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合作之行
队伍分为前、中、后三批前进，前后各有十几个红炎守卫，中间是擎空和大学者等人。 他们此时的方向是朝向火炎之舞大陆北部的炬炎城，那里是亦龙族最大势力的主城，也是这个世界上最具代表性的古城。“乞火者”诺普曾经就居住在那里，统治着当时还未独立成两个宗派的亦龙族。这是擎空仅仅知道的一丝关于它的信息。 眼前的这条又宽又长的大道非常平坦，两侧长着一种奇怪的红叶绿茎植物，一片一片好似火海在燃烧。朝阳草，从人们隐隐约约的交谈中，擎空知道了它们的姓名，知道了这种生活在炎热地带的植物。除了朝阳草，道路的两侧也会时不时出现一家家不大的客栈，这也是他们这两天休息整顿的场所。偶尔，他们还可以遇到几批运载着满满货物的商人经过，见到他们队伍中飘扬的红炎旗帜后，纷纷停在道路两旁为他们让出道路。这种场景，擎空以前也经常可以在擎云城附近的几条主道上碰见，但如今战火燃烧在自己的家乡，主道上百姓、商人、游客早已悄无影踪…… 马蹄底下的钢铁马掌将地面踏的“咯咯”作响，他们所骑的马虽然能够忍受这炎热的温度，但还是每奔袭一段时间就会嘶叫抱怨。这里确实很热，但已经比在炎河尽头那里好太多了。 擎空抹了抹额头上的细汗，牵动着缰绳将身下的马向一侧偏去，似乎在躲避着什么。但还未走出去多远，一个红色的身影便跟了上来。又是她，炬炎城城主之女——诺芝。他眉头微皱，离开炎河之地这么久，她一直都跟在自己的左右，放弃了坐在舒适的马车里，选择颠簸在马背上。然而她这一身柔软华丽的丝绸长裙并不是适合在骑在马背上，为此她只能将裙角提起，“春情”总是不自然就流露出来，但她从不在意。 不过，幸好与他同行的大学者、鹿儿还有诺炎，他们的马在此时也跟了过来。 “小芝，”诺炎不忍看到meimei如此别扭地骑马，奇怪地问道，“为什么不坐在车里？你平时不是最不愿意骑马的吗？” 少女脸一红，像是被戳穿了心事，只有胡乱地回答道：“坐在马车里太闷啦，我想出来透透气而已。” 太闷？诺炎有些怀疑，车里至少还有侍女可以为她扇风带来丝凉，而在马上有什么？他视线左转，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便不再言语。 前方有一段破路，众人不好骑马上行，于是便下马步行。 “大学者，青筱小姐真能一人将合作之事办妥？”擎空不是有意地将话题转开，而是真的有着忧虑。 当初在圣炎塔里，牧渊大学者提出了亦龙族和人族必须合作，并讲了原因。而且给他们开出的条件也是诱人的：等战争结束，人族将无条件支持亦龙族进行圣炎接入，但前提是——亦龙族需要出兵支援正在受到前后夹击的部落人族和牧之都。 这个条件看起来很诱人。因为这不但为他们亦龙族重新带来圣炎的接入，而且是抵抗共同的心头之患——黑暗联军。他们知道即使现在遭殃的是人族领域，但早晚有一天他们会找到自己头上。 虽然大学者的条件让两个宗派的青年佼佼者都很赞同，但毕竟这件事不是小事，有可能关乎到两个宗派未来的发展与存亡。所以诺炎说他无法定夺这件事，需要请示他父亲，也就是炬炎城城主诺为。而青筱虽然没有表态，但没有拒绝。大学者表示理解，正准备商量他去炬炎城，而擎空去洛帝城，至少一边去一个代表可以进行协商沟通。然而出乎他们预料的是，青筱果决地表示她不需要别人同行，她可以解决。大学者和擎空见她如此坚决便没有强迫，跟随红炎宗一起前往炬炎城…… 大学者细细地思考了一番，点了点头，说道：“应该可以，她不是一般的贵族小姐。” 这话一说，两人身旁的红衣少女轻哼了一声。大学者自然明白她是为何，只好继续说：“诺芝小姐您不要误会，我是指青筱小姐有办法办妥合作之事。” 可谁知诺芝不领情，艳丽的嘴唇高翘，“哼，她当然有办法啦。连她父亲都听命于她，整个洛帝城都听命于她，她肯定有办法！” 少女无意间吐出的话让她身旁的几个人心里小小地吃惊了一番，无论这气话的真假都足够让人震惊 “小芝！”诺炎急忙出声制止。 大学者看出了一丝端倪，能让诺炎如此激动，说明这小姑娘所说的话属实。但究竟为何青筱小姐具有如此地位，整个洛帝城都听命于她？他不好去问这个小姑娘，因为既然诺炎出面制止，说明这是他们亦龙族内部之事，不想让外族人知道。 “诺芝小姐，此话怎样讲？”擎空没有想太多，他关心的是青筱是否能给他带来兵力，去支援情况并不乐观的胖子。 诺炎想张口说什么，但是meimei嘴里的话音早已飘出，他只有无奈地倾听。 “就是说他不是一般的贵族小姐啦……”少女的语气中有一丝嫉妒，“但她小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冷冰冰的，又不是生活在遥远的空灵之寒大陆，干嘛一身冷气？” “小的时候？”擎空表情疑惑，问道。他以为红炎宗与青炎宗自从分离成两个势力以后，他们再无交集，但听诺芝话语中的意思，并不是他想象的那般…… “是啊，小时候，我们——”听到擎空感兴趣地问道，她也同样来了兴致，努力地回想着那已经模糊的岁月，“我们曾经是非常要好的朋友，虽然两个城市相隔有一定距离，而且还有父辈们阻止，但我们还是经常会跑到一起。一起骑马，一起练习炎控之术，一起讨论谁家的少爷长得俊俏……” 当她意识到自己说多了时，已经晚了，她脸色绯红飞快地看了一眼身旁的碧眼少年，发现后者并未在意，于是继续说：“但是一件意外发生了之后，一切都变了……” 听到她说出这句话，诺炎表情变了变，剑眉微挑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什么意外？”擎空问。 “她晋升为中阶炎控者了呀，变成家族里数一数二的强者，当然不会再理只是初阶的我啦。” 说完，诺芝高翘的鼻子又皱了皱，有些生气。 大学者一直在听着她的诉说，从她道来的往事来看，青筱的性格似乎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是究竟是什么原因致使她变成如今这样，他不相信仅仅是因为“她晋升成中阶炎控者后不屑与比她低阶的人相处”这么荒谬的理由。在圣炎塔虽然只与她有短暂的交流，大学者就肯定她不是那种有一点成绩就膨胀的人。估计这小姑娘还不知情，莫非这里面有什么不能人知晓的事？如果有，她不知道，诺炎应该知道。 “诺炎少爷，我想这件事并不是这么简单吧？”大学者转向他，淡淡地问道，“我们现在应该算是同盟了，关于青筱小姐我们需要了解的更深。” 诺芝不清楚这老者为什么这么问，因为自从青筱不再与她亲近以后，周围的人就告诉她刚才她所说的那个原因，她也一直这么认为，但……她也转向哥哥，那个从小就疼爱自己的人。 诺炎表情先是犹豫，然后踌躇，最后变得无奈，“好吧，其实青筱小姐变成如今这样并不是小芝所说的那般。” “什么？！”诺芝身体颤抖不敢相信。 “小芝……主要是怕你听了真相会……会难过所以……所以才会隐瞒实情。”诺炎想安慰她，但她却把头别了过去，他只好说：“青筱之所以变得如此，是因为几年前洛帝城的一次背叛。” 这下诺芝也顾不上生闷气了，几个人的表情都有些吃惊，擎空眼中更是蒙上一层愤怒。对于背叛，这里只有他更能够感同身受那种恨意，擎云城如今沦陷在恶魔手中，如果没有某些人或某个人的背叛，那么它也不会这么容易就沦陷。 “背叛……”大学者轻声重复了一遍，分不清是在疑问还是在陈述。 “那是一个叫亦痕的少年……”诺炎说道。 “少年？”擎空表情诧异，反问道。 “难道是那个人……”诺芝表情不自然，好像想起了谁。 “这个叫亦痕的少年是洛帝城城主青宏所养的义子，传言是某个没落贵族的后代，性格孤僻、冷酷甚至有些残忍……” “他就是一个疯子！”诺芝突然低声说道，眼中似乎还有着惊恐。 诺炎心疼地将meimei拉到怀里安抚，眼中带着怒火，恨恨地说：“那家伙在当年小芝十三岁生日宴礼上送了她一……” “不要再说了！”少女突然喊道，打断了他。 诺炎只好不再继续说下去，而众人也知道这对于她肯定是痛苦的回忆。 “诺炎少爷，还是说一下这‘背叛’到底是怎么回事吧？”大学者问道。 少年看了一眼已经不再颤抖的少女，继续道：“虽然那个家伙性格古怪，但是确是亦龙族中百年以来最有天赋的少年。十岁就已经晋升为中阶炎控者，到了十五岁更是突破中阶的瓶颈，一跃成为亦龙族第四位高阶炎控者……” 擎空能听到大学者轻呼了一口气。十五岁便成了高阶炎控者，这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这可是相当于一个驾驭枯龙的人族擎者的实力，这是一个如同“那个人”一般的天才！ “毫无疑问，亦痕在众多亦龙族青年一辈中脱颖而出，成为了洛帝城的重点培养的对象。他的崛起也重新让洛帝城的实力与我们相当，双方各有两名高阶炎控者。但好景没有持续很久……”诺炎看了一眼离开他怀抱的meimei，继续道，“事情发生在几年前他十六岁成人之礼的宴会上。各方从属洛帝城的势力纷纷来贺，宾客满堂，但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只是听说他在宴会上公然反叛他的养父——洛帝城城主青宏，并将他打伤，最后逃离到了放逐之地。” “放逐之地？做了这样的事，他也只能跑到那里才能苟活。”擎空心想。他知道那里，那里是这个世界除了戮戒中州最乱、最黑暗的一个地方，临近云林之诡与火炎之舞大陆的交界处，各族通缉的逃犯都会逃到那个没人管制的地方。 他们在谈论中不知不觉已经爬上了破路，前方又是一片平坦之路，但是谁都没有上马，继续步行。 牧渊大学者似乎在回味诺炎刚才所说的话，脸上有一丝疑惑：“打伤了青宏城主？”他参加过中州之战，知道青宏城主的实力，晋升高阶炎控者多年，岂是一个刚刚晋升高阶的毛头小子所能打伤的？偷袭？有人帮助？还是…… “因为，他是——”诺炎表情不自然，“黑炎控者。” “什么？”牧渊大学者停下了步伐，看向他，“黑炎？这就是你刚才犹豫的原因吧？” 鹿儿与擎空虽然不清楚为何大学者这么说，但是看到连一旁的诺芝听到这个消息也同样震惊。 “是的，这也是我们亦龙族都不愿意将这件事流传到外族的原因。在我们亦龙族，炎控者召唤出火焰的颜色源于他们血脉，而圣炎的接入只是激发了它们而已。同时火焰的颜色也象征着他们的信仰。而黑色则是我们最不愿意看到的，但是却又是最具威力的火焰……”诺炎无奈地说道。 擎空这下明白了，为何青筱接入的是炎火，却能召唤出青色的火焰。 “如此说来，这个少年能召唤出黑色火焰，说明他很有可能是当初衰落的黑炎宗后代。从这一方面也许就能够知晓他为何会突然有了叛意。” 诺炎摇了摇头，“这个就不得而知了，他们青炎宗对这件事的处理一直都极为隐秘，因为父亲曾经反对过青宏城主收留亦痕。但……出于某种原因他还是坚决留下了他。” 某种原因就是两个势力间的相互争斗，大学者明白，他们都想提高自己一方的实力，而且不计手段！ “说了半天，到底是因为什么让青筱变成那样？”诺芝不高兴地问道。她已经从刚才的低落情绪中恢复过来，但似乎被这一长串的故事说烦了。 “因为什么，你应该知道，小妹。”诺炎说道。 少女不解，自己怎么会知道。但转瞬，眼睛变得更大，红唇微张。 “因为亦痕？哦，她喜欢亦痕……对啊！她从小就爱慕他，”诺芝脱口而出，“以前我们还很好的时候，她就经常跟我谈及他，提及他有多么厉害，多么有天赋……要不然我也不会在生日宴会上邀请他。” 这下大家都明白了，青筱的性格为何如此变化。从小爱慕的人，打伤了父亲，背叛了家族，这是一件多么具有创伤的回忆。 诺炎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猜测的，虽然没有得到证实。但是依照青筱小姐的性格，这件事一定会对她造成很大的影响。而且，据说她一直在寻找着那个人，她如此努力刻苦让自己达到了中阶高段，应该为的就是某一天能够亲手抓住这个让她伤心的人吧。” 诺炎的话让擎空心里出现了一丝波动，但转瞬即逝。 “那即使青筱小姐达到了中阶高段，那么洛帝城的事她怎么说了算？”大学者终于把话题带回了他所关心的地方，“难道青宏城主？” 诺炎还是摇了摇头，“这我也不知道，反正她在洛帝城有绝对的权力，而青宏城主很少出面。” 大学者点了点头，他也知道诺炎不可能知道所有的实情。但至少他确定了一点，青筱可以将他们的合作之事处理得当，这就足够了，现在他还没有时间去思考如何解决那些家族间的争斗。 结束了交谈，众人又重新回到马背上，向着炬炎城前行。 越接近都城，古老的气息越发的沉重。巨大的古老雕像三三两两地出现在道路的两侧，其中不仅仅有亦龙族的各个时代的名人，还有其他种族领袖雕像的痕迹。至少擎空就看到了几个骑着巨大飞龙的人的雕像。 