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那一堆安静的火
当魏老头坐下的时候，盆中的火已经归于沉寂。一切又回到了起点。 地球上的木心先生曾写过一首叫做《从前慢》的小诗，语气平和，仿佛在讲一个悠远的故事，或者说在画一幅陈旧的黑白素描。人是很贪婪的，他们一方面想要拥有光明的未来，另一方面却又怀念遥远的过去。魏老头与其说在看这一堆火，不若说在怀念逝去的岁月。 火盆里刚开始是有木柴的，劈成了一节一节散乱在火盆中。力成仁五个看过，但是在他们的潜意识里一直认为这是一个最新型的焰形播放器，所以未曾发现。而魏老头呢因为被早先的思想给限制了，认为这火柴是有机物合成的，并不是原木。不知道当他们知道火盆中燃烧的就是原木的话，把小板凳都当宝贝的他们心中又会作何感想。 火盆中升起了一缕薄薄的淡淡细烟，如梦如幻，好似人间千家烟火起。 魏老头儿当然没见过炊烟了，但是在这样的烟雾中，他却感觉到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新奇感。同时觉得一股微焦的气息在鼻尖环绕，如同新雨过后泥土的芳香。 他莫名地感到这种微醺的感觉很好，在他的印象中他从未闻过这种焦味。这个世界为了空气的问题一直很重视，在数不清的科学手段干预下，众人能闻到的空气都是无味的，没有风沙，没有污染。像这种神奇的味道，却连听都没听说过。这种感觉其实很好解释，有时候当你吃腻了一种糕点，吃一些略微苦涩的野菜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烟渐渐变大了，升腾而起，却又被直播间的空气调节装置给驱散，只剩下细细的一缕。当然，在力成仁那种满脑子片儿的主眼中，这只不过是焰形播放器为调节画面细腻感释放的光雾而已。 终于，当魏老头儿沉浸在烟雾中时，一小撮微小的火焰从木柴中间亮起。仿似漆黑而又安静的荒野中一点微小的星光，倔强却又充满着希望。魏老头儿感动了，你永远不知道，陷入死寂的孤独时的感受。当他口袋里的那颗石子丢了的时候，他就如此绝望过。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没有未来，甚至没有前方。身边没有一个人，连影子都离你而去。可是，在这黑夜中，一点火光出现了。微小的几不可见的火光，它不会给你一点的温柔，却足以给你足够的慰藉。 当灰色的烟雾升起时，魏老头就感觉到了近乎绝望的悲伤，而如今却又被这微小的一点火光所感动。他现在完全被这一盆火儿着了迷。 火光微小，如春天的和煦春光，他现在有了一种骄阳初升的感觉，他想起当年他和她初遇时她的笑容也是如此美丽。充斥着生命的气息，让人为之沉醉。别人单知道他很安静，像一个沉默的黑色石雕，做事平平和和，稳稳妥妥。却不知他的安静都源自于她，一个美丽的坐在他旁边的女孩儿。那时候，他年少轻狂，如锋利石子崖边出，她温和以待，安静地靠在他的肩头听他以梦为马的梦想。 想到这里，魏老头儿笑了，脸上的皱纹却也像美丽的花朵绽放。他望着那堆火，往事如潮袭来，让他闭上了双眼细细回味。 火势渐渐大了，慢慢变得炽烈而澎湃，这又是另外一种境界了。 魏老头又想到当初和她热恋时的场景。他很喜欢耍酷，她却很文静。他拉着她去跳伞，她害怕得脸色苍白却也傻傻的微小应和着。后来下来后她一直抱着他哭，他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他们一起关闭自动打开的遮雨光幕，在大雨中光着脚丫，像孩子一样踢淌着积水，彼此嘲笑对方的狼狈。他们一起行走在黑色夜幕下的钢铁都市，沉默不语，一直到天明。 魏老头儿嘲笑了一声自己，都多少年的老黄历了，还拿出来翻。可是看到那炽烈燃烧奋不顾身的火柴时，却又觉得一种单属于年少的热血与青春在自己血液里流淌。他暗暗咂舌，为这神奇的一盆火感觉惊奇。 火已经彻底燃烧而起，熊熊的火焰在火盆上方喷吐不息，如同流星划过天际，这是生命不甘平淡的倔强，却又带着一丝悲凉。 不知怎么，魏老头儿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丝怜惜与悲伤。火燃烧时明明知道自己会化为灰烬的，却从未后悔，依然执着地燃烧。这种情景总会给人一种命运无法挽回的悲伤。 半个小时后，火慢慢归于沉寂了，它轻轻地来用自己的一切绽放着自己的光芒，最后却归于一缕沉寂。 魏老头儿睁开了眼，他的眼中早就溢满了泪水。当火缓缓变小时他感觉到了一种逝水东流的无奈，那种感觉就像身处波利塔的街头，秋风从身边刮过时一般寒冷。他以为当火焰熄灭时他会悲伤不已。可事实上，当他真的看到火焰一点点消失时，他却忽然有一种解脱的感觉。以前她离开时脸上也洋溢着一种解脱的笑容，他一直不懂，悲伤地以为她是为了怕他伤心强颜欢笑，可直到现在才算彻底明白了她当时的感受。 许久，缓缓起身，房间里依然安静不已，他扭头看了一下。那个年轻人正站在一旁，一脸敬重的望着他，谦逊安静。他笑着慢慢往直播间外走去。同时他心里对这直播间更加喜爱了，一个安静温和的直播间搭上一个谦虚不浮夸的年轻人，真的很好，很有趣。 苏易真的是一个谦逊的人吗？恐怕他自己都会被这个词给吓到。只不过，刚才他真的被这位老人给感动了。刚才老人看火时那悲伤欲绝地眼神，以及最后的解脱他都看在了眼里。一个总愿意回忆过去的人终究是一个孤独而又悲伤的人。 他长叹了一口气。同时心底暗暗地开骂 “这几天真是被那几个冬瓜给感染了，自己这么严肃而感伤的人给生生传染成了一个逗逼！” “严肃感伤的人……” 咳咳，严肃！感伤！苏易很不要脸地强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