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七章 探访
一阵流畅的琴声,从一间琴房里传出,一架原木色的雅马哈120立式钢琴前,一双修长而略微有些瘦的手,正熟练地从那上面飞掠而过。 旋律辉煌刚健,正是肖邦的《辉煌的大圆舞曲》。只是,由于水平的关系,听上去还有些生硬。 这是昌黎一中音乐楼的一间琴室。虽然昌黎并不算是个特别先进的城市,在全国看来,甚至只能勉强排在三线城市的中游水平线上,但这里却十分重视素质教育,在现在全国的大形势都是以高考为主,以文化课为主的情况下,这里的高中仍然十分重视音体美的教育。特别是音乐,由于这里信托一所中师,一所农技大学,所以艺术氛围比较浓厚,在经常联谊的带动下,这里的音乐教育发展得很好,每年都会有一些尖子生考入全国知名的音乐学府。就在去年,这里还考出去一个天津音乐学院钢琴系的学生,很是轰动了一阵子。 钢琴的面前,坐着一个身材高瘦的学生,他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校服,一头略微有些长的头发,显得有些不羁,不过此刻,他看着琴键的眼神却是异常专注。 一首将近五分钟的大舞曲演奏完毕,少年微微甩了甩有些发酸的手腕,看着放在谱架上的琴谱,微微叹了一口气。刚刚那段曲子弹得,他自己并不满意,有几个地方都出现了明显的错音,而那段比较难的部分,更是连续几次都出现了间断。 当然,这少年对自己的要求也有些高了,要知道,肖邦的作品,没有一首是简单的,就算是一首简单的《一分钟圆舞曲》,放在国内专业的钢琴考级中,也都是八级的作品,更何况这首著名的“辉煌的大圆舞曲”,这可是音乐会级别的曲目。 “哇,老朱,你还叹什么气,都已经弹这么好了。”那个少年的叹气声还没落,一声夸张的声音突然就从琴房的门外传来。 “靠,卫志你这家伙,每次听我弹琴都是躲在琴房外面,我刚弹完你就蹦出来吓唬你,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容易得心脏病的!”看着门口那个同样穿着校服,可体形明显已经把校服撑得变形了的那个胖子说道。 坐在钢琴前说话的这个瘦瘦的学生叫朱文,是昌黎一中高三年级的学生,同时也是学校的艺术特长生。他从七岁时候开始,就正式系统地学习钢琴,没到五年的功夫,就已经过完了中央音乐学院的十级,之后还曾经在全省的青少年钢琴比赛中获得过银奖,在一中,朱文是当之无愧的钢琴王子,许多女生都在暗恋他。 不过,朱文并不在乎这些,他最大的心愿,就是考入中央音乐学院的钢琴系,继续深造他喜爱的钢琴。高考已经结束,他的文化课成绩还算可以,不过,再过一个多星期,就是中央音乐学院的钢琴专业技能加试了,虽然朱文在这里也算是小有名气,可他可不认为凭着自己眼前这点儿实力,就可以稳稳地走进中央音乐学院的大门。毕竟,能够进那里的,都是强者中的强者,精英中的精英! 刚刚和他聊天打屁的那个胖子叫卫志,是他从初中就一起玩的玩伴,那家伙也很喜欢钢琴,不过和他不同,卫志只喜欢玩爵士,正因为如此,卫志在过完专业十级之后,就再也没有碰过那些大部头的古典作品,反而是没什么事儿就在钢琴上乱弹一通即兴,内容无一例外都是爵士乐的一些东西。老实说卫志的钢琴底子也很好,不过可惜在当前这种考试体制下,卫志弹的这种东西根本登不了大雅之堂。 卫志也有自知之明,他不像是朱文那样,非中央音乐学院不上,他今年也报了一家音乐学院,不过没有中央音乐学院那么有名就是了,而且他选的专业也很冷门,直接就选了乏人问津的爵士乐。 