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九章 形似神非的《悲怆》
“狂二”的旋律在斯坦威音乐厅中肆意地舞蹈着，钢琴前的朗朗神情专注而癫狂！那不时爆发出的身体大动作，显出了他此刻的激情与投入，而即使是在这么夸张的肢体动作之下，反应到钢琴上的旋律却是妙到毫巅的控制，每一次手指与琴键的接触，都似乎是带着无尽地对音乐的思考，那种奇妙的感觉，看得众人如痴如醉！ “朗朗的确是个天才，他现在的水平，许多钢琴家苦练一辈子也达不到。”看着朗朗演奏的“狂二”，伊斯托明有些感慨地说道，看了看身边的周广仁，这位唯一来自中国的评委，此刻正目光专注地看着舞台中央的演奏，从她的脸上并没有看出什么，但伊斯托明知道，这样的演奏，实在是没有什么可挑剔的。说实话，他们这些评委，也不过是年龄和资格老了一些，真让他们上前去演奏这首难度超高的“狂二”，恐怕也未必达到朗朗的程度。 当然，他们达不到，不代表他们不会听，不会鉴赏，事实上，这十五个评委，每一个都是国际上一等一的音乐鉴赏家，他们有着异常丰富的音乐鉴赏水平，对不同风格的音乐，都有着深刻而独到的见的，正因为如此，这十五个在国际钢琴界演奏水平并不顶尖的人，才会被派到这儿来当评委。 舞台之下，一个靠近演奏者的位置上，一位白发老者正在专注地看着朗朗的演奏，由于所有观众的注意力都被集中到了舞台之上，因此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他。不过此刻他看着朗朗的演奏，目光里除了欣赏，却多了些许别人没有的欣慰。 这个人，就是柯蒂斯音乐学院的院长加里.格拉夫曼，虽然没有入选评委，不过格拉夫曼对大师杯却是十分关注，从初赛开始，他就几乎每场必看，等到了决赛，更是亲自飞赴德国汉堡的现场观看。当然，他到来并没有惊动朗朗和陆维他们。 朗朗、陆维、孔祥东，这三个格拉夫曼最得意的中国弟子，无一例外地都闯入了大师杯的决赛，这样的成绩，让格拉夫曼感到十分欣慰，看着朗朗在舞台上演出，格拉夫曼感觉到了一阵巨大的骄傲。 “朗朗是个天才！他对音乐的感觉实在是太棒了，用不了多久，他将会成为一位真正的大师！”格拉夫曼心里兴奋地想着，亲眼看到自己的学生成长，这种成就感，是别人难以体会到的！ 八分十秒，朗朗完美地完成了这首被称为世界上最难的钢琴曲之一的“狂二”，当他的双臂以一个十分潇洒的姿态，从最后一记强和弦中弹离琴键时，热烈的掌声席卷了整个音乐厅！ “朗朗不愧是朗朗，凭着这首狂二的表现，他绝对有问鼎冠军的实力！”看着朗朗的身影，周广仁的目光中充满了欣赏，作为中国评委，看到中国的选手在舞台上大放异彩，她的心里还是十分开心的。 静静地坐了一小会儿，待台下观众们的掌声稍稍静下来之后，朗朗开始了他的第二首参赛曲目。 这一次，朗朗弹的是莫什科夫斯基的钢琴练习曲op.24，这是波兰籍的著名钢琴家、作曲家和指挥家莫什科夫斯基最著名的三首音乐会练习曲之一，常被用作高级钢琴教材，更是经常在音乐会上见到。 这是一首D大调的练习曲，以训练双手琶音为主。当朗朗的手指接触到琴键那一刹那，一连串如同流水般的琶音便欢快地流淌了出来。 一级转四级、再五级、再属七……经典的和声公式被演绎出了奇妙的变化，看着那在琴键上不停起伏的双手，那是怎样的一双手啊，如同在琴键上跳着悠然的舞蹈般，只那么轻轻一掠，那美妙到不可思议的琴声就这样“飞”了出来，那音乐，充满着一股难言的魅力，而那双造型不断变幻的手，更是给人以极大的想象力，每一个细微的小动作，都带着非凡的意义。 朗朗的演奏很不“规矩”，以一个传统学院派的钢琴教授的眼光来看，这样的演奏简直是“离经叛道”的，为了获得需要的力度，朗朗的手腕几乎没有一刻是平的，特别是那些迅速的琶音，经常可以看到手腕上下翻飞，就连手指有时候都抬得很高，那动作实在很夸张。 再看看他的面部表情，那时而微闭时而张开时而嗫起的嘴唇，再加上那灵动的大眼睛，整个就是音乐情绪的最佳反应，他不是在弹琴，更像是在表演，他不独是在用钢琴，更是在用他整个的面部表情，将心中的音乐表现出来！ 