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院 - 历史小说 - 远东之血在线阅读 - 3、笔记

3、笔记

    3、笔记

    吃完饭,大刚带着小家伙们匆匆离开,邓宏穿好衣服,活动了一下,他对着门框,估计出自己现在身高在1.85左右,这个身高比过去自己要高出6,7公分来。

    不过,这时他不由得想,现在这个人,或者说是现在的自己,到底是谁呢?

    他一边想着,手一边在衣裤的口袋里摸索着,没一会功夫从裤子口袋里摸出几张纸片,定睛一看,原来是几张火车票,票上印有中文、俄文字母。在这中间,邓宏看到了海拉尔、哈尔滨的字样,这也许是自己过去行踪的一个线索吧。

    柜子里还有个皮包,这是一个黑色带背带的软皮皮包,皮包表面差不多A4纸大小,邓宏伸手拿起包,突然感觉包下面有个沉重的东西滑落,掉在柜子里,打在柜子底部木板上,梆的一声。

    他仔细一看,这时,不由心里一沉。

    这是一把黑色的手枪。

    枪,对于邓宏来说是再熟悉不过的了,作了一个参军十几年的老陆军,邓宏参军第二年就是军校年级射击标兵,解放军装备系列的各种枪,从手枪到大口径高射机枪,从自动步枪到狙击步枪,邓宏前后cao作了不下20多种,基本上不管是啥枪,在他手里,拿起来就能打,放下来就能拆。

    眼前这支手枪,表面上看起来成色非常新,枪边角上的烤蓝都没掉什么,枪支外观洗练大气,棱角分明,有着作工精致的印花木手柄,整枪大小外观和邓宏以前用过的国产********差不多。

    邓宏轻轻拉开枪栓,退下弹夹,枪还处于保险状态,子弹没有上膛,弹夹里一共13发黄澄澄的子弹,举起枪机对着光看看,枪膛和枪管里没有火药余渣,看来枪的主人很少或者根本就没用这支枪,而且在22天前那场至关重要的枪战中,枪的主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他甚至没有任何拨枪准备反击的迹像。

    就被伏击他的人重重打倒在地,直到被文叔发现并救回霍家屯。

    手枪的套筒上印着一排字母,Fabrique,Nationale,d'Armes,deGuerre,Herstal,lezLiége......邓宏反复看了一会,没看明白,Fabrique,Nationale!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比利时FN武器公司勃朗宁手枪。

    邓宏把弹夹装上勃朗宁手枪,小心的插进口袋里,这手枪有些大,看得出他的主人比较喜欢大威力的手枪,这时,邓宏突然对自己现在这副躯体的遭遇有些同情,这哥们也太不幸了,他这番出行随身带枪,看来就已经预想到会遇到危险,可还是被打得不明不白。

    再从柜子里拿出了那个黑色皮包,拿着皮包,邓宏转身来到炕边,然后把皮包里的东西一个个掏出来,再摊开放在炕上,于是,没一会功夫,炕上就摊放着一排各式各样的玩艺儿。

    一块劳力士手表、几叠钞票、几十块银元、几包标着MARS品牌的黑巧克力,等零碎东西。

    邓宏双手拿起这叠绿绿黄黄的钞票,把钞票叠整齐,放在手掌上拍打了几下,钞票上都印满了外文,他随意翻出几张来看了看,可以分辨出这些钞票分别是美元、卢布、日元、以及印着“东三省官银号”字样的钞票。不经意的翻看着这些东西,邓宏想到一个问题,刚才在房间里,大刚说过,有可能是胡子土匪绑票导致了邓宏被击中而垂死路边。

    可现在的问题是,既然这个包里有这么多钱财物品,而且皮包明显的带在身上,能被文叔他们在救我时带回来,那么,那些袭击人的土匪胡子为什么不抢走,他们绝对有充分的时机拿走嘛,看来,看来他们是......脑子里灵光一转,想到这,邓宏不由得感觉一股寒气从背后升起,看来这帮人的目的根本就不为财,而是为索命而来。

