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年三十（三）

    大夏朝年三十的风俗是晚上团年守夜，因此，按理说，年三十下午小街上就应该没什么人了。

    但是，郭昕不是请了戏班子嘛，戏班子的钱是按天数算的，年三十不表演，郭昕照旧还得付款，精打细算的郭昕便给戏班子的班主商量了，年三十下午是不是还是表演两场啊，地方偏僻，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没看过戏…

    雇主发话了，戏班子当然只能说好。

    因此，戏班子就将告示贴出去了，年三十下午表演两场。

    戏班子要表演，小商小贩自然也就不会休息，因此，年三十的下午，掖县竟然还热闹非凡。

    走在小街上，看着初显繁华的小街，郭昕不由骄傲起来，是不是该排个大夏朝版本的南泥湾呢？…

    郭昕偷眼瞧去，石头貌似也颇有成就感，胸脯挺得高高的，石头也算是少年得意了吧…

    “哇，这个是什么？”吃货德香竟然看到吃的还那么的激动，让郭昕甘拜下风，心甘情愿啊。

    “这是麦芽糖。”郭昕当着解说。

    德香可不是干激动，激动完了，人就掏腰包了，然后在郭昕“能吃得下嘛”的眼神中，津津有味的品尝起来，郭昕彻底服了…

    “这里比我们的集市东西多。”德香啧啧道，“我太喜欢这里了。”

    “让你们笑话了，”六王子抱歉的对石头道，“我这个meimei就喜欢热闹。”

    “人之常情嘛。”石头淡淡的回应着，对于郡主这种生物，石头不敢太过热情，危险，石头都想好家训了，等儿子出生，就宣布石家家训：防火防盗防郡主…

    “我们也去看戏吧。”德香已买了瓜子，边吃边对郭昕道。

    你能听得懂嘛？郭昕当然不能那么没礼貌了，委婉道，“这边的戏文我都不怎么听得懂.。”

    平凉的戏班子可不是唱京剧的，而是地方戏，吼得厉害，郭昕估摸着大概和后世的秦腔有些渊源，听不懂，真心听不懂…

    德香不在意道，“去看看嘛，听不懂也可以猜的。”

    郭昕耸耸肩，无所谓了。

    于是，一行人就慢慢朝戏台走去，戏台搭建在作坊附近，敞得开嘛。

    到那一看，好家伙，人山人海这个词真的能用得上了，烨县什么时候这么多人了？…

    “这两天又有人搬来了？”郭昕小声的问石头。

    石头摇头，“谁大过年的搬家啊。”

    而德香则作势要朝人群里挤，被六王子拉住了，用北狄语教育了德香一顿，德香暂时安静了。

    就这节骨眼上，锣鼓声响起了，演员还没上场，观众就是一阵叫好声，勾得德香好不心痒，不住的跳起来想瞅个仔细。

    在现场维持秩序的衙役终于看到了石头，忙跑过来，“大人，小的这就给你开道。”衙役也想趁此机会凑近了瞅瞅，虽然给家人占了好位置，可自己不是瞅不到嘛…

    “怎么这么多人？”石头现场问了。

    “每家每户都有好多亲戚投奔来，”衙役皱眉了，“小的家里七大姑八大姨来了20多个，家里塞得满满的，就差拿浆糊将人粘墙上睡了…”

    “走亲戚也是初二开始啊…”石头纳闷着，“这边的风俗不一样？”

    “按理应该是初二走亲戚，可好多亲戚都离得远，没个三五天到不了，”衙役苦着脸道，“大家就提前动身了。亲戚家都没啥口粮可办年夜饭，索性就来掖县了，瞧这架势，来了怕都不想走了…”

    戏台上的锣鼓声越来越响，恍惚间貌似两武将出场了，露天演习声效效果不大好，因此，武戏多些，反正大家看的就是热闹…

    德香激动了，跳得更高了，嘴里叽里呱啦叫着。

    六王子一脸的无奈，石头只好对衙役道，“这么多人，不容易挤进去吧？”大家都在专心看戏台，没人注意身后来了县太爷。

    “老爷来看戏，大家伙自然得让啊。”衙役一下来了精神，将家里的烦恼抛之脑后，张嘴就待吆喝。

    “别，别，”石头制止了，“绕到后面，从戏班子进吧。”

    观众自然都在戏台前方、左面和右面聚集，后面肯定是空荡荡的。

    于是，石头一行人轻轻松松的从后台来到了第一排，好几个搬了板凳占位置的人都赶紧将板凳让了出来。

    石头也不扭捏，不坐下，站着更碍事，谢过后，就招呼六王子他们一起坐下。

    让座的人则朝后面去挤空位。

    德香很高兴，分了好多瓜子给郭昕，“好看，好看。”

