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大帝的遗嘱
但丁从王后房间走里出来，擦干脸上的牛奶痕迹和王后的脚气味，理了理衣领，恢复了王者固有的英姿，跟随双骑士上楼、停在大帝门前。 水火双骑士退下，转身离开。 但丁一个人站在大帝门前，抬手，刚想推门，可一想到十年不见的大帝，双手忍不住停在门前，心里竟然隐隐害怕：王后是后妈，但大帝是亲爹，他是自己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父母在，人生即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但丁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房间里的一切仍然和十年前一样，一副用红笔标得凌乱不堪的巨大的世界地图挂在墙上，看来大帝时刻不曾忘记称霸世界的梦想；地图旁是八排书架，上面摆着政治、经济、文化、军事、教育、地理、历史等各类图书：但丁还记得，大帝总把这些书视为至宝，小时候曾有一次曾因为自己贪玩，从书上撕下一页叠纸飞机，结果被大帝苦口婆心教育一顿：书是人类进步的阶梯，读史使人明智，读诗使人聪慧，演算使人精密，哲理使人深刻，伦理学使人有修养，逻辑修辞使人善辩，人类的一切财宝都藏在书里，人必须一生都要不断地学习——然而，这样一位循循善教的父亲恐怕恐怕这辈子再也不能那样教育自己了，因为但丁看到一个全身插满了输液管、枯瘦的、白发苍苍的老人躺在床上：谁都不敢相信，他就是印在百元钞票上的那个魁梧大帝。 但丁眼睛一下子朦胧了。 神圣的阳光透过长长的窗子，温暖照进房间。 但丁强行忍住眼角的泪水、走向大帝的病榻、噗通一声跪在床前、伸手、握住大帝那一双冰冷而枯瘦的手：“爸，我回来了。” 这一声最为普通、最为温暖的问候将奄奄一息的大帝唤醒，他睁开一双老态龙钟的眼睛，那如同古树般盘根错节的脸角费力地露出一抹微笑、枯黄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慢慢抬起手、摸着但丁英气逼人的面颊：“儿子，欢迎回家。” 但丁瞬间泪崩。 大帝的微笑得更加灿烂，苍老的脸仿佛燃烧着火焰的枯柴：“你回来，我就放心了……咳！咳！咳——”大帝因为过于激动而拼命咳嗽。 “爸！”但丁急忙递过手帕。 大帝接过手帕、捂嘴咳嗽了几声，但丁焦急大喊：“医生！医——” “没事，没事。”大帝止住手、躺在床上剧烈咳嗽了几分钟，长长吁了口气，停下咳嗽，等待恢复了一些体力后，又忍不住转过脸、再多看几眼已经长得伟岸挺拔的儿子，浑浊的老眼满载着一个父亲的喜悦和自豪：“你能回来，比什么都好，爸心里，很开心。” 大帝说完又开始咳嗽。但丁脸色焦急、连忙递上一杯水：“爸，你先别说话，喝口水，歇息一会，我哪也不去，就在这守着你。” 大帝又歇息了几分钟才止住咳嗽，喘了口气，抬手指了指柜子上一小瓶黑色粉末。但丁没有多想，将那一小瓶黑色粉末递给大帝，见大帝连抬手都费力，只剩微微张开嘴唇的力气，但丁于是将黑色粉末倒进大帝嘴里、送一些水冲服。 大帝吞下一整瓶黑色粉末，面色迅速红润起来，容光焕发，精神气十足，连皱纹都消散得舒展开来，如同回光返照，好像一下年轻了二十岁。 但丁心下惊奇：这是什么药？怎么这么灵？有这么管用的药，怎么不早吃？难道是——但丁闻了闻药瓶上残留的气味大惊：“幻灵剂？！” 幻灵剂是透支生命的药物，透支了未来的人只会死得更快。 大帝长长舒了一口气，伸手拔开碍事的输液管，拉过枕头倚在床头，脸色祥和望着但丁：“哲仁，我的皇儿啊！