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零七章 非生非死
“医生说，你是因头部受到重击而失明，治愈的可能性不大！”病房里，沈梦瑶坐在病床旁，言语之间满是黯然。 虽然这件事不是她的错，但却是张道一救了她，不过不是张道一在危机关头，将她拉进了怀里，她恐怕已经死了。 至于现在，因为张道一的缘故，她只是受了一些惊吓，以及一点擦伤，没有什么其他问题。 有问题的是张道一，内脏轻微出血，大脑因碰撞受损，以至于双目失明，对于张道一如今的情况，沈梦瑶心中有种愧疚的情绪。 张道一没有说话，只是细细的体味自己心中滋生的种种情绪，有恐惧、有彷徨、亦有绝望，张道一自己像是一个旁观者，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心灵变化。 三个月的修行，再加上以前养成的世界观，张道一本以为自己已经无所畏惧，毕竟他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 但现在，张道一却是知道，自己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坚定，失去光明，意味着他要失去很多东西，这种失去的感觉，让张道一彷徨。 要是张道一没有修行，此刻恐怕早就在崩溃的边缘，但如今，张道一却是很冷静，种种情绪在他心中翻腾，他藉此见到了最真实的自己。 张道一努力克服着自己心中的念头，失去光明的恐惧，对于未来的彷徨，以及失去如今一切的绝望。 “修行的真谛便是降伏其心，有得有失，合乎大道，此次未必不是一次机缘，若能把握住，我的心境，未必不能更上一层楼！” 张道一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到修行上去，那是张道一心灵真正的支柱。 先前三个月的高强度练功学习，足以让普通人崩溃十次百次，但张道一却是坚持了下来。 张道一凭借的，便是自己对于修行的执着，那是他心中的愿，为此他愿意付出一切。 以往这般愿，一直被种种红尘俗念所蒙蔽，直到遇到了沈若云，张道一心中的尘埃才逐渐散去，心灵渐渐显露光华。 张道一不是天才，但却在三个月里做到了很多天才都做不到的事，这其中固然有沈若云的原因，但更重要的，却是张道一找到了自己的愿，一举一动，都合乎自己的愿，自然能迸发出无限潜能。 心内五味陈杂，滋味万般，张道一紧守心中一念清明，以此遁入那渺茫的空境。 这是沈若云传授给张道一修行心灵的法门，取佛家四大皆空之真意，可以助人勘破六识五蕴，得见本源性光。 这个法门名字就一个字‘空’，是六道轮回法的入门篇，六道轮回法，是老和尚涅槃之后开发出来的法门，不是凡人可以驾驭，以张道一的境界，若是强练，要么一事无成，要么精神错乱，没有第三种可能。 心灵越发空荡虚无，张道一好像是至高无上的神，审视着自己心中的每一个念头，这是难寻的机缘，境界越高，对于情绪的把握也越高，平日里很难出现巨大的情绪波动。 这也使得修行者，很难找到自己心灵的缺陷，但现在，张道一心中万般情绪奔涌，使得张道一心中的种种破绽，都显露了出来。 张道一感受着自己心中的缺陷，体味着那些复杂的情绪，他没有选择强行将那些情绪磨灭，反而追溯情绪的根源，以大毅力大智慧将其解开。 原本按照张道一的路子，是斩却一切杂念，以此保证自己心灵清明，不染尘垢，那是身如菩提树，心是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的境界。 而此次，经历了一次车祸，一次生死，张道一突然把握到了福祸无常的道理，世界上没有主角，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生死只在刹那，一切都是缘分，他遇到沈梦瑶是缘，失明也是缘，其实一切都在缘中，缘生缘灭，斩之不尽，人活着，其实是要解开缘分，而不是斩断缘分。 此念一出，张道一的心灵顿时一变，已然有了种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的意味。 这是六祖慧能的境界，是非生非死，张道一此次凭借机缘，一举窥到了这个境界，不过得到易，守道难，张道一也只是短时间晋入这种境界，以他现在的底蕴，不可能守住，但饶是如此，这也是以此宝贵的经历。 一种种情绪，被张道一从根源处解开，张道一没有逃避，而是选择正视这一切，在这个过程中，张道一真正静了下来。 “失明就失明吧，这不是什么大事，至少我还活着！”张道一轻轻的说着，言语之间满是镇定，没有半点慌乱彷徨，显得很有底气。 “是啊，至少你还活着！”说着，沈梦瑶好像下定了某种决心：“要是实在是治不好，以后我来照顾你！” 张道一闻言，明白沈梦瑶所想，淡笑道：“我失明又不是因为你，你不用心怀愧疚，有些时候，不要太善良，这样只会害了自己！” “我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我是练武的，失去眼睛，对我的影响，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大！” 张道一自然不可能让沈梦瑶照顾自己，不是他对沈梦瑶没有好感，正是因为有好感，他才会毫不犹豫的拒绝。 他要是答应了，只会破坏沈梦瑶以后的人生，她对沈梦瑶很了解，知道骨子里沈梦瑶是一个很善良的人，说这话或许只是一时冲动，但要是她答应了，沈梦瑶肯定会因为那不该存在的愧疚，真的来照顾他，这不是好事。 “你什么都看不见，以后你该怎么活下去？！”沈梦瑶认为张道一是在逞强，看着一直跟在自己身后喊666的咸鱼，突然变成了这样，沈梦瑶心中很不是滋味，更何况张道一还救了她一命。 她知道经此一变，张道一的人生将比以往艰难十倍百倍，张道一不但不能给父母养老，反而还要让年迈的父母照顾，至于结婚生子，又有谁会愿意将女儿嫁给一个什么都做不了的瞎子？！ 这代表着，对于普通人来说很容易得到的东西，对于张道一来说，都是几乎不可能获得的。 而且张道一的父母总有死去的一天，沈梦瑶有些难以想象，在张道一父母走后，等待张道一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