,读报纸的人喝了口豆浆,摇头晃脑的分析。“不过,这有一条,嘿,这条新鲜,无论将来是否有皇帝,各部官员的提名由宰相与国会共同完成。非国会弹劾,不得罢免,哈,新鲜,这宰相的权力可大了”!

    “嗯”,围观的人纷纷摇头,又是一件前所未有的创新,这样的话,即使国会同意保留皇位,大明国的皇权也比原来弱得多。

    “还有什么,还有什么,继续念,继续念”,有人给读报者要了碗热豆浆,作为他替大伙服务的鼓励。拿着报纸的读书人从周围百姓的眼中看到了崇拜,心满意足,摇头晃脑的读道:“今天将通过权利条文,吴思焓提议,没有规定百姓权力的律法则为非法之法”,读书人嘬了一下嘴唇,低声评价,“绕嘴,绕嘴,不过有点道理。这个吴大人,不愧是御赐金枪…….”。

    一个过路的老和尚听到此言,停住了脚步。犹豫了一下,买了张报纸,边走,边看里边的内容。这是连夜赶印出来的新闻,国会吵了几个月的架,马上就到了投票表决国家制度的日子,一条条通过的议案中充满了妥协,也充满了智慧。经过争吵,国会一共提出了五种制度方式,每种都有待完善,但每一种都不乏支持者。现在,各位代表们正为每一种方式提供框架,当全部方式都完成后,在今年的最后一天,将有一次最后的选择。

    第二页,一篇文章吸引了老和尚空闻的目光,那篇文章的标题是,说英雄,谁是英雄。仔细看里边的内容,却是玄武湖上,英雄纪念碑碑文已经确定。而国会经过讨论,最后决定采用的碑文却是武安国所写的那篇一点文采都没有的大白话,这的确让很多读书人跌破眼镜。

    我看看这小子心中的英雄标准是什么,老和尚好奇的看了下去。文章的作者有心卖弄,先将近几年来,在对外,对内,牺牲中的英雄人物列举了几个,评述了他们的事迹,然后,才将石碑背面的文字写了出来。第一列的内容是:“五年来,在所有战争中,为了保卫国家,保卫民族,保卫百姓利益而牺牲的英雄永垂不朽”

    俗套,老和尚心中低低的评了一句,继续向后看。碑文的第二句承上启下,将文章气势一下子推向高峰,“五十年以来,那些反抗一切暴政与外辱,为国家与民族而牺牲的英雄永垂不朽”。

    嗯,有些气势,那么,老夫当年抗击蒙古,也算英雄了。老和尚的目光继续向下,心中猛然一颤,彻底为后边的文字所吸引。“由此上溯到五千年前乃致更古,从那时起,为了反对一切压迫者与入侵者,为了保卫国家不受侵犯、民族不受奴役,保卫个人的平等、自由和尊严不被践踏而牺牲的英雄永垂不朽!”

    原来,在武小子心中,这才是英雄的定义,为了平等、自由与尊严。按照这个定义,岳飞是、文天祥是、徐达是,朱元璋也是,尽管他们身上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他们都曾为了中华民族不受欺压而奋起抗争。

    “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才罢手”,老和尚空闻突然动了凡心,眼角上涌起一丝泪光。放眼望去,玄武湖浩浩荡荡,英雄纪念碑就浮动在碧波中间。石碑正面,工匠们正忙碌着将碑文的标题一笔一划刻上去,通过报纸,老和尚知道其中内容是,“人民英雄永垂不朽”。

    他拎着报纸,在晨光中走向远方。

    “你们看,那个老僧,背影很眼熟啊,好像在石碑旁的英雄像上见过”!有人低低的议论道。

    “胡说,当年的老将军们早驾鹤西去了”,买豆浆的小贩大声反驳,看看老僧空闻的背影,又嘟囔了一句,“是很像啊,嘶,怪事,怪事,今年怪事就是多”!

    钟声里,日出日落,新年的脚步慢慢临近。街道上,所有的人目光都被国会吸引。由王府改成的国会中,一个个省意和民意代表手里抓着特制的金属片,紧张得浑身发抖。经过讨论,国会一共提出了五种治政方式,包括原来那种皇帝一人高高在上的制度,和一种没有皇帝的共和制度。

    每个代表,都虔诚地走向屏风后,在一个个箱子前,投下自己的选票。每个人只有一票,但他们身后,却代表者二十万民众。这张选票,拿在手里,万分沉重。

    陆续有人走上前,走到被屏风遮住的后堂,在五个箱子中选择一个,然后,如释重负。除了他们自己,没人知道他们选择了哪种制度。但是,他们此生每天都要面对自己的选择。

    屏风后,有人走向了左边,半途中摇摇头,又折向右。

    有人走向中间,犹豫了一下,退回屏风前,趴在自己的桌子上,满头是汗。

    大厅渐渐空了,郭璞看了看其余几个人,慢慢地走进屏风后。

    郭璞出来,李琪走了进去。

    李景隆走了进去。

    许浩达走了进去。

    最后一个人走了进去。所有人走出了大门。一队士兵进入,抬起六个箱子,走到外间,在众代表的监督下,将里边的金属片小心的拿出来,清点出总数。

    武安国在自己府中,凭窗而立。刘凌坐在他身后,抚弦而歌。

    燕王府,朱棣紧张的盯着窗外。陈青黛陪伴在他身边,朱唇轻启,长笛奏出婉转的曲调。

    数艘战舰穿越茫茫大海,一个独臂人站在船头,空荡荡的衣袖迎风飞舞。

    “老大,咱们绕过云飞角了,接下来怎么走”,郭枫跑上甲板,冲着独臂人的背影喊道。

    “补给怎么样”?断臂人大声问道。

    “粮食充足,淡水也充足。蔬菜和水果都有一些,橙子可以坚持到月底”,提及舰队给养,郭枫如数家珍。

    “向西北,一直到地图的那一边”,断臂人回过头,宽厚热诚的脸上洒满阳光。

    “满帆,向西北”,郭枫冲着主桅杆上的人喊道。一串彩旗在主桅杆上挂起,舰队乘风破浪,驶向另一片不同水域,驶向未知的大海。

    (第十二章英雄卷终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