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亦龙相争
他们沿着河流的边缘又走了近一天的时间，身旁的炎河渐渐发生了变化。河流中出现了细细的炎火，但它们流淌轨迹有些奇怪，如同雨天淋在窗上的雨痕一般，好像每条炎火的流向都有一条轨道固定。虽然炎火流动细小而缓慢，但至少让大家终于感受到一丝炎河原本应有的气质。大学者提醒着擎空和鹿儿，要小心脚下的路，如果不小心栽了下去，那可是连尸骨都无法安葬。 当夕阳一片血红洒在头顶，一条条细小的炎火流终于汇成了一条大流，远远地望去好像一条浑身布满炎火的巨龙在潜游。这时，所谓的炎河尽头才慢慢浮现在他们眼前，但那里并不是如同擎空想象的一样。河流的尽头不是炎火瀑布，也不是一个更为宽广的炎火海洋，更不是一座正在喷涌的炎火火山，而是一座不大的城镇。之所以说是不大，是因为城墙就在他视线的范围内环绕，而炎河的流向则深深扎入城墙下的河道，缓缓流淌出来。 虽然城镇并不是很大，但是擎空还是能察觉到这座小城并不是普通城镇那么简单，即使他们还远在几里开外。只是因为在巨大石城门上方，高高的城垛上飘扬着两面旗帜。一面鲜红如同头顶上半面烧红的天空，一面却又青蓝的如同那另半面湛蓝的天空。可是不管颜色如何，两面旗帜上的图案都是一颗巨大的火炎，有风吹过，旗面荡起波澜，彷佛燃烧了起来。 “这么多年了，这里还是由他们共同守护……”大学者凝望着遥远的旗帜，轻声说道。 擎空不知道大学者口中的他们指的是谁，但他明白“他们”一定就是这两面旗帜的所有者。虽然他少时的史学课荒废到甚至连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少个种族都不清楚。但他至少还知道每个种族都有大大小小的家族、势力与城镇。这个所谓的亦龙族当然也不例外。 “我认得那面青色的火炎旗帜，”鹿儿看着熟悉的旗帜，回想起紧紧临近家族的那座高耸的城池，“那是洛帝城的旗帜。” “洛帝城？”擎空在心里重复了一遍，名字有些熟悉，但是却不知道在哪里听过。 “嗯，”大学者点了点头证明了小姑娘所说的正确，继续说，“另外一面旗帜代表的是炬炎城。” “炬炎城……”大学者说出的名字也是让他无比熟悉，“洛帝城……洛帝……城？”擎空碧眼一亮，突然想到了，“洛帝……蓝洛帝？炬炎城……东炬炎？”原来是远古五大守护龙图里面的炎龙守护和蓝龙守护的名字，怪不得这么熟悉。 也许是看出了擎空眼中的惊讶，大学者继续说道：“这两个城市分别居住着亦龙族的两个宗派——红炎宗和青炎宗。” “宗派？”擎空对这个词汇很陌生，似乎只有在生机之源大陆以外的区域才会听到。 “那是他们西方的叫法，其实就是一个种族中拥有不同信仰的几大势力。几百年前亦龙族最鼎盛的时期，曾经拥有过很多宗派，但最大的只有五个，他们都分别信仰着不同的龙图守护。世人也根据龙图守护炎息的颜色称他们为：红炎宗、青炎宗、绿炎宗、白炎宗和黑炎宗。而其他那些没有资格独立派别的小势力，只有跟在这几个大宗派下才有所庇护，也相当于我们人族的属城。” “你们需要知道这些，因为我们要想到达幻族的领域就必须经过火炎之舞大陆，难免会与他们碰面，或许……我们还要与他们有些接触。” 擎空和鹿儿朝那座亦龙族的城镇走去，虽不知以后会有什么接触，但还是认真地听大学者说着关于他们的事。 “其实，这个世界最初不单单只有人族才拥有龙，鼎盛时期的亦龙族也算是曾经拥有。