    邓宏这会儿发现,在这过去年代的平静小山村里自己自保可能都有些困难。他把包再打开,仔细看了看,终于在包内层看到一个不起眼的夹层。

    夹层里平辅放着一个皮面笔记本,翻开笔记本的第一页,这是一张黑白像片,确切的说更像是一张毕业合影照之类,像片中前排坐着两个人,可以看出来他们的关系很亲密,后排站着一个看上去年龄稍大留着山羊胡子的男人,都穿着军服,像片下角写着一排字“东北讲武堂第七期,步兵科第3中队,赠友邓炜风,民国十六年,何阳。”

    又一个疑问从邓宏脑子里浮现,他细看了下像片,像片中是四个军装年轻人看上去意气风发,笔记本的第二张又找出一张像片,像片正中间是一个身着黑色暗花对襟绸缎大褂坐在太师椅上的富态中年男人,在中年男人身后站立着一个年青人,年青人西装革履,头发梳理得油亮,稍稍侧着身子。

    邓宏此刻却张大了嘴惊呆了,因为这张像片上站立的年青人不是别人,就是现在的自己!

    在这张像片下面写着一排整齐的钢笔字“水何澹澹,山岛竦峙——邓炜风一九二九”。

    邓炜风!邓炜风......邓宏暗暗念着这个名字,拿着笔记本跑到床边的镜子前,他把脸凑到镜子前左照右照,始终无法把目光聚焦在镜子里那张陌生的面孔上,那张面孔甚至让他感觉有些恐惧,这时他举起了手里的笔记本中的像片和镜子并排放在一起。

    就在这时,邓宏第一次正视了镜中的自己,那个影像已经不再是陌生的鬼魂,他曾经是邓炜风,而现在,他是邓宏。

    把皮包收拾好,邓宏脑子依然满是像片中的影像,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每一个时刻都可能会发生一些不可预料的事?他甚至不知自己下一时刻会面对什么,他的人生仿佛忽然间失去了前进目标。

    “文叔,文叔。”外面突然传来几声清脆的女声,房门突然被推开,一个长辫子的女孩探头进来,她在房子里看了一圈,目光惊异的停在邓宏身上。

    “你是——”女孩一下说不出话来,均匀白润的鹅蛋脸上飞起一串浅浅的红色。

    邓宏反应比较快,马上说道:“我是邓宏,文叔和婶子出门办事去了。”

    女孩有些犹豫的进了屋子,她扎着长长的辫子,身着圆领、大襟、直袖的紫红色短袄,衣身上锈着暗蓝色的“喜相逢”团花纹,深紫色提花缎棉裤,17,8岁模样,长腿中等个子,一副看上去健康丰满的身材。

    这会可能是因为突然间见了陌生的男人,女孩拘束起来,她小心的上前几步,微微低了头,轻声的说:“财叔,财叔让我来取点东西。”声音却是比刚才进门时至少低了八度。

    邓宏略微有些意外,当然这和他早上起床以来面临过的各种意外相比,这实在已经不算什么了。

    “你好,我受伤刚起床,你要拿什么东西,自己请便吧。”

    听到这话,女孩突然抬起头,睁大眼睛大方的看着邓宏,半响功夫,她嘴角俏皮的向上跳了几下,恍然的说道:“啊,我认出你来了,你就是一直躺在文叔家炕上的那个人,对,对,现下你脸上红润了,气色好多了,刚才我一下没认出你哟。”

    女孩说着说着,眉毛跳动起来,在不施粉黛的脸上,神情也变得缓和生动起来。

    邓宏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他现在还对自己的新身份和新面孔有些陌生,觉得好像无法用这一身皮囊来面对一切。

    “对不起,很多事我都记不得,昏迷在床上有一段时间了。”