这是一个极端的例子，之前就有那么一些传统学派的钢琴教授批评朗朗的演奏“太过做作”、“没有规矩”，不过这并不能阻止他的演奏受到越来越多的乐迷的喜爱，全球年平均巡演200场，场场爆满到一票难求的程度，就是一个最明显的例证。 莫什科夫斯基的这首练习曲，是双手琶音练习，第一个主题结束后，主旋律迅速地就换到了左手上面。 在每分钟108拍的小快板速度下，三十二分音符如同迅速下落的雨点般，快速地似乎是闪着亮亮的光。虽然是左手部分，但同样的圆熟自如，人们丝毫听不出与刚刚右手的演奏有任何的差别，这种对力度近乎完美的控制所出来的效果，足以让每一个乐迷为之着迷不已！ 仅仅两分多钟的曲子，乐迷们却如同共同经历了一段奇妙的旅程，那流利的琶音，如同将他们带到了美丽的大自然，感受到了青山绿水的清新与优美！ 从第三首作品开始，演奏进入了重头戏。 通常来说，前面的乐曲和练习曲，规模相对较小，真正体现选手实力的，是后面的奏鸣曲和自选乐曲，在一开始的两首作品上，朗朗的表现就十分精彩，因此，对于他接下来的曲目，人们露出了更加期待的神色。 双臂倏然从空中落下，“咚！”一声沉重的低音和弦如同一记重锤，敲击在人们心头！ C小调奏鸣曲op.13――悲怆！ 这是贝多芬最为著名的奏鸣曲之一，也是在各种音乐会和比赛中出现次数最多，最为经典的钢琴奏鸣曲！ 虽然贝多芬的钢琴奏鸣曲不是朗朗的强项，相对来说，莫扎特的奏鸣曲更为合适他，不过考虑到这是大师杯的比赛，莫扎特的奏鸣曲放在这里似乎分量稍显不足，朗朗还是选择了贝多芬。尽管他知道，弹起贝多芬来，他和陆维还有着一定的差距，不过天生心气高傲的他，并不愿意承认这一点，因此，他不但选了贝多芬，而且选的是贝多芬最广为人知的作品之一――《悲怆》！ 贝多芬被称为乐圣，很大程度上因为他的两类作品，一是九部传世的交响曲，这其中包括著名的“命运交响曲”、“田园交响曲”、“英雄交响曲”和“合唱交响曲”，另一类则是钢琴奏鸣曲，贝多芬的三十二首钢琴奏鸣曲，被称为钢琴史上的“新约全书”，直接和“旧约全书”――巴赫的《十二平均律钢琴曲集》并列，说到奏鸣曲，贝多芬的这三十二首作品，是钢琴曲中当之无愧的no.1！ 所以，在这届大师杯上，所有选手如果选择奏鸣曲这种形式，几乎百分之八十选择的都是贝多芬！剩下选择海顿的、莫扎特的寥寥无几。 右手轻快地在琴键上跳跃着，如同一个轻灵的精灵，左手在琴键上轻微起伏着，稳定而低沉的半分解伴奏在中音区均匀地响着，为主旋律提供了一个绝佳的背景。 开始的庄板过去后，这是《悲怆》的小快板部分，也是最为人所熟悉的部分。朗朗的双手触键干净、优雅，就连那些挑剔的评委，也看不出任何有毛病的地方，朗朗在这首奏鸣曲上，表现出了十分高超的理解力，这一点，就连陆维都感到有些意外。 “唔，想不到朗朗居然还准备了这么一首曲子，真看不出来。”看着朗朗演奏的《悲怆》，对贝多芬的作品再熟悉不过的陆维，一眼就看出来朗朗下了很大的功夫，而且，许多的细节都和自己很像，看来，他也没少研究自己。 “呵呵，难得他肯放下自己的架子学我的风格，不过可惜的是，只学到了七分像，空有其形，而无其神啊。”陆维心里感叹着，这个世界上，没有谁再比他了更了解贝多芬的了，那三十二首钢琴奏鸣曲，已经化为了身体里的血液骨骼，成为了一种本能，任何一点点不合适的地方，都逃不过陆维的耳朵。 没错，朗朗这首奏鸣曲的确是和陆维学的，知道自己在奏鸣曲上特别是贝多芬奏鸣曲上的弱势之后，朗朗没怎么多想，就研究起了陆维之前的比赛录像，这首《悲怆》他光是看就不下数十遍，以他的聪明和高超的钢琴水平，自然很快就学得差不多了。只不过朗朗不知道，自己看的那段录像，只是陆维两年前的东西，他不知道陆维在这两年的遭遇，自然也就不了解陆维现在眼中的贝多芬的样子，他所停留的水平，还是当初陆维运用肯普夫的能力时的水平，自然，在钢琴水平已经达到“近乎道”的程度的陆维面前，仍然不是最好！ 尽管这样，这首《悲怆》，仍然是博得了满场的掌声，起身致谢后，朗朗复又坐到钢琴前，开始了他最后一首，也是观众们最为期待的――创作曲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