    郭昕真没觉得哪儿好看，扭头去看石头，见石头也一脸的茫然，乐了，“爹要知道你还有一天能老实坐着看戏，肯定不相信。”

    石头等锣鼓声响完，才凑到郭昕耳朵边大声道：“我现在也没老实看戏。等会咱们先走吧，咱们看月亮去。”

    郭昕听得抿嘴直笑。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郭昕便冲石头眨了眨眼，然后对德香道：“太冷了，脚都冻僵了，咱们先回去吧？”

    德香看得正起劲，“啊，啊，啊…”了几声后，就不搭理郭昕了。

    好在六王子是个靠谱的，已在冲石头点头了。

    此时却见一人端着茶盘走了过来，大概是戏班子的人。

    石头当然不会等人送了茶，品一口再走，继续给六王子客套着，然后拉了郭昕，起身，两人都有道德的，都弓着背，弯着腰，努力不遮挡后排观众的视线。

    送茶的人已到了石头跟前，郭昕总觉得哪儿不大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郭昕刚要冲人摆手，表示不需要茶水，就见送茶人竟然一下打翻了茶盘，不知从哪儿拿了把小刀，直直的刺向石头。

    “啊？！”郭昕脑袋一片空白，只知道尖叫，中枢神经一时忘了给四肢下达指示。

    郭昕尖叫声还未落，就被石头一把扯向身后，华丽的压倒了一大片观众。

    等郭昕狼狈的爬起来时，刺客已被石头拿下了，正被前排的观众拿凳子使劲砸着…

    是了，郭昕想起来哪里不对劲了，这个刺客走路一瘸一拐的，是个瘸子，戏班怎么会让瘸子送茶水嘛…

    现场是一片凌乱，衙役头子已赶到石头身边，接管了刺客，四周也隐隐响起衙役的声音，“所有人都不准走！”

    演员们在台上惊呆后全跪了下来。

    石头和郭昕身边除了六王子的两个护卫，竟然还有好多观众举着板凳警惕的看着四周，一个六岁的小孩也握拳在那作势当保安…看来，掖县居民还是很拥护石头的。

    戏班主不待衙役去拎，已战战兢兢的小跑了过来，“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的真的一无所知啊…”

    “确定是你戏班子的人？”石头冷冷道。

    “是，小的可怜他残疾，就收留他在戏班里混口饭吃，平日打个杂什么的，瞧着也老实…”班主说到这，情知说错了话，忙扇了自己一个耳光，“他是装老实，小的没发现。”

    “在你戏班多少年了？”

    “十多年了，”班主仔细想了一下，“十五年了。”

    郭昕不相信，“真有十五年了？”

    班主紧张的又算了一次，“十五年零一个月。”

    刺客此时已被打的满脸是血，在被观众的板凳砸了之后，又挨了衙役的几个拳头，方被拎到石头跟前。

    郭昕捂住嘴，发现，刺客竟然是个独眼龙…

    德香小吃货竟然在郭昕耳畔，发着花痴说，“石大人好英武啊。”

    “带回去。”石头冷冷道，“戏班的人全部押起来。至于看戏的，一一做好登记。”

    “一人做事一人当，”刺客吐了口鲜血，很有骨气道，“姓胡的，要杀要剐随便你，少殃及无辜。”

    “你个瘸子，我被你害死了！”班主痛心疾首，一脸的气愤。

    而郭昕则是一阵无语，看来石头这张脸，不光能占胡俊的便宜，还得给胡俊背黑锅啊…就说嘛，天下哪有白占的便宜…

    石头凑近刺客身边，冷冷的轻声道，“冤有头债有主，姓胡的和你有仇，你就上京去英国公府找正主儿去，在掖县刺杀本官，叫个什么事啊？活该你被姓胡的欺负！”然后直起背，大声道，“带走！”

    “石大人太英武了！”德香还在发花痴。

    郭昕无语，装作没听到，转身问石头，“你没伤着吧？”

    石头摇摇头，“你呢，磕着哪儿了没？”

    郭昕忙否认，自己可是被石头摔在人rou垫子上的，吓得不轻，但没受到物理伤害…

    “这年过的！”石头咬牙。

    郭昕也无比的郁闷，“还好，不是年初一。”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六王子一脸的歉意，“若不是德香要来看戏，就不会有今日之事，实在是对不住…”

    石头笑道，“该来的总要来，躲得了年三十，也躲不了初一，呵呵，六王子不必放在心上。”

    六王子又加了一句，“此人瞧长相，不是我北狄人，但也许被哪个部落收买了，大人，我敢担保，我们部落绝对不会做这等小人之事…”

    石头耸耸肩，“我自是相信王爷和小王爷的，至于这个刺客嘛，审讯后就知道究竟是何方妖怪了，如今咱们也不用费心去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