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死斗
窗外的雨仍是瓢泼一般的洒下,伴随着一声声震耳欲聋、响彻夜空的雷鸣,再加上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的十绝剑魁的尸体,使得这个地方的氛围显得格外恐怖。 剑在一丈左右的距离中,插在十绝剑魁其中一人的尸体上,原知晓挣扎着想要去取剑,但是她们两个拦住了他。 可是,如果路过的百笑帮是敌非友,而他们当中的高手原知晓又身负重伤、气若游丝,又当如何是好? 冷汗混着雨水已湿透了她们的衣裳,她们又不忍心再要遍体鳞伤的原知晓去抵敌。 不待她们两个再往下斟酌,已经有几个人跨进门来,火把的光芒骤然驱走了笼罩天地的夜幕、照亮了整间茅屋。 百笑帮的火把用特殊的材料制成,即使是再大的雨雪,也不能浇灭燃烧的火焰。 进门的这几人浑身已被落雨淋湿,雨水正顺着他们的脸颊往下滴淌。 他们显然已发现原知晓和她们两个,转身冲外面喊到:“坛主,屋里有人。” 门外一女子应声道:“既然不曾出手,想必不是沈观澜方面的人了。”话音落下,一年轻华服女子和一黑衣剑士并肩而入,这女子定睛打量着他们,施礼道:“小女子是百笑帮第三百一十三分坛的坛主禚越,请问几位高姓大名?” 听她话语中并无恶意,原知晓方松了一口气,道:“在下原知晓,她们两个是我的朋友,在江湖上并没有多大名气。” “原知晓”三字入耳,禚越的手下全都肃然起敬,眼神里流露着无尽的尊崇之意。 “你就是原知……原大侠!江湖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原大侠!”禚越的手下纷纷议论起来,那姓辜的剑士倒是目无惊色,只是缓缓说道:“若不是幻梦原知晓,怎可能击杀十绝剑魁中那几个绝世的剑手。” “看屋外的场景,自是经历过一场恶战了。”禚越不解地问道,“不知原兄与十绝剑魁有何仇怨?” 原知晓道:“此事说来话长,坛主若是有意听闻,原某可以从头说来。” 禚越皱了皱眉头,苦笑道:“这倒不必。” 原知晓听着窗外的雨声,在她们两个的搀扶下颤抖着站了起来,他又咳出一口血,面色仍是极为难看,微弱的声音从他满是血丝的嘴角吐出:“原某有个不情之请,不知禚坛主能否答应?” 禚越一头雾水,道:“原大侠请讲。” 原知晓道:“这两位有要紧的事一定要风铃,但此刻原某已受了重伤,无法再行护送,如果顺路,希望……” 后面的话原知晓已不必说出,禚越明白他的意思,但禚越显得很是为难,道一声:“这……” 反倒是姓辜的剑士凝注着原知晓的眸子,刚毅的眼睛里闪动着坚定的光辉,道:“幻梦原知晓侠名远扬,辜某代坛主答应下来,虽万死,也会完成原知晓交待的事情。” 原知晓和他的目光相对,眼神里掠过一丝感动,一丝期望。 见姓辜的剑士答应下来,禚越也不好再推辞,只好环视一众手下,道:“时候不早了,大家先将就着休息一晚,等雨停了,再赶路。不过,一定要好好照看原大侠。” 原知晓转首面向陈曙月,忧郁的眼眸里透露着难以言说的悲伤之意,道:“请原谅原大哥不能陪你回风铃了。如果原大哥还能像之前一样,是一定回陪你走回去。” 已经有两行清泪自陈曙月那双明星般的剪水双瞳里流出,她尽力控制着自己不舍的感情,柔声道:“原大哥,你为我付出这么多,如今又为我受了这么重的伤,是该好好疗伤……”她的声音已哽咽,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扑在原知晓怀里,失声哭了起来。 姓辜的剑士转过身子,背对着他们,仰面长叹了口气。禚越亦是摇摇头,不忍看这分离的场景。 这一夜似乎过得很快,待他们众人一觉醒来,阳光已透过窗户洒进来,正是雨过天晴。