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不一样的开元

    没有什么会比眼前的景象还让人着迷，没有什么会比诱人的亲和更值得人靠近，没有什么会比知识的海洋更令人沉醉。

    书中尽是不着边的话，眼前全是要去推敲的一切。王羽猜测老汉被困在这里应该很久了，初时他穿着整洁，可以想象到年轻时候是多么风流倜傥，而现在衣衫褴褛，一缕一缕的丝绸挂在身上，像是臭水沟里乱扔的布料。

    王羽可以看到老汉沉浸其中的快乐，这大抵是老汉一辈子最爱的事情。王羽不禁又想，自己最爱的事情会是什么，一时间有些迷惘。

    后来的事情，王羽有些记不清了，因为就在他发呆的时候，已经莫名其妙的进入了石牢，和老汉一起沉入了书籍海洋。那未知的力量来的不着痕迹，去的毫无缘由，王羽有理由怀疑这一切都和那个有点奇怪的老兵有关，可是王羽更怀疑石牢里看似无害的老汉。说不清楚理由，更像是直觉。

    书中的文字就是海洋里的水滴，书中的话语就是海洋里徜徉的鱼儿，书中有过去，有未来，有山川，有人杰，好像水中灿烂的一切。

    王羽沉浸其中，已经说不清楚有多久没有过放松的时候。书的海洋像是母亲的关怀，柔和的手掌轻轻抚摸脸颊，流下粉嫩的痕迹。

    后来，过了很久，听人说该是三天两夜，王羽终于从海洋里游出，溺水的孩子终于把腹中的水吐出，这时王羽才有精力认真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你醒了！”老汉没有停下双手的动作，笔锋不停，可以看到文字如龙，愈加壮大，可是不管过去多久，笔下生风，停在原地。老汉并没有亲眼看到王羽醒来，因为哪怕是被未知的力量移入石牢，王羽的位置也是在石壁边缘，刚好没有石洞的角落。老汉知道王羽醒来了，王羽猜到了为什么，有些敬畏。

    王羽虽然醒来了，但却不知道说什么。此前的迷失令王羽有些害怕，习惯了小心翼翼的活着，习惯了就连睡觉都会额外留一份心思，之前那种不清醒的受控，就像溺水过却又一次坠入大海的感觉。

    老汉好像也不喜欢与人说话。也难怪，独自一人在石牢中呆了太久，还能记得如何说话已经十分难得。也许老汉是真的不想说话，因为他笔锋停不下来，这项事业需要全神贯注。可是王羽无法张嘴，还有另一个理由。

    莫名的力量，满天飞舞的书籍，能察觉到背后发生了什么的老汉，只能说明眼前这个不烦的老汉是一名跨入领域境界的高手。

    石牢已经被老汉的领域所覆盖，所以老汉才能对所有的书籍如臂所指，所以老汉才能对躺在背后的王羽了如指掌。可是，王羽还有一种更加可怕的猜测：老汉的领域覆盖了整个石阁，或者，整座石阁原本就是老汉的领域。

    但是，究竟是谁把如此强者困在这里，老汉笔下所写究竟是什么，或者，干脆就是老汉自己把自己困在石阁，可是这又是为什么？

    王羽不知道还要这样多久。在石牢门外的时候，王羽还能选择折返，可是现在……王羽感觉自己的命运再一次不受自己控制，然而命运从未被自我掌控，它只属于强者，就像破袖乱挥眼中的精光却愈加明亮的老汉。

    “本来以为会来个不同以往的小家伙，原来你也只是个废物。等会儿会有人带你走，不用害怕。”王羽的身体有些发抖，这让老汉感到反感。

    王羽不知道该说什么，此时适时地选择了闭嘴。王羽心里明白，废物，也不是第一次听到了。就像习惯了浅浅的睡眠，王羽也习惯了被人藐视。虽然王羽从未承认，但是一次又一次的无能为力，让他无法辩解。

    背后那个小子真是让人无语啊，没见过如此废物之人。老汉的心里愈加看不起王羽。就算是被骂废物都不争辩几句，要么就是承认自己是个废物，要么就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管哪一种，都只能说明这小子真的是个废物。

    然而，出乎老汉意料的是，在老汉的话语结束的时候，王羽竟然随手从空中拿下一本书，仔细研读。

    紫枢精要，一本讲述种种猜想的书。经过无数代作者的完善，书中关于修行的猜想逐渐完善，其中不少猜想再后来都被证实确实可行，其中就包括锻体境突破开元境所使用的将全身精血在识海凝化气血之台，借住气血之力完成打通经脉、丹田衍生真气的过程。

