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既是故人来，相请却不允
作为上位者，将一切掌控于心，是最基本的要求，也是能力的体现。大汉姓马，不说当兵多少年，就是兵痞都做了小半辈子，一路从死人堆里爬到现在这个位置，什么场面没见过。 大汉本来以为早已没什么能够令自己恐惧，纵然刀下亡魂千千万，没日没夜的喊冤叫屈，大汉仍然是这么认为，因为这么多年来，他真的没有害怕过。 可是现在，他害怕了，成了他曾经最看不起的那种人。 巨龙停在了扑食的动作。之前仿佛山一般沉重地压在王羽身上，现在却定格在原地，真的成了一块不会动的山石。不多时，巨龙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缝。“吱吱吱！”只听得一阵风吹过地面卷起落叶的声音，巨龙已经化为乌有。曾经强大的不可一世的巨龙，在失去了主人的控制之后，也只有哪里来哪里去的结局。 十余把飞剑，其中几把相交叉在地面，把大汉的双手牢牢困住，又几把也是插在地面，将大汉的脚困在了半尺方圆之地，四把飞剑首尾相连，像串项链一样围绕在大汉脖子上。只是与项链不同，只要大汉稍有动作，结果便不堪设想。 大汉就像是被按在粘板上的鱼，而王羽现在正是拿刀的厨子。 任谁都不会料到，巨龙降临于前，生死难料的王羽，在如此紧要关头竟来了一计釜底抽薪。风雨幻影剑的消失并不是故弄玄虚，王羽的目的从开始就是将真气拟形全力出击的大汉本身。 真气拟形乃是极高的技巧，不仅需要释放者拥有极为高深的修为，还需要释放者在使用时全神贯注。这个时候，拟态的真气是强大的武器，而释放者本身作为远程控制，自身的防护能力会降低到一个底峰，而这个时候正是王羽一直留意的关键点。只是多数面对拟态真气的时候，已是自顾不暇，怎么会有精力想到这一层。 大汉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很是沮丧。虽然大汉对王羽的实力还是不服气，但是王羽的算计，已经让这个粗犷的汉子倍感头疼。 如何将自身的实力十成乃至十二成的发挥出来，如何凭借智计打倒一个又一个比自己强大的敌人，正是王羽这些年来的经历中的领悟。而这一点，也会是王羽最终会站在至高舞台上的重要支柱。王羽始终坚信，如果困难不能将你打垮，那么你只会越来越强大。很多年后，当你回首曾经，那些敌人，正是你强大的理由。 守在门口的玄甲军都已经呆了。这个结果，与他们所想的一切可能完全不同。 大汉沮丧的说道：“我输了，任凭处置！” 王羽看到大汉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无限感慨。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此时彼时最是变幻莫测。最初见面时，大汉是意气风发的千人骑将军。当大汉挥刀砍向村野老农时，大汉是闪人不眨眼的凶神恶煞。而此刻，大汉虽然败了，虽然很是沮丧，但他是一个守信义的汉子。王羽不知道，在别人看来，自己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小王啊，还有老张，带兄弟们撤了吧。”大汉看到王羽正笑眯眯的看着他，哪还能不懂王羽的意思。 本来王羽的打算是凭借一己之力把局面打乱，从而找到乡亲们逃跑的时机。只是眼下，大汉的小命被王羽抓在手里，也就由不得他了。正应了那句人算不如天算，事情的发展已经偏离了计划，只是结果却出乎意料的好。看来这次，老天也站在了王羽这边。 “将军！”老马正是那个抗旗子的老兵，就是不知道是什么级别。老马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可是又想到剑就在大汉脖子上，顿时又闭了嘴。 大汉看到老马的样子，哪还不了解老马想说什么，摆摆手道：“这都什么时候了，管得了那么多。老子的小命先保住再说！” 老马领了命令，就带着玄甲军们撤走了。小王留了下来，正是不放心大汉。大汉看到，也没说什么，总要有个人看着自己，也让兄弟们放心不是？ 王羽看到这几个人吞吞吐吐，就已经猜到这里面估计还有猫腻。