十年不见，你已经这样伟岸挺拔，真想煮上一杯烈酒，让我们父子坐下来好好聊一聊，可是上天留给父亲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你是帝国的继承者，父亲有些事情要先交代给你，你先把凳子搬过来。” 但丁搬过凳子、坐在大帝床前。 大帝解开自己脖领、取下一串项坠：项坠上挂着一枚银质骰子，五面是吉，一面是凶。大帝把项坠亲手系在但丁脖子：“项坠上挂着的骰子是一枚占卜骰子，需要预测的时候可以用来占卜一下，不要被它的面数所欺骗，万事大吉的概率其实不到百分之一，没什么大用，但这是你母亲唯一的遗物，你要妥善保存。” 但丁郑重点头：“是。” “这枚骰子戴在你身上很好看，戴在你母后身上也很好看。”大帝含情望着但丁脖领的骰子、满脸感慨：“一看到这枚骰子，就让我想起你的母后。皇儿，这十年来，想必你每天都在对父皇恨之入骨，如今父皇要走了，必须将实情告诉你：当年你母后那起事件，父皇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父皇知道你母后是被冤枉的，父皇知道这都是王后精心设计的圈套，可父皇却不能救你母后，更不能拆穿王后的诡计：既然事情已经闹出来了，一旦拆穿王后，就要狠狠地惩罚她，拉瓦尔和菲利的关系就会闹僵。老二和老三勾心斗角，雷诺老大就会坐收渔翁之利、逐一吞并我们，那时将再也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与雷诺抗衡！不能因为一个女人而让世界陷入危机，这是作为帝王最基本的觉悟！” 但丁点头：“儿臣明白。” “明白就好。”大帝点头：“将来有一天，当你面临着同样的取舍危机时，你会更深切地体会到帝王的痛苦无奈。自从那次事件后，王后变得更加嫉妒、贪婪、利欲熏心、得寸进尺，可怜父皇金戈铁马征战天下，却摆不平区区一个后宫。为了避免殃及众皇子，父皇只好将你们送往江茗历练，让你们在没有温室和襁褓的环境下、独立成长为一代君王。为了确保你们众皇子安全，父皇特意挑选最值得信赖的皇弟毕沙罗、综合实力最强的国防大将军麦哲伦、最忠心耿耿的总务大臣哈莱特、以及十位死心塌地的圣骑士与你们一同前往江茗，却想不到皇子们一个个离奇地死去，有的是自食恶果，有的是被人所害，父皇暗中派人去江茗调查，可是调查者却纷纷一去不复返。” 大帝说罢叹气：“直到最近一两年父皇才知道：原来这背后一切都是毕沙罗、麦哲伦、哈莱特三人在搞鬼！他们少的跟了父皇二十年，多的跟了父皇四十年，在父皇眼下从来都是忠心耿耿、尽职尽责，父皇就算做梦也想不到，这些鞠躬尽瘁的国之栋梁一旦脱离管束竟然会变成这副模样！这真是父皇平生最大的失策！此时父皇想把你们接回来，可九个皇子已经死了七个，就算把你接回来，恐怕你也过不了王后这一关。小鹰要想学会飞翔，就必须承受从山崖上摔下去的风险；既然选择了九子夺龙这条路，不如索性磨破铁鞋把这条路走到底：如果你能从毕沙罗、麦哲伦、哈莱特任意一个人手中活着回来，你就会得到真正的王者之力！今天父皇果然看见你活着回来了！” 但丁抬头，用一双明亮的蓝眸看着大帝。 大帝激动地按住但丁肩膀：“水火双骑士已经把你这十年的所作所为全部汇报给父皇，父皇可以万分骄傲地告诉你：哲仁拉瓦尔，你的野心、你的魄力、你的胸襟、你的谋略、你的城府、你的勇猛、你的胆识、你的才华全部远超一般皇子：你完全有能力执掌拉瓦尔！你完全有能力继承父皇的大业！你将会全面超越父皇、完成父皇此生的终极梦想：荡平雷诺、吞吃小国、称霸世界！这不仅是我们父子两人的梦想，更是整个拉瓦尔家族百年来的梦想！父皇做不到的事，你将会代替父皇完成！” 