    王羽曾经在王家的藏书阁中看到过这本奇书，不过只有短短百页。王羽曾怀疑过家族中的这本书只是残本，或是后人根据残本重新整理的完本，较之从前已缺失很多。石阁里的这本紫枢精要足有上千页厚厚一沓，而且王羽手中这本仅仅是下册，这从侧面证实了王羽从前的猜测。只是大梁到大唐，大唐开国到盛世，不过短短四百年，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放下你手中的书！”老汉道，言语中饱含不容置疑的味道。

    王羽笑了笑，没有理会。

    老汉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不过行动之间有些不连贯，说明老汉的身体已经在成千上万次的找寻与记录中习惯了那样的节奏。

    “真是个聪明的小家伙，好吧，我收回刚才的话。”老汉意识到王羽似乎抓到了关键，坐在王羽的对面，扒拉几下，露出杂乱的头发与胡子拉碴下隐藏的脸。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睿智，通灵，王羽脑中的词汇都无法形容。只能说，就像包容万物的知识，老汉的双眼如星河灿烂，无边无际。

    然而，王羽终于笑了。那是从心底发出，放心、开心地笑。这一双眸子比任何证据都有用，王羽的猜测八九不离十。

    王羽将手中的书递给老汉，问道：“现在能给我说说，外面送进来的人，究竟是做什么用的？”

    老汉白了王羽一眼，接过紫枢精要，翻开某一页，又递给王羽。

    王羽知道，这是老汉的另一道考验。勇气是成功不可或缺的一点，而智慧却决定了是否有成功的资格。

    气血之力日益雄浑，隐藏在驳杂血气之下微弱的血脉渐渐浮现。无论是遍地横行的妖兽，还是上古神话中的天妖古神等等，其最为依仗的神通几乎都来自独一无二的血脉。而人族，无数的事实证明人族的血脉微弱到可怜，哪怕是现如今称霸宇内的人族，也无可否认。

    可是书中有不同的理论。的血脉虽强，鬼妖皆有其血脉衍生本命神通，或强大或偏门，皆有其侧重。人族的血脉同样不可小觑。无论是神话还是现在，几乎所有已知的外族大能都要化为人形，这足以证明人族在天地间是多么崇高。

    然而，所有的高贵在初始都要经历无尽的磨难才能登上最高舞台，人族高贵的血脉被一代又一代数不清的外族大能用驳杂的血脉覆盖，才造成了今天的一切。

    书中并不主张气血冲关、真气衍生，而是选择了另一条路，一条被无数人早就否定的路。强化血脉，演化神通，最终成长为比之远古诸神还要强大的存在。

    王羽似乎明白了老汉在做什么，也明白了为什么大唐所见的紫枢精要仅仅只有百页。

    老汉微微一笑，似乎已经认为王羽可堪一用，全然不管王羽内心的波涛汹涌。

    “人族，真的有强大的血脉吗？”王羽感到好奇，可是更多的感触却是背后发凉。人族的神话中，无论，都是被淘汰的存在，都是在人族先贤圣人脚下楚楚可怜的家伙，而从现如今只能在人族治下更多作为宠物、斗兽之用的家伙，又哪里来个高贵血脉？

    老汉并不想回答王羽的问题，起身道：“从今天开始，你要跟我学习血脉之道！”从心底里，老汉不认为王羽会拒绝，因为弱者没有拒绝的权利，而在老汉眼里，王羽无疑是最弱小的存在。

    王羽想要拒绝，却无法开口。这个时候，王羽也意识到那个满脸慈祥的老兵，并不是自己一厢情愿认为的样子。原来，这个世界没有毫无缘由的关心，只有不容拒绝的利用。

    纵然聪明的猜到一切，纵然早就察觉到危险，可是所有的早就，本身就已经晚了。以王羽的推测，这个行动，应该来自那个逆转大梁命运的三沙聚岩流石断空法道统，那个王羽连名字都快记不清的小道统。谁又会想道，那个早在岁月长河里被无情洗刷掉的道统，竟会有如此大的野心想要颠覆如今的修行体系。

    然而，在绝望之中，王羽却抱有希望。跌落开元境被困锻体境，已经是无法逃脱的困境，眼下的困境，与前者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人不会一辈子走噩运的，王羽仍记得老师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