陈曙月最先起来,四下找觅,发现禚越及百笑帮众人均在,唯独不见了原知晓和小妖女。她顿时感觉心里空荡荡的,一股莫名的感伤涌上心头,令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心情不适。她不顾头发还未整理、身上的衣服还没有完全晾干,便发力往外跑去。可是放眼望去,除了层层林木、遍地泥泞,哪里能看到原知晓的影子?回想起这些日子以来的朝夕相处、患难与共,不知不觉,又有几滴晶莹的泪珠,源泉似的从她水晶似清澈的眸里流了出来,一滴滴地落了下去。 “原大哥,原大哥!”她冲丛林喊了回来,回答她的,只是猎猎作响的风声。她感觉她自己的灵魂都已飞走,无助失神的看着前方,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那姓辜的剑士已来到她身边,在她耳边叹道:“辜某觉得原兄大概是觉得如果当面道别,恐怕他自己都舍不得走了。不过辜某倒是觉得,若是有缘,总有一天阁下与原兄还会相见。” 他话音方落下,丛林间的草丛突然抖动起来,他们不经意间一眼望去,正瞧见有一群人抬着轿子匆匆走来,为首的一人举一个旗子,旗面上绣着一个大大的“沈”字。 姓辜的剑士眉头紧皱,手已握上剑柄,道:“真是冤家路窄。” “坛主!姓沈的来了!”姓辜的剑士回首大喊一声,运起真力将声音远远送出,不但禚越一行听在耳里,抬轿子的那些人也听的清清楚楚。 未待抬轿子的那些人靠近,禚越已提铜锤在手,施展身法掠了过来,跟她肩并肩靠在一起的,乃是她手底下的十数名劲装汉子。 轿子中发出一声嘲笑:“听到姓沈的就有所警惕的,除了百笑帮的禚坛主,还会有谁呢?” 禚越自然不肯落了下风,运气喊道:“沈观澜,你既然来了,为何要躲在轿子里,不肯现身相见?” 轿子里的人笑道:“凭你,还不配令我现身?” 轿子里的人说着说着,他们已来到了禚越身前九丈左右处,最左侧的一人挥挥手,抬轿子的四人一齐落轿,这群人止住脚步,和禚越他们对峙。 姓辜的剑士的目光掠过他们每一个人的脸,最后停在最左侧那人脸上。 最左侧那人身形瘦削,但看上去并不显单薄,相反却给人一种他的浑身充满力量的感觉。这人眉宇之间泛着一股的戾气,禚越和他对视了一眼,便觉得身子发冷。 姓辜的剑士打量着这人,像是对禚越禀报,又似说给这人听:“其实沈观澜沈老大早就出现了,难道不是么?” 轿中人故意笑道:“阁下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姓辜的剑士正视着最左侧的那人,道:“江湖上都说沈观澜是杀不了的,辜某今天才知道原因。”他顿了顿,如炬的目光更加亮了起来,“因为在轿子里的,从来就不是沈观澜。辜某说的对么,沈老大。”话音落下,他逼视着最左侧那人,目光变得冷若冰霜。 最左侧那人笑了笑,道:“不错,你猜的不错,他不是沈观澜,我才是。” 禚越的眼神里已燃起熊熊怒火,她面朝着沈观澜,道:“沈观澜,你若是条汉子,就出来与我决一死战。” 沈观澜袖子一挥,手中便多了一个折扇,他轻蔑地瞧着禚越,施施然打开折扇,道:“如果凭借你人多势众,或许还可以跟我斗上一斗。可是凭你一人,你并非我的对手。不过,你要执意送死,我可以成全你。” 禚越向前一步,打个手势,道:“没我的命令,谁都不可以轻举妄动。今天,我禚越代表百笑帮,要与沈观澜决一死战。” 沈观澜两手一合折扇,两眼之中闪着杀机,嘴角却浮起一丝笑意,道:“正有此意!” 禚越冷冷道:“与我交手,你至少选个称手的兵器。” 沈观澜摊开双手,道:“空手足矣。” “你是看不起我禚越么?”禚越不满地道。 沈观澜的眼里掠起浓烈的杀意,狞笑道:“你说呢?”他的掌就在他声音落下的同时拍出,带着一股凌厉无匹的劲力,转眼便已接近了禚越的面门,掌风如刀,撩起禚越的头发在空中飘飞,禚越心头一惊,急忙往后飞退。 “大乘般若掌!”禚越惊呼道,她同时舞起手中的铜锤,掀起虎虎之风,当头往沈观澜头上罩去。 沈观澜往左一飘,凌空跃起,他回掌作指,伸指一弹,一道锐风便穿向禚越咽喉。禚越头一偏,便让了过去,但指风过处,虽是擦着禚越耳畔飞过,但仍是削断了她一缕秀发。