不过，与人族那种血脉契约的方式不同，亦龙族与龙的关系是一种复杂的关系。这种关系不太好形容……”大学者想了一下，道：“就叫它‘寄生’关系吧……” “寄生？”疑问声响起。一般提到寄生都是一些不好的事物在脑海中浮现。 “没错，龙提供自己的龙息给他们作为接入火炎的种子，而他们则奉献‘祭品’给这些龙。” 当大学者说出祭品时，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而擎空也知道这些祭品肯定也不是猪、牛、羊那般简单，大学者没有说明，那就是他不想提起。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百年又百年。不知为何，这个世界上的龙越来越少。除了偶尔出现的炎龙，其他几种龙在这个世界上如同消失了一般。五大宗派因此也渐渐衰落灭亡，最后仅剩下红炎宗依靠以前留存下来的火炎苦苦支撑。但那些火炎几年之后也会消耗殆尽，没有了火炎，没有了龙，意味着他们就无法给后代的血脉接入火炎种子，而血脉中的控火能力也就无法发挥出来，这可是他们赖以生存保卫家园的武器啊……而且当时各族纷乱，有很多其他种族都在窥视着他们亦龙族这片土地，如果不能续上这股血脉，那么他们亦龙族就要走向灭亡！” “然后他们发现了炎河？”擎空联系起眼前这条还泛着炎火的河流，接下话来。 “那是后面的事了，他们那一辈人可没那么幸运……”大学者摇头继续道，“没有别的办法，当时属于红炎宗的亦龙族领袖只有降低自己‘高贵’的身份，亲自来到生机之源大陆寻找人族的领袖——擎云，请求他帮忙。” 听到这个名字，擎空眼神里充满向往，“烈日骑士”擎云一直是他想要成为甚至超越的对象。 “当时擎云凭借一条上百年的枯龙已然成名，而史册记载中他又是一个极其正义的人，不忍看到一个种族即将走向灭亡，所以就答应他的请求，驾驭着他的炎龙为亦龙族带去了火炎龙息。而亦龙族也得到了另外一个称号‘乞火者’，这是一些别有用心的其他种族得知这件事后，专门用来嘲笑亦龙族的称号。” 擎空表情惊讶，他不知道一直高傲自居的亦龙族原来还与人族有过这样一段很深的“渊源”。 “再后来，一个偶然的机遇亦龙族在火炎之舞大陆和生机之源大陆的交界处发现了这条炎河的源头。于是，他们在源头的周围修建起了坚不可摧的围墙，并派出族内大量中阶炎控者守护那里。虽然他们还是破坏了源头，导致炎火外流，但源源不断的火炎种子还是让亦龙族又重新回到辉煌。而且原本分裂成五大宗派的亦龙族那时只剩下红炎宗和寥寥无几的青炎宗，所有族人的力量都凝聚在一起，崛起的速度让他们一度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种族……” 说到此时，城镇离他们已经越来越近，高耸的石城门上也雕刻着两颗巨大的火炎形状，并没有颜色区别，灰白灰白的。 “最强大的种族？”擎空心里幻想着，能在龙图世界众多种族中称为最强，那有多么强大？他以前没有想过，所以没有概念。 两面旗帜已在眼前，离近了才发现旗帜无比巨大，微风很艰难地将它们吹起。大学者看着旗帜，继续道：“崛起后的亦龙族又恢复到高傲自居时他们的本性，对于人族曾给予的帮助选择遗忘，并对曾取称呼侮辱他们的种族展开报复……但龙图守护并没有让强大的他们持续很久。族人的数量越来越庞大，庞大的后果就会出现各种分歧，最后族内终于出现分裂……发生了持续很久的内战，最终曾经五大宗派还存留着的青炎宗从他们中脱离出来，带着近一半的族人迁移到离云林之诡很近的南方，自立城镇，由此亦龙族就成为了今天的样子——” “红色的火炎旗帜是当年留下来的红炎宗亦龙族。