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章：极端争执
坐在体育场长阶上，沉浸在太阳生命的轮回中，忽然一个身影走进我的视线，情绪的转变结束了我才刚刚开始萌发的自卑与自责。 张亚哲神情深邃，缓步走上台阶，在靠近我的位置坐了下来。 有趣的是，我们两个谁都没有率先开口讲话，只是各自欣赏着属于自己的晚霞。在人类的进化过程当中，大脑皮层的可用范围与活跃度也在逐步增长，以至于会经常发生一些很有意思的意境交流。 坐在已不是独自一人的体育场上，我很清楚，参照主与宾的不同立场，此刻正到了由我掌控事态发展走向的环节。可是，我却习惯性的做了和从前一样的选择，敌不动则我不动。 而就坐在我不远处的张亚哲，正是以试探的心态在巧妙的等待着我的动向。就这样，我有我不说话的缘故，他亦有他不说话的理由，我们在互相等待着，精神上互相催促着，眼中安静如眠的体育场，实则早已打的火热，就像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今天的晚霞，真凄凉。”没多久，张亚哲淡淡的说。 “啊？是吗？”我猛然回头惊讶到。 张亚哲却并没有对我的惊讶做出任何反应，依旧安静的欣赏着即将消散的晚霞。 我心想：明明是难得的美景，为什么他要说凄凉呢？ 心间不由得一颤：天呐！他不会是正站在我的角度上讲话吧？悲观的人，眼中才尽是凄凉。如果真的是这样，他真就太可怕了。 “哦！没、没错，是有些凄凉。”我略带着些许紧张含糊不清的说。 “我没无聊到，要把宝贵的时间用在找麻烦上，所以你不用紧张。”张亚哲转过头朝我微笑着说。 听到这样的话，我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没有言语。 “我，是来交朋友的。”张亚哲脱口而出的几个字，语气里满是诚意。 我不由得猛抬起头转过脸看着他，难以置信的问到：“和、和我交朋友吗？” “不然呢？” 仅仅是一句三字的反问式肯定，竟瞬间勾起我一阵强烈心酸。 “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一个人主动要和我做过朋友，你是第一个。”我没有勇气和坐在身旁的张亚哲对视，眼神虚无缥缈的看着远方低声讲述着。 可同时又不想落下他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就只好用余光尽可能的观察着他。 而此刻我的心里却苦笑着：呵！只用了一句话就轻易走进了我的心，恐怕现在他叫我去死，我都不忍拒绝的吧，这情怀到底算不算是一种软弱呢！ “我过来找你，就是要和你说这个的。”张亚哲表情微变，回过头再次看向远方，还没等我质疑什么，便继续说道：“从前，我和你一样，也是、特别不爱说话。不过后来，在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心就变了，紧随着一切都跟着变了。” 在一段肺腑之言过后，本就只有我们两个人的体育场上再一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各自忧伤着各自的过去，没有话语和精神上的任何交流。 良久，张亚哲才重新开始方才说到一半的话：“其实，你所经历的，或许已经远远超越我了，而至今你还仍然没有做出任何改变，只是因为，有些道理你还没有看透。” 张亚哲看着我求知心切的眼神，笑了笑接着说：“每个人在不同阶段，都会有不一样的痛苦，就像你有你不曾改变的痛苦，我也有我因改变而带来的痛苦。可你我有一点却是不同的，那就是，我同时拥有因改变所带来的快乐和改变之后的痛苦；而你却只有因不曾改变过的痛苦。至少作为曾经和你同病相怜的我认为，一切痛苦都战胜不了因改变从前所带来的那份洒脱。” 张亚哲很认真的说着每一句话，而在一旁并没有完全听进去的我，面无表情毅然决然打断了他：“你只不过，是自说自话罢了！没有哪个人，会只因为别人的几句话，就可以强大到去完成自己十几年都没有做到的事情。” 顿了顿，我转过头，还是自谈话起第一次面向他，尽量把声音压到了最低：“你知道吗？就在几分钟之前，你甚至让我感动到情愿为你去死！” 