禚越顾不得惊叹,两臂抡圆,又是一锤击出。沈观澜当然不会示弱,他脚步一挪,又是一招“大乘般若掌”击出,他故意不打禚越,一掌击中铜锤。 “当”的一声,铜锤剧烈震动起来,那股劲力透过铜锤传到禚越手臂,直令她两臂酸痛、虎口发麻。 禚越心中不免叹了一声:“我的确低估了沈观澜!” 她现在已有些渐渐不能招架,但沈观澜怎会轻易放过她。两人又对拆了十数招后,沈观澜突然往后一退,两臂一震,然后他全身骨骼格格响了起来,禚越虽然一锤打在了他头上,却被沈观澜运力荡飞了出去。 沈观澜冷冷嘲笑道:“今天就叫你见识见识蓬莱八仙派的绝技!” 禚越还没来得及出掌,沈观澜双掌一推,她便看到万千掌影出现在眼前,有如落英飘飞。 禚越不得不往后飞退,但她退的却不如沈观澜追的快,沈观澜犹如一只大鸟掠起,往禚越头顶盖来,他用的既不是掌,又不是脚,而是利剑,不知何时沈观澜手里多了一柄寒光四溢的剑。 匹练般的光照在禚越眼上,禚越不得已双眼一闭,沈观澜眼里杀机大盛,嘴角也浮起一丝不屑的微笑,他的剑锋已接近禚越的咽喉,再多一寸就能隔断禚越的喉咙。 突然,一道指风破空而来,直取沈观澜的胸膛,沈观澜感觉到杀气逼临,也顾不得再取禚越的性命,匆忙中身子在空中一扭,避开了那道指风。他失去平衡,不得不已使个“飞鹤卓立”,落在了地上。他再欲进招之时,却发现已经有一人挡在禚越前面。这人恰恰不是别人,正是那名姓辜的剑士。沈观澜又气又恼,以剑尖指着姓辜的剑士道:“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姓辜的剑士道:“禚坛主对辜某有恩,辜某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 沈观澜的眼里尽是针芒似的讥诮之意,冷哼道:“原来百笑帮是如此的不讲江湖道义。”说道这里,他故意一停,眼睛溜溜一转,“若讲江湖道义,就不会谋害沈凤眠了。” “原来你派人刺杀禚坛主,是怀疑禚坛主杀了沈凤眠?”姓辜的剑士缓缓说道。 “不然呢?”沈观澜刚说出这三个字,就发觉有何不对,“明明是你禚越先刺杀我沈观澜。” “不对。”姓辜的剑士道,“前番刺杀禚坛主的凶手临死前说了,主使者就是你沈观澜,可是,你说有人刺杀你,又是谁告诉你主使者是禚坛主的?” 沈观澜如有所悟,道:“莫非是有人故意令我们故意自相残杀?”因他见姓辜的剑士说话的样子不像说谎,便凭借多年的江湖经验,猜到此事必有蹊跷。 想到这里,沈观澜收起剑来,待要找禚越他们问个明白。 “老大,不要相信他们的,他们是故意骗您!”沈观澜这边一个手下看来非常气氛,沈观澜打了个手势,头也不回地道:“此事我会问个明白。” 那名手下仍是不依不饶,已抽剑在手,挥舞着冲了过来,他的剑锋指的正是姓辜的剑士。 姓辜的剑士并没有动,只是静待着那柄剑刺过来,沈观澜回过身去,正要阻止那名手下。 那名手下本来刺向姓辜的剑士的剑,剑锋突然偏转,以闪电之速送入了沈观澜的胸膛,直没至柄。 沈观澜的脸因痛苦而变得扭曲,鲜血转瞬染红了冰冷的剑锋。 那名手下抬起头来,冷冷地看着沈观澜不可置信的眼神,清秀的面容堆满了得意的微笑。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