他们居住在火炎之舞大陆的北部，主城在我刚才提到的炬炎城，现任城主就是中州大战期间亦龙族的代表领袖——诺为。而青色的火炎旗帜是当年脱离出去的青炎宗亦龙族。他们居住在火炎之舞大陆的南部，主城在洛帝城，现任城主是……” “城下的是什么人？”一声听得很别扭的普语打断了大学者的话。 众人抬头，发现高高的城垛上冒出了许多人影，无疑是亦龙族的守卫。擎空很惊讶，他们居然说的是普语，这一点大学者可没有提过，虽然口音有些奇怪，但是至少还是能让他们正常交流。 大学者等人还未来得及停止脚下的步伐，一团拳头大小的红色火球便飞了过来。起初他们还以为这火球的目标会是他们，结果火球击在了距离他们面前两米左右的土地上。枯黄的杂草沾上火球后便着了起来，算是“温柔”的警告。 大学者和两个少年停住了脚步。 怪不得看不到守城的弩炮和投石器，连守卫都不见有武器在手。这么迅猛的火球任何没有准备的军队前来攻城都会被烧得抱着屁股逃跑吧？擎空绿色的眼睛小心地望着上面守卫的动向，如果他们再敢丢过来一个，自己就召唤肥小以牙还牙，他默默地想。 “各位勇士！”大学者开口。 “谁是你的勇士？我们是真龙的守卫！”声音从城门右侧的垛口传出，那边的城墙后面飘着巨大的红色火炎旗帜。擎空还注意到，两侧的守卫身穿的衣服是两种不同颜色，一种主色调是红色，而另一种则是青色。 “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洛帝城的禁区，没事的赶紧离开！”紧接着在城门左侧的城垛里也传来一声怒喝。虽然表面是朝向着他们，但大学者和擎空等人都听出了这话语里有一丝针对的意味，尤其是当守卫喊出“这里是洛帝城的禁区”时。 果然，还未等他们回话，右侧的守卫发出了一声奇怪的质疑。 “洛帝城的禁区？小子，看来你还没有从午睡中醒过来……”红炎宗那边的守卫似乎是一个年长的人，以长辈的口吻说道，“一群叛逃的犯人，还敢以一个宗派自称，若不是当年城主宅心仁厚，早就把你们赶尽杀绝了！” 此话一出，青炎宗那边便骂声连连，感觉上都是一群年轻的守卫。 “呵呵，是吗？”一声冷笑从年轻守卫中传出，“老头，究竟是宅心仁厚还是力不从心只有我们自己心里清楚……” “你……”右侧的守卫被如此羞辱，但却无言以对，似乎事实的真相真如他所说的一般。 无言以对不代表他们就会善罢甘休，吵骂声让他们忘记了下面还有几个翘首以看的外族。 “各位……真龙的守卫，”大学者打断了他们，“我们是来自擎云城的人族，希望能通过贵族的城镇安全抵达到火炎之舞大陆。” 这时城垛上的吵骂声才渐渐平息，守卫们才将目光对准城下的他们。 “去我们亦龙族的大陆干什么！”右侧的守卫火气冲冲地质问道，把刚才的怒气全都发在下面这几个陌生的人族身上。 大学者刚欲开口，左侧的守卫便抢先说话，话语中还带有一丝得意的语气。不过所幸这次他是对着下面的众人说的，要不然又要引发一场口水之战。 “不好意思，亲爱的人族朋友，”光听语调就能想象到他得意的表情，仿佛打赢了一场胜仗，“今晚是我们洛帝城神圣的日子，城主命令除了亦龙族的族人，其他种族一律不准入内。如果想要通过圣城到另外一边，那……只能等待明天了。如果你们等不及的话，只能选择绕路前行喽。究竟是等还是绕行，几位请自行决定吧。” 神圣的日子？难道今夜是他们亦龙族族人接入火炎种子的日子？