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 一波三折
克努特的回答让勃艮第骑士一阵疑惑。 随后,这位老骑士就明白了英格兰国王的担心——既然卡努特能够提前在军队的两翼藏起许多尖锐的木桩用来坑骑兵,那么他在军队的正面也藏一大堆尖桩才是正常的,眼下卡努特的步兵队离开他们站立的地方并不远,队形也没有彻底散开,如果骑兵冲下去,无非是使对方重新收缩而已,并不能达到决胜的效果。 但是,这位英格兰国王先是派出三分之一的骑兵去送死,接着又眼睁睁的看着敌人追杀自己的战士而按兵不动,为了能够彻底的击败卡努特,也确实是蛮拼的。 同时,老骑士也下定决心,以后绝对不能和这位国王共事,否则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和诺曼底人一样被卖掉了。 对于老骑士的盘算,克努特并不知情。而且,就算知道了,估计也不会在意——对他而言,打赢了自然不必在意别人的看法,要是打输了,就更不必在意了——人都死了,还在乎别人的看法干什么?反正只要等着终末到来,凭主审判就是。 阴沉着脸看着卡努特的王旗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他的队伍也越来越分散,克努特的拳头也越攥越紧。 北地人列阵的地方很可能藏有对付骑兵的陷阱。理论上距离他们列阵的地方越远越好。但同时,时间拖得越长,自己的手下就死得越多,而地方上的人们对自己的不满也就越大,将来对英格兰地方的统治麻烦自然越多。 因此,骑兵不能太早出击,也不能太晚出击。出击早了无法取胜,出击晚了也有不小麻烦。死死的盯着敌人,克努特在心里反复盘算着骑兵从山坡从下山的时间,敌人发现骑兵收缩队形需要的时间,紧张兴奋的心情如同他当年踏上海船远征英格兰一般无二。 然后,当看到敌人彻底的散开,只剩下极少数人急匆匆的跟着,克努特便猛的一摆手:“就现在,快!” 听到这句话,勃艮第骑士便毫不迟疑的取出号角,吹响。 紧接着,滚滚的马蹄声再次响起。 与此同时,克努特的吼声也响了起来:“王旗,杀了卡努特!” 老骑士翻了下白眼,策马冲出带队——这个克努特可是够狠的——眼下,还有不少英格兰人在卡努特的追杀下四散溃逃,正挡在骑兵和敌人之间,自己这么一冲过去,虽然不会主动杀死英格兰人,但战马冲撞践踏之下,那些人绝无活路。 不过,反正也不是勃艮第人,谁在乎? 几乎在骑兵出动的同时,北地战士们就发现了即将临头的灭顶之灾,开始惊恐的彼此招呼,聚拢后撤。而那群跟在后面的战士也迅速前进,试图聚集在一起保护他们的国王。 但是,太迟了。 站在山顶的克努特兴奋的死盯着那面闪电王旗和周围的敌人——在这个位置上,他可以清楚的看到数百名骑兵拉开成宽阔的骑兵线,以松散的四个横排直扑向正乱糟糟的聚集的北地人;他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些不久之前还气势汹汹的追杀自己战士的北地人慌乱的向着北地王旗聚集,试图重新集结成阵;他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些追在北地国王御前侍卫后面的步兵也在迅速的向前狂奔,试图加入御前侍卫的阵列保护他们的国王。 但是,一切都来不及了。御前侍卫也不过百来人,就算聚集成了密集阵列,也不可能抵挡住数倍骑兵的冲击。跟在后面那些步兵的人数到是多一些,如果能够聚集成阵,抵挡骑兵不是做不到,可要在一路狂奔之后立即加入阵列形成战斗力就纯粹是痴心妄想。 按照眼下三方的距离,以及骑兵、步兵的速度差距,克努特估计,要么是在后方步兵加入御前侍卫的同时,要么是之后不过两三个呼吸的时间,自己的骑兵对就会撞上卡努特的御前侍卫,将之踏为rou泥。 随着疾驰的骑兵越来越近,英格兰国王也越来越紧张,越来越兴奋。 与他有着同样心情的,还有正在王旗之下,将要直面骑兵冲击的卡努特和他身边那一众御前侍卫们。 以劣势数量的步兵迎击骑兵冲锋,这样的事情就算是御前侍卫们,在此之前也不曾做过。哪怕是卡努特已经提前做了许多准备,大家仍旧是拿不准。 看到骑兵越来越近,卡努特便毫不迟疑的举起了手中的圆盾:“准备!” 听到这个命令,所有人都同样举起了手中的圆盾。 “放!”说着,卡努特便第一个将自己的圆盾旋转着平甩出去。 数十面在之前的战斗中多有破损的蒙皮圆盾此时齐齐飞旋着离开了北地人的阵列。紧接着,丢掉了第一面盾牌的战士们便齐齐拽动肩带,将背在背后的备盾擎在了手里——和寻常的战士不同,他们的备盾仍旧是箍铁蒙皮的。 不过,他们并没有按照之前的方式,列开密集的盾墙,而是彼此隔了半步左右的距离,松松垮垮的列出了一道稀疏的人墙。 紧接着,来自后面的苏格兰长枪手就到了。 为了隐蔽,原本使用超长枪的战士们都已经换成了一人多高的长枪,而且在阵列中都将枪柄拖在地上,手持长枪前段,看起来就好像拿着短枪一样。而到了此时,眼看敌人的骑兵已经撞飞了许多平飞的圆盾,苏格兰长枪手们便照预先练习的那样迅速进入御前侍卫为他们留下的空隙,将手中长枪向上一提,左手握住长枪中段一提,右手抓住长枪末端一送,便在填补了原本稀疏的人墙之后,迅速的为这道人墙增加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尖刺。 而更加后面的苏格兰战士更是干脆连盾牌都不要,直接双手握住长枪末端向前挺枪,将人墙上的尖刺变得更加密集。 平心而论,尽管卡努特和苏格兰战士们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但是这种程度的步兵线仍旧是不足以抵挡骑兵冲击的——即便加上苏格兰战士,他们的总人数也不过比敌人略多,而用来阻挡骑兵的也不是坚固要命的尖锐木桩而是更加细、短的长枪,只要骑兵们肯不计代价的强行冲阵,完全可以冲垮这条并不坚固的步兵线。 但是,和那些弓箭手直到骑兵冲到近前才突然抱起尖桩不同,苏格兰战士们在骑兵距离他们还有近百步的距离上就率先亮出了长枪,给了骑兵队充分的反应时间。
就算是以英勇战死进入瓦尔哈拉的北地武士,他们所追求的也是一个足够可怕的对手和一场酣畅淋漓的死战,而不是毫无意义的在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上噗的一声撞死,而那些完全没有荣誉求死年头的诺曼底、英格兰骑兵就更不用说了。 而且,在见到了北地人是如何坑死之前的大票诺曼底骑兵之后,勃艮第和英格兰骑兵们对那些疯狂残忍的北地人心中就更加的忌惮。 因此,在见到那些北地人的阵列里突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两排长枪之后,骑兵们心底里升起的第一个念头是“糟糕,又上当了!”,而第一个动作,自然也是下意识的拉紧缰绳,勒马减速。 在主人的控制下,战马们拼命的减速,之后在几乎就要一头撞上墙林的地方停了下来。 在生死边缘勒住战马的勃艮第骑士还来不及庆幸自己的成功,就看到了北地人狰狞的笑容,同时明白,因为一时的胆怯,自己已经犯下了一个愚蠢、致命,而且无可挽回的错误——在距离已经足够近的时候,面对敌人的密集步兵线,宁可冲上去一头撞死,也绝不能停。 可惜的是,在这种时候,这样的觉悟已经太晚了。 卡努特舔了舔嘴唇,嘿嘿一笑:“宰了他们!” 站在山丘上,克努特眼前一黑,几乎昏倒在地。他的骑兵,他的胜利,都随着一群懦夫的迟疑退缩而烟消云散了。这群胆小的杂碎,明明就要将唾手可得的胜利收入囊中,却面对一道脆弱不堪的步兵线退缩了。他们居然怕死!他们怎么能怕死?他们怎么敢怕死? 胜利,属于他的胜利,已经近在咫尺的胜利,就这么烟消云散了…… 英格兰国王几乎要被气得吐血的时候,身边的侍卫却突然惊喜的大叫起来:“陛下,快看,北边,北边!” 听到这样欣喜若狂的叫喊声,克努特也不由得强打精神,朝着侍卫指的方向看去。 这一眼,顿时让克努特神清气爽,重获新生——顺着侍卫的手指看去,几道浓黑的烟柱冲天而起,赫然是卡努特大营所在的方向。 第一次的,克努特对自己那位老谋深算、心狠手辣的老岳丈升起了无限的崇敬和感激。 果断的抽出佩剑,肋间的伤口并未痊愈的克努特如同一个完全不曾受伤的人般迈步猛冲,同时咆哮起来:“卡努特的大营没了,建功立业就在此时,杀啊!” 紧跟着自家国王,英格兰御前侍卫们纷纷咆哮着冲下山坡,直扑向还在和骑兵队纠缠不休的卡努特和他的战士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