尽管如此,两个人还是喜欢有时间坐一坐,聊聊天儿,对于自己的未来,两个人都很有信心。 “拉倒吧,老朱,你刚多大,就心脏病,你还没那个资格呢。”卫志大笑着说道,不过看到朱文脸上有些不高兴,连忙转换了话题。 “对了,老朱,你听说没听说,原来咱们县北边那个昌师,要改成钢琴学院了?”这两天卫志就在关注着这件事情,在他看来,选在这儿盖钢琴学院,那个办学院的家伙脑子肯定有些问题,要么这学院就是一个纯粹编人的玩艺儿。要知道,办一所音乐学院可不是说着玩儿的,那玩艺儿不光需要巨大的投入,更需要有大量的、高水准的教育人才。再说了,你就是想办,像这种东西,好歹也选一个好点儿的地方吧,起码也要北京、上海那样的国际大都市啊,放在昌黎这么个屁大点儿的小县城,你就算把这一小片儿的学生都招来,那又能有几个钱? “改成钢琴学院?这不太可能吧!那块地不是早就传出来要开发房地产吗?”听着卫志的话,朱文很奇怪地问道。 “我也是昨天刚听说的,对了,老朱,你不总上网,还不知道,听说这个钢琴学院,是他们那儿的一个毕业生,因为不想要看到自己的母校被毁,所以运作了一下,把校园整个买了下来,准备改成一所钢琴学院。”卫志想了想说道。 “哦?有这事儿?”朱文是个钢琴痴,但凡和钢琴有关的事儿他都有兴趣,此刻听到了卫志的话,他连忙追问是怎么一回事儿。 “具体我也没怎么看,不过老朱你要想了解的话,可以到那儿看看嘛,又不远。”卫志说道。 “唔,看看也行。”朱文沉吟了一会儿,又说道:“老卫,一会儿我练完了琴,咱们一块儿看看去吧。”现在高考已经过去了,除了像他们两个这样准备专业技能加试的,还偶尔泡在学校的琴房里之外,现在偌大的一个校园,高三的学生早已经走空了。他们的时间也是十分自由,完全可以自己安排。只不过,为了能顺利地考上音乐学院,他们现在仍然像上学一样紧张地练习着。 “那行,你先练着,我也去琴房弹会儿,我的加试也快了。”卫志一边说,一边退出了琴房,没过一会儿,一阵带着明显爵士风格的、有些狂放的即兴音乐响了起来。 “卫志这家伙,总是喜欢瞎弹,弹这些没用的东西干什么?考试又不考。”朱文有些不解地说着,又练起了那首肖邦著名的“辉煌的大圆舞曲” “小朱,弹得不错。”一声温柔的女生从琴房门口传来。 刚刚结束演奏的朱文扭头一看,却是自己的钢琴老师母江。 这个老师是整个昌黎一中,钢琴教得最好的一个。多年来,经他手培养出来的学生总有七、八百个,其中光考上省以上级别音乐学院的,就不下一百人,更有几个生猛的家伙,直接考上了中音、国音等这样牛X无比的学院。她的名声自然如日中天。 只是,母江教学生也是要看人的,那些资质根本就不行的,她总是会委婉地劝说家长放弃让孩子学琴,以免浪费更多的金钱。她是一个特殊的例子,和那些收学生如同“韩信点兵”一样多多举益善的老师不同,她教的学生全都是那种很灵气的好苗子,按她的话讲,她搞的是“精英教育”,那些没有希望走专业道路的学生,还不如早些放弃,以免浪费大量的金钱。 她的这种作法,自然得到了社会上众多的议论,当然,攻击的声音多一点,毕竟那些希望孩子得到她的教育的家长们,没有达成愿望之后,总是会有一些怨气,但由于母江教得极好,名气也是很大,所以虽然许多人对她颇有微词,但更多的人,还是不断地把自己的孩子往她那儿送,甚至那些大学生,也有慕名专程来找她学习钢琴的。 这个朱文,正是母江亲自带的一个学生,这个学生本来就是她班上的,从高一那年他一来,母江就发现了他超高的钢琴天赋。没有上高中之前,就已经过完了中央音乐学院专业钢琴考级的十级,这样的学生,就算是在琴童满地都是的昌黎,也不多见。换了别的老师,也许根本不敢带这样的学生,或者说根本带不了,不过母江不同,她本来就毕业于中国音乐学院钢琴系,而且是博士生,和那些只知道招摇撞骗的半吊子钢琴老师不同,母江的水平可是实打实的,不然她也不会每年培养出那么多好学生。