擎空心里的想法一闪而过，他更关心的是如果不能从这座城池通过，那他们就又要漂泊在荒郊野岭，食不果腹，夜宿山岭，虽然不冷，但危险随时都会出现在身边。 大学者表情微皱，他也没有想到事情会赶得这么巧。绕行又不是不可以，只是这样的话会让他们多走很多路。况且既然已经来到这里，只要穿过这个城镇他们就踏上了火炎之舞大陆的土地，这时放弃又有些不甘。大学者轻捻手指，他在想办法，突然他看到了右侧城垛上守卫脸色难看，于是有了主意。 “喂，老头，你耳朵不好使吗？没有听到我的话吗？”左侧青炎宗的年轻守卫收起得意的表情，开始有些厌烦下面这些癞皮狗。 “请问右侧城上的真龙守卫可是红炎宗？”牧渊大学者没有理会青炎宗守卫的怒斥，而是把希望寄托在与他们针对的红炎宗。 “你……”青炎宗的年轻守卫刚要破口大骂，但却被另一侧的守卫打断：“是的，有什么事？” 大学者一看果然如自己所料，便说道：“不知城上的真龙守卫是否知道一段往事。几百年前，擎云城在红炎宗遇到困难的时候挺身而出，帮助渡过难关。而那时贵族的首领也答应，无论何时红炎宗的大门永远为擎云城的人族打开。如今我身旁这位正是当今擎云城城主之子，我们有要紧之事需要从贵族的城镇通过，望各位真龙守卫遵从当年贵族首领的承诺。” “既然是先人定下的承诺，我等后辈肯定遵从！”那位年长的红炎宗守卫淡淡地说道，虽然无法看清他的脸，但是一定是满脸写意。原本红炎宗的人对这城下的几个外族人没有善待的意思，也根本不知道什么承诺之事。但当青炎宗的守卫因为他们的事而私自决定不让他们进入时，红炎宗的守卫就有了想法：你不想做什么，我偏偏就做什么。 “等等！”当红炎宗的守卫刚要开门，青炎宗的守卫突然开口，“我说过，今天是我们洛帝城神圣的日子，不能被外族打扰，不能开门！请你们……” 守卫突然尖锐的语气消失，有些屈服，“请你们体谅。” 城下的大学者等人表情暗淡，没想到青炎宗这么重视炎火接入的仪式。既然青炎宗都如此屈服，估计红炎宗的人也就顺水人情地同意了，那他们只能选择等待或者绕路了。 可谁知道红炎宗的守卫们听到他的话纷纷大笑。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刚才也说了这是你们洛帝城神圣的日子，跟我们炬炎城有何干系？再说，这几个人族都说了，给他们开门是几百年前老首领留下来的承诺，我们想要打破这个承诺也‘力不从心’啊……”老守卫故作哀愁地一叹，巧妙地将刚才青炎宗守卫送给他的羞辱又还了回去。 青炎宗的守卫们怒色上脸，血液中火焰已在燃烧…… “再说，这扇大门本来就是我们两个宗派一人一面，我们开我们右侧的大门不会碍着你们的事吧？” 看来亦龙族族内两个宗派的矛盾比自己想得还要严重，大学者并没有感到一丝高兴。如今黑暗来袭，世界正是需要团结的时刻。 在青炎宗的怒视之下，大学者和擎空、鹿儿迈入了右侧的大门，走进了城镇内。 “怎么办？”青炎宗年轻守卫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请示。 守卫表情阴冷地看着右侧的红衣侍卫，生气到极致但却不敢动手，因为一旦动手牵连的就是整个宗派。 最终，他无奈地使了个眼色，小声地吩咐：“将这件事立即通报给城主和……小姐。” 不知为何，当年轻侍卫从嘴里吐出小姐两个字时，脸上竟带有一丝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