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惊涛骇浪(中)
渐渐地,炮声与爆炸声不像刚才那么密集了。又过了一会儿,整个海面居然归于平静。 伊东佑亨走出驾驶室,向海面望去。 只见已经风平浪静的海面上漂满了木制战舰的船板和西南四藩倒幕军海军士兵的尸体,血水几乎染红了一片海域。在“阳炎”号和“纪伊”号的护送下,那些运兵船距离幕府军在佐世保的滩头阵地已经很近了。不远处,锅炉和船舵被炸坏“雨宫”号已经失去了动力,正在原地缓缓地转着圈子。 伊东佑亨知道,所有的木制战舰都被击沉了,现在自己一方剩下的就只有已经失去战斗力的“雾岛”号和“雨宫”号了。 一名西南四藩倒幕军海军士兵跑了过来,焦急地对伊东佑亨说道:“伊东将军,我们没有炮弹了,怎么办?” 伊东佑亨却只是点点头,一言不发地在甲板上踱起步子来,边走还边抚摸着“雾岛”号的舰体,舰桥、炮塔、主炮……看他那副恍然若失的表情就好像是一位在与情人做着诀别的痴情男子。 渐渐地,西南四藩倒幕军海军士兵纷纷走上甲板,聚拢在了伊东佑亨的面前,他们的表情不一而同,有的愤怒,有的懊恼,更多的则是遗憾和惋惜。 良久,伊东佑亨说道:“‘雨宫’号的炮声也停了,大概他们的炮弹也用光了吧。将士们,你们已经尽了全力,你们都是好样的。我们这些人以推翻德川幕府暴政、实现‘富国强兵’为己任,我们没有错。我们今天虽然失败了,但是,历史终究会给我们一个公正的评价。终有一天,我们会被后人奉为英雄的。现在,我下达最后一道命令,除我之外的全体将士弃舰逃生,你们没有必要做无意义的牺牲。” 然而,没有一个人回应。 半晌,站在伊东佑亨身边的大副才说道:“伊东将军,我们这些人既然能抛妻弃子,来参加西南四藩倒幕军,就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我们登上‘雾岛’号的那一刻,就已经下定了‘舰在人在,舰毁人亡’的决心。我们不会弃舰,更不会投降。” 伊东佑亨扫视过那一张张年轻甚至还略显稚嫩的脸庞,不由得热泪盈眶。 这时,一名西南四藩倒幕军海军士兵说道:“伊东将军,‘出云’号向我们打旗语了。” 伊东佑亨转头向“出云”号看去,果然,只见“出云”号的舰桥上果然在打信号旗,大意是“你们已经没有炮弹了,弃舰投降吧,德川庆茂将军会保证你们的安全。” 伊东佑亨笑道:“原来,他们明知道我们和‘雨宫’号的炮弹已经用尽却不继续开炮的原因是想让我们投降。哈哈,用旗语回应他们,‘有心杀贼,无力回天,死得其所,何其快哉。’” 那西南四藩倒幕军海军士兵用力地点点头,含泪向舰桥走去。 …… “出云”号的炮塔缓缓转了过来,四门主炮次第抬起,显然是在瞄准。“加贺”号和“葛城”号也齐齐向“雨宫”号驶去。 伊东佑亨望着“出云”号那四门主炮黑洞洞的炮口,却一点儿没觉得惋惜,反倒感觉心情无比的宁静。他轻轻叹了口气,说道:“罢了”,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 突然,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传来,“雾岛”号的船身也随之震颤了起来。但是,想象中的剧烈爆炸并没有发生。 伊东佑亨疑惑地睁开双眼,惊讶地发现“出云”号上浓烟滚滚,一座炮塔被剧烈的爆炸掀到了半空中,那座炮塔上原本瞄准了“雾岛”号的两门主炮也已经扭曲变形。 还没等伊东佑亨反应过来,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传来,伴随着“雾岛”号上西南四藩倒幕军海军士兵们的惊呼,“出云”号的另外一座炮塔也被炸毁了。 伊东佑亨一个箭步,跨到舰桥上,举起望远镜向“雨宫”号望去,他怀疑,“雨宫”号弹药用尽只是虚晃一招,是为了将“出云”号、“加贺”号和“葛城”号吸引到尽可能近的地方,以弥补红衣大炮对威廉大炮射程上的不足。
然而,事实显然并非如此,因为伊东佑亨发现,“雨宫”号上的西南四藩倒幕军海军士兵们也都拥到了甲板上,惊奇地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一瞬间,伊东佑亨的心中充满了疑惑、紧张甚至是恐惧,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向四周极目望去。 此时,铅灰色的阴云越发浓密,几乎将阳光完全挡在了云层之外,蔚蓝的大海也变成了接近死灰的暗黑色,而海天之间,更是如同黑夜一般,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能见度极低。终于,伊东佑亨发现,西南方向海域有一团阴影正在向“雾岛”号所在的位置急速驶来,显然,那是一艘战舰。 …… 正站在“出云”号舰桥上的德川庆茂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发现了那艘战舰,他还不知道那艘战舰是什么来头,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艘战舰不是自己人,因为它已经向自己开火了。 德川庆茂的大脑飞速地运转着,判断着那艘战舰的来头,思考着应敌的方略,此时,“出云”号的两门炮塔已经被它击毁,四门主炮都无法使用了,“加贺”号和“葛城”号虽然还完好无损,只怕也经受不住它的打击,为今之计,只有迅速驶离战区,躲进佐世保的滩头阵地,一方面可以借助岸基火炮自保,另一方面也可以完成预定的登陆九州岛的作战方案。 德川庆茂转头大喊道:“传令下去,‘加贺’号和‘葛城’号迅速转向,迎击来袭敌舰,待‘出云’号驶离战区之后,立即开往佐世保滩头阵地躲避”,说完,德川庆茂转身向驾驶舱走去,他要亲自驾驶“出云”号驶离战区。 这时,井伊直弼一脸惊恐地跑了过来,只见他呼吸急促,脸色苍白,显然是受到了严重的惊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