正说着情绪逐渐走向失控，声音也随着变大了许多：“你不是说你从前和我一样吗？那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了解我啊？你知道我最大的顾忌是什么吗？知道吗？你根本就和我不一样，也不可能理解我的苦衷。” 一阵宣泄过后，体育场又一次安静了下来。很奇怪，从来不敢和任何人顶嘴的我，今天竟然冲着张亚哲发了脾气。 冷静下来的我不敢想象这突如其来诡异行为的缘由，我拼命拒绝心里早已认定的答案，胡乱拼凑了理由去敷衍自己。随着一分钟、两分钟的过去，我身体开始颤抖，内心又开始了自卑、和自责。 我明知道张亚哲不是来找麻烦的，也知道即使我发了脾气，他也不会怎么样，所以我潜意识才故意放纵自己、欺骗自己。第一次发现，我竟然还是一个，只会和对自己好的人发脾气的奇葩，我身上到底还有多少没能开发出来的缺点啊！ “对不起！我激动了，不过，你确实帮不了我，还有，像我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你来交朋友，谢谢你的好意。”我硬着头皮道了歉、道了谢，然后站起身欲离开体育场。 “等等，现在把头开了，如果就这样结束，恐怕以后更难再提起。所以，可以让我把剩下的话说下去吗？”张亚哲以近乎恳求的语气说到。 刚走出没几米远的我缓缓停了下来，脸上露出了莫名的笑，笑出了对自己的鄙视，也笑出了对自己的无奈。正有一份美好在向我招手，自己却没有脸面，更没有勇气去接受。于是笑声越传越远，表情越来越狰狞，我想，绝望便是那一刻的产物了吧。 “你说我不了解你，可是你自己就真的了解自己吗？我们打个赌怎么样，如果我可以说中你心里认为的那个最大的障碍是什么，你就要答应我，用心听完我接下来要说的话，怎么样？”张亚哲见我站在原地没有转身，同时也没有要离开的意向，便直截了当的说。 “呵、呵呵！对，没错，在我心里那个最大的坎，就是我这病魔之躯，怎么了？你看不起我啊？宿舍里不是还住着个李野呢吗，你去问问，我TM什么时候被人看得起过呢？啊！哈哈！” 我疯狂地笑着转过身继续说：“我知道，你想说的是勇气，也对，我就是缺少勇气，可即便我有了，又能怎么样呢？我说过，我和你不一样，你真觉得你强健的身体就只是摆设吗？还是你根本就是来耍我玩的呢？” “没错，只有勇气是远远不够的。不过，可以和勇气并肩作战的也并非只有武力，你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种力量叫智慧吗？”张亚哲异常坚定的看着我说：“我不敢说自己完全了解你，但至少我知道，你身上有一个已经过千锤百炼的优点，是足以改变命运的。” “你不会是想夸我聪明吧？呵！你想多了，一个聪明的人，至于把自己搞成这么惨吗！”我冷笑到。 “智慧，也是需要支点的，就像你怪自己没有强健的体魄，所以就连勇气都懒得捡起来一样。智慧，也是需要勇气来支配的。就像你自己说过的，一个病魔缠身的人，即便有勇气又能怎么样呢！同样，一个不自信的人，再聪明，又有什么用呢？”张亚哲紧皱着眉头，语气里仍旧尽是诚意。 听完这席话，我站在原地傻住了，脸上的笑和嘴上的笑，全部都消散的无影无踪。他说的，我根本无法反驳，也不想反驳，只不过，这样简单的道理，为什么我却这么多年都想不通呢！ 又或许，从一开始他就是对的，我真正缺少的，根本就是勇气，所以，即便我早就知道这些，也改变不了什么。 “那，你所谓的优点又是什么呢？”此刻面对张亚哲，我已提不起一丝敌意，淡淡的问了一句。 “终于相信我啦！我的天、我是骗你的啦！”张亚哲长叹了一口气，挑逗到。 听见这样的话，并没有如同晴天霹雳，也没有任何质疑，我只是傻傻的转过身，头脑空荡荡的准备离开这里。 张亚哲见状急忙走上前几步解释到：“哎！没有、没有、没有，开玩笑的，我们接着说、接着说。” 他这一举动完全让我懵在了当场，在相处的这几天里竟然一点都没有发现他还有这样的一面，简直调皮。 我似笑非笑着，虽然刚才一句玩笑没能让我心裂玉碎，可这一句解释又让我满怀欢喜。原来我的无动于衷，不是不在意，只是过于害怕失望，才选择了不面对。 “可能今天，真的要交自己的第一个朋友了。”我自言自语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