看上朱文天赋的母江,立刻决定亲手带他,这三年来,母江把原本已经在专业考级十级水平的一个学生,硬是又拔高了一节,现在的朱文,演奏的曲目大多数都是那些音乐会级别的曲子,早已经超过了那些所谓的考级作品的水平。 “母老师,我觉得中间第二主题那个部分的左手,听上去还有些别扭,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是弹不好。”看到母江到来,朱文立刻把刚刚自己的困难说了出来。 “没关系,还是不熟的原因,你现在的技巧已经没有什么毛病了,欠缺的只是熟悉,这首曲子是一首世界知名的作品,要把握好他,一定要好好听几遍原版录音,然后把弹不顺的地方放慢,仔细练……”母江很是耐心地指导着,丝毫没在意这并不是她的上课时间。要知道,钢琴老师的课时费很贵的,一般都在八十元半小时的样子,母江能够做到这样,那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够办得到的! 又和母江讨论了一会儿曲子,朱文说道:“母老师,刚刚我听卫志说,咱们县原来那个老昌师,改成了一个钢琴学院,我想一会儿看看去。” “哦?你也听说那个钢琴学院了?”听着朱文的话,母江笑着问道。 “是啊,听说那里挺不错的,我想去看看。”朱文很坦白,他知道母江不是一个小心眼的老师,自己这么说,她不会生气的。 果然,母江笑着说道:“好啊,去看看也好,虽然中央音乐学院是你最佳的选择,但看看这里的环境,感觉一下专业音乐学院的气氛,也是很不错的。这样吧,一会儿我们一起过去看看,我也没看过呢,这两天光听电视里播了。” 母江又指导朱文练习了一会儿琴,把几处难点的地方说了说,看了看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便叫上他出了琴房,刚好卫志也练完了琴,一师二生,三人走出校门,就直奔昌师而去。 “哇,不是吧,这才多长时间没来,怎么变的有些不认识了!”看着那装饰一新的教学楼,卫志夸张地说道。 此刻已经是放假的时间了,不过校园里还是有许许多多的人来来往往,三个人注意到,除了学生,里面还有许多工人,看样子是在搞什么工程。 由于母江是本地人,和门卫很熟,说明了来意之后,门卫很爽快地把三个人放了进去。 “这,这是他们的音乐楼?我没看错吧。”看着那变得自己几乎不认识的音乐楼,朱文惊讶地大叫道。他原来中考的时候,曾经找这里的李德谦老师补习过几天的乐理,所以对这里也算得上是熟悉,可这次一来,却是让他大吃了一惊,那极富华美艺术气质的装修,让他怀疑这倒底还是不是之前的音乐楼。 音乐楼里总有人进进出出,三个人都知道,那是音乐班在上钢琴课,虽然现在已经放暑假了,但艺术班有时也会补一些专业课的,他们上课很灵活。 三个人走进音乐楼,并没有人拦着他们,只不过,在偶尔经过一间琴房的时候,朱文的一声惊叫,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啊?那琴是……斯坦威!不能吧!”朱文认得斯坦威的标志,所以他看了那架琴之后,就忍不住惊叫出了声! “请问,你们来这里有什么事吗?”一句有些生硬的汉语响起,等师生三人回头看时,又是陷入了一个更大的震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