当他们穿过一个耸立的石柱城门，道路上以及道路两旁的人开始变得越来越多，吆喝着的商贩，火辣的舞女，闲逛的游客百姓……将道路堵个水泄不通。先行部队怒吼与叫骂着驱赶也没有用，他们只有下马步行。 擎空牵着马，一边走一边望着周围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的地方，不禁让他想起了东城，但即便是繁华时期的东城也没有如此盛时。他们挤过层层人群，又经过了几个同样的石柱门，周围的房屋、建筑开始多了起来。他仔细观察，发现这里的建筑基本上都是石头搭建，而非木质，也许是怕手中的火焰无意间引燃了房屋，又或者这种石质有降温的功能…… 继续深入，城内的秩序比刚才的地方好太多，也许是因为里面的贵族居多的原因。走在里面，经常会看到几个身着华丽丝裙的少女结伴，她们的身后会跟着手拿蒲扇的侍女。见到英俊的诺炎以及拥有一双碧眼的自己，她们硕大的眼睛不断放着热波。 穿过这片贵族的区域，一座巨大的宫殿映入眼帘，一股威严的气息油然而生。眼前通往宫殿正门的路拥有上千层阶梯。这是城主居住的地方，擎空看着周围守卫森严，每隔十几米的阶梯就有两个红衣守卫站在两侧，不过看样子应该不是什么炎控者，因为他们腰间都佩带着武器。 众人在阶梯前停了下来。 “小芝，你带着鹿儿meimei先去休息一下，这几天车马劳顿。”诺炎看着和擎空一样拥有绿色眼睛的小姑娘，他之前一直都没有留意她，现在却突然间好奇她的身份。 诺芝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似乎嗅到了身上的味道，“好吧……来吧，鹿儿meimei。” 鹿儿看了一眼擎空，看后者点头允许便跟着诺芝朝宫殿的另一个方向走去。 当两个少女离开，阶梯前就只剩下三个人。 “两位请吧，我进城前已经派人通报城内，父亲已经在殿内等候。”诺炎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指向宫殿。 他们一步一层地迈向宫殿的大门，期间有守卫看到来者后，急忙摆正队形向他们的少城主致意。当他们走到门口时，大门也逢时地打开。 众人走了进去，里面偌大，但却没有想象中的群臣满庭，只有一位面容坚毅、表情威严的男子高高在座。毫无疑问，他便是炬炎城城主——诺为。 诺为如炬的双眼泛着亦龙族与生俱来的骄傲，也许是距离门口较远，出现在门口的几个人甚至都没有让他的眼皮抬起。 “父亲，这两位就是前来商讨合作事项的人族，分别来自擎云城和牧之都。”诺炎站在一侧，语气尊敬地说道。 “哦，”诺为淡淡地回应，这才把眼睛扫向大学者和擎空，“一位是名誉人族的大学者，一位是擎云城的二少爷，请问我们有什么可以合作的呢？” “父亲，我跟您提过……” “我现在问的是他们。”诺为不留情地打断了儿子的话，同时站了起来，凝视着他所问的两个人。 诺炎只能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有些为难地看向大学者。他虽然提前告诉过父亲，大学者和擎空来的目的，但他更清楚父亲的性格。此时他的发问不代表他不知道，而是想听他们亲口说出来。 “诺为城主，好久不见，看来您还是老样子。”牧渊大学者缓缓地说道。他没有在意什么，他看着眼前这位参加过中州之战的亦龙族领袖，无比熟悉他的性格，骄傲得甚至有些顽固，但他终归是有一丝正义在心，要不然自己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诺为从高位上走了下来，没有一丝特殊的表情，直直地盯着老者，没有说话。 几声心跳长短的沉默时间让人难以忍受，直到诺为在擎空和诺炎的惊讶之下，对大学者回道：“是啊，牧渊大学者，好久不见，但依我看来还不如不见。因为每次见您，估计都不会有什么好事，上次是在戮戒中州的战场上，这次您又给我带来了什么倒霉的事？” “可您知道，无论多么倒霉的事都是真实发生的，需要我们去面对的。”牧渊语含深意地说道。 诺为点了点头，但表情有一丝无奈，将手指向一侧的座椅。 “好吧，现在我们就来谈论谈论那‘倒霉之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