只是人家的事，王羽也不是玄甲军内部的人，就算有什么事也管不上，也就没问。更何况现在首要大事是去通知乡亲们没事了。 王羽刚要找人，又注意到大汉还被自己画地为牢，只好先想想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方法。真气拟态极为耗费真气，而自己去通知乡亲们的话，势必要解开真气剑，而脱去控制的大汉会做什么谁也不敢保证。 正在思量间，王羽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真气一个不稳，困住大汉的真气剑就已经变得脆弱不堪。大汉稍一用力，就已经挣脱出来。 王羽抬手就要再次将局面控制住，却没想到身体已经不受控制，这才明白过来，强运真气、逆转心法的后遗症，已经来了。王羽暗道一声：坏了，赶忙盘坐下来调理真气。 “哈哈，你小子也有今天！”大汉挣脱之后，指着一动不动盘坐的王羽狂笑不止。其实，早在真气剑横在脖颈的时候，大汉就早已想明白了一切。每个人做事都有自己的理由。 玄甲军在小镇上烧杀抢掠，本算不得正义之举。但是，对于唐人来说，这片土地是敌国的土地，这片土地上的百姓，是敌国的百姓。如果易地而处，遭到如此大祸的是唐人呢？所以，玄甲军的做法也就能够理解了。你可以不支持，你可以反抗，但你不能将脏水都泼在玄甲军身上，小镇这一方的国家、军队也有责任。更何况，当你的领导在做这些，你的朋友在做这些，你的部下在做这些，你的做法或多或少都会受到影响。 抛开这一切，大汉其实是典型的北方汉子，性子直，不会拐弯抹角，而且心里有自己的主见。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在大汉看来，除去两人的立场，王羽也是个值得相交的人物。因为，一个人面对一支千人骑的勇气，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更何况这是众所周知的当世第一部队的玄甲军。 良久之后，大汉的笑终于止住了。 “走吧！”大汉招呼了一声小王，就沿着之前玄甲军撤走的路线追去。 路上，小王不解的问道：“难道，就这么放过他们？” 大汉豪爽的一笑，并没有回答，而是策马一鞭，目光已经看向了远方。 大汉走的时候，王羽是知道的。虽然已经进入调息的关键时刻，但王羽还是不敢放下所有戒备，毕竟在现实意义上，大汉还是敌人。只是，大汉的离去有点出乎王羽的意料。但仔细一想之后，王羽不禁要为大汉鼓一下掌。是条汉子！王羽心道，已经将大汉的名字牢牢地记在了心里：马飞龙，很普通，但很有气魄的名字。 “噔噔噔！”又是一阵马蹄声，王羽以为大汉去而复返，毕竟小镇目前骑马的人还真不多。 “原来是你啊！”来者看到王羽，便收拾了一下，就坐在了王羽的身边，一副和王羽很熟的样子。 泛着妖艳甚至有些邪意的红色真气在王羽体内不断穿流，在三十六个周天之后渐渐缓和下来。不知过了多久，王羽终于将这匹脱缰的马驯服，重新套上缰绳。红色真气再一次流淌过丹田的时候，湍急的河流像是遇到了隔断天地的闸门，流过闸门之后，已是明亮的赤色河流。 终于，王羽运功完毕，虽然调息及时，也没出什么大乱子，但是逆转功法的后遗症和经脉破损的问题还是像大石头沉沉的压在王羽心头。无论是哪个，都不是短时间能够解决的，而现在这个关头……一想到这，王羽脑子顿时乱掉了。虽然这些年来，王羽已经习惯了将一切都掌控于心，但是他也明白，事实的走向往往与设想不同，现实中一件事物的影响因素太多了，就算是智计无双、算尽天下的文侯大人都会有出错的时候，更何况是在这条路上才迈出一只脚的王羽。 王羽经历了那么多，也明白人在面对一些超过自己能力范围的事物时候的无奈。但身体的问题，和小镇现在的问题，尤其是要安排好农夫和那个她，而这一切，都让王羽感到头疼。 心法最后一遍运行完毕，王羽将想法整理了一下，想想还是先去找农夫和乡亲们再说。只是，王羽一睁眼就看到一张笑开了花的脸。 看到这张脸，王羽一阵心痛，扭过身去，骂道：“怎么在哪都能看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