大帝的一字一句全说进但丁心坎里：称霸世界正是我但丁的毕生梦想，你不但是我风雨同舟的亲爹，还是我志同道合的友人！有其父必有其子，我们正是这样一对野心勃勃的父子！但丁满眼凌云壮志、激动答应：“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大帝满意点头，从手上脱下一枚方方正正的金戒指：“为了让你更顺利地执掌拉瓦尔，父皇要传你一件空间神器：这戒指名字叫做『万心王手印』，顾名思义，这是一枚最多可以装有一万个人心脏的戒指，凡是发誓对你效忠的臣服者，手印就会自动判定他的心脏、并在结下『君臣契约』的同时为这个心脏开辟出一片『手印空间』、以便能快速存储或调用臣服者的心脏，被手印夺走心脏的人仍然可以正常生活。你只要在戒指中注入少许灵力、喊出这个人名字，他的心脏就会快速转移到你手中，无论你想用盐水泡、蒸煮、烧烤、割刺、攥压、或者在手印空间里直接被判死刑、都随你处置！” 但丁震惊：世间竟然还有如此霸道的神器！ 大帝把那枚方方正正的戒指戴在但丁手上，望着戒指中央那个“王”字欣慰点了点头，顺便补充一下手印的使用条件：“它的启动灵力至少五阶以上；施术距离一千米之内；没有存储期限；灵力越大，同时取出的心脏就越多。父皇建议你最好不要暴露手印本身的存在，那样只会引来他人的觊觎：它应该是一个捍卫王者威严的神器，对于曾经效忠于你的叛徒，你应该用手印直接判他死刑：别人不知道你有这样一个神器，还以为你有实施天诛的能力，自然会就会把你当做一个王来敬畏！不过，父皇同时建议你不要过度依靠手印来支配他人：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恐惧的力量不是万能的，真正的人心并不在手印里。现在在这枚手印里已经盛满了八千多个心脏，除了王后和你，拜伦宫所有曾效忠于父皇的心脏都在这里面：无论风骑士查理，或是财务大臣莫尔，还是水火双骑士，还是四十二位议员，只要你一句话他们统统命丧黄泉！这就是王者的能力！父皇把这枚手印交给你，就是把拉瓦尔交给了你，你将成为新的拉瓦尔大帝！你将带领——” 大帝扳开床头、掏出纯金王冠、还没等递到但丁手上、忽然剧烈咳嗽、王冠摔落在地！但丁焦急：“父皇！父皇！爸——” 幻灵剂的药效快要过了！回光返照正在结束！ 大帝脸上的容光迅速消散、皮肤又变回如同古树苍老、一双眼睛老态龙钟快要睁不开、声音也迅速沙哑：“王冠，只是普通的王冠。王后作恶了，二十年，她活得够久了，我死后，你把她送到阴曹地府来见我，咳！咳咳！” 但丁吃惊扶住大帝：“那菲利帝国怎么办？” “菲利大帝，他明白的很！”大帝躺在床上大口喘气：“父皇已经，把你和菲利，公主的，亲事说妥了，你只管娶菲利公主，就像父皇当年一样；只不过，别，别娶太多，二十四个，真没，鸟用，一个，你爱的，一个，是你老婆，两，两……个……就够……”大帝闭了眼，咽下最后一口气，平静地离开了人世。 “爸！爸！”但丁泪如雨下，一声悲恸的哀嚎响彻拜伦宫：“爸——” 一代枭雄拉瓦尔大帝就这样逝世了。或许有人会质疑：为什么大帝没有想象中那样霸气？为什么大帝没长三头六臂？为什么大帝陨落时天空没有异象？因为那些都是你臆想出来的：大帝这一生功勋卓越、被世人尊为王者，不是因为他长了三头六臂，不是因为他仙风道骨，更不是因为他吃的和我们不同、穿的和我们不同、谈吐更能装腔作势、做事更能故作姿态，只是因为他一直在用激情和努力做着被人们称为伟大的事：大帝也只是个普通人，大帝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父亲，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