    女孩一步步走近来,她微微皱着眉头,眼睛里的黑眸子闪动着直视邓宏,好奇的像是在看一件艺术品。“你真不记得啦?你刚被文叔和财叔救回来时,还是我给你辅的床被哟,后来你躺在床上有老长一些日子里,我还给你喂过饭,喂饭时你好乖的。后来我和文叔、大姑妈,就在屋子里吃饭、说话,我进进出出就老看到你在那闭眼睡着,睡得死死的,还打呼噜来着,那个响哦。”

    女孩话音说得又快又脆,噼噼啪啪的倾倒出来,邓宏一直绷着的脸不由得莞尔。

    女孩继续盯着邓宏,又冒出一句来:“没想到呀,你眼睛现在睁开来,还是好大好亮的。”

    说出这番话,也可能是感觉自己有些冒昧,女孩下意识转开目光低了头,身子往后缩了缩。

    邓宏到是被女孩逼着退了两步,他靠在炕头上,想出个话头来:“对不起,我还真是想不起来,请问,应该怎么称呼你?”

    女孩听了这话好像一怔,她抿着嘴微微笑了笑说道:“我姓唐,唐瑛,这里文叔就是我叔,婶子是我大姑妈,明白了吗?”

    “噢,是这样,怪不得。”邓宏说着点点头,手从口袋里里划过,掏出刚刚找到的几块巧克力出来。

    “还是要谢谢你照顾我,唐瑛,来,吃巧克力!”

    唐瑛道:“这么客气干啥,你应该多谢文叔才对,说实话,你睡了好久,我们有一阵都以为你起不来了。”说着,女孩有些疑惑的看着邓达能递过来的巧克力,不解的说道:“什么是,敲——颗梨。”

    “就是一种外国糖,很甜。”邓宏一边说,一边拆开一块自己吃了。

    “外国糖。”唐瑛脸上的表情一团好奇,她大大方方从邓宏手里接过一块巧克力,并不拆开,只是尖着手指捏住看了又看。

    一道阳光从窗外射进来,罩在邓宏身上,让他感觉暖暖的,嘴里的溶开的巧克力透出一股纯正的可可味,蓦然间,邓宏有了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他迎着女孩的目光笑了笑,也许,这就是邓炜风式的笑容吧。

    邓宏的笑容让女孩脸微微一红,她这会把脸向旁边侧开,乌黑的辫子轻轻甩动着:“哎呀呀,差点忘了,我来这的正事儿,财叔叫来看点东西的。”

    邓宏说道:“在那,我帮你拿。”

    女孩望着邓宏,有点迟疑的举起手指指了指邓宏说道:“在,在你背后的柜子下面。”

    邓宏忙闪开身,女孩急步跑到后面的柜子前,她打开柜子,急急的在里翻了一会,从里面找出一大本像帐册样的本子,棒在手里翻开看了看,嘴里说道:“就是这个啦。”

    说着,唐瑛转身就匆匆往外跑去,快到大门时,她好像想起什么,回转过头对邓宏说道:“那个,你是叫邓宏吧,谢谢你的,你的糖。”

    邓宏点点头说道:“是的,你手里东西拿好。”

    唐瑛歪着头好像想了想,说道:“嗯——,那个,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的这身衣服很,很,和大家不一样的。“说到这,女孩抿了抿嘴唇,好像是鼓起勇气才说出来。

    邓宏看着女孩跑出了房门,他再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这身打扮,和人家不太一样?什么是不一样,太显眼?于众不同?还是别的什么。

    问题是,自己本身确实与众不同。

    走出去吧,在床上已经呆得够久了,邓宏推开房门,大步走出文叔家,室外扑面而来带着凉意和陌生的空气,刺激着他的鼻腔和神经,不远处有几个农民模样的人用惊讶的目光看着邓宏。

    与众不同?邓宏若有所思摆摆头,好像是想摆脱掉什么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