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柏芷午后坠湖,辗转逸景轩换了衣衫、召太医诊脉之后,再在清漪阁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膳时分。【】し这期间短短的几个时辰里头,各宫也因为这事儿起了不小的波涛。 本来柏芷衣衫下摆上的血色在后宫女眷的眼里头引起了极大的冲击,众人都以为是小产所致,虽然不知是否真心,但众人全都跟着朱见深一股脑涌到了逸景轩里头。直到太医诊断知是正常行经、并非小产,众人这都才松了一口气儿,逐渐散去。之后钱太后便将吴妃给叫到了自己宫里头。 “你说说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儿?”钱太后本来对吴妃是千万个满意,但是今日吴妃却是害的柏芷坠湖的“元凶”,虽然最后证明了柏芷并非小产,可将那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撞到湖里头,却也实在是太过分了些。更何况,如果柏芷真的怀着身孕呢,那可真的是其心可诛了。 “虽然皇帝现在在清漪阁里头等着柏芷苏醒没空追究你,可这事儿你得跟哀家说明白了。”在某些关键问题上,钱太后的眼里也是揉不下沙子的。 “臣妾...”吴妃一脸的惊惶和委屈,“臣妾上船的时候脚下滑了一下,六神无主的时候不慎抓了柏妃一下,柏妃这才......臣妾不是故意的!”吴妃连连为自己撇清。 “好一个‘六神无主’!”钱太后目光如炬地看着吴妃,“便是哀家信了你,这宫里头的人又有谁会相信落落大方、进退有度的吴妃娘娘前一刻还好端端的,后一刻就在六神无主之下无意推柏妃下湖?” 吴妃闻言一下子跪了下来,钱太后这话说的可着实是太重了:“娘娘明鉴,臣妾真的是无意的......”她说话间已经带了哭腔。原本自己只是在两位太后面前逞强,这才勉强跟着王妃前去泛舟,谁知道竟然闯下如此大祸,这回真的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皇上本就不喜自己,若是这回连带着太后娘娘的青眼也失去了,那自己该如何在宫中立足? 钱太后低头看着连连摇头的吴妃,见她恳切的态度不似作伪,这才叹了一口气:“也罢......你先回去换身衣服歇着吧。” 吴妃不安抬头,却在钱太后讳莫如深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端倪。往日里一直对自己慈祥和蔼的太后突然换了一个态度,虽然这事儿的确有自己的责任在,可还是忍不住感到委屈难过。 “是......”吴妃低低应了一声,这才在春丛的搀扶下告退。 “这些年轻人,还真是没一个能让哀家省心的。”又一个好端端的家宴被毁,钱太后的脸色也是不大好看。 “娘娘,还请宽心。幸好柏妃娘娘并没有怀着身子,不然的话......”容姑姑在一旁安慰。 钱太后的脸色却并没有好转:“你也知道是幸好,若是柏妃真的小产,那可是皇帝的头一个孩子!”她的音调开始拔高:“你没看见今日皇帝跳下去救柏妃了么?哀家真是小看了柏妃在皇帝心中的分量了!”皇帝可是连自己的安危都没有考虑,就跳下去救人了! “更何况...虽然柏芷没有怀孕,可若是有人认为她怀孕了呢?”钱太后转过头去问容姑姑。 “您的意思是......?”容姑姑带了犹疑,去看钱太后的眼色。若是真的如此,是吴妃要害柏妃小产,还是另有其人布局? “哀家蒙先帝庇佑,过了这几年安逸日子,都快忘了这宫里头的龃龉了。”钱太后冷笑一声,“容姑姑,咱们是时候打起精神来了!” “是!”容姑姑挺直了脊背,高声应答。这宫里头的阴谋阳谋她就从来没有怕过,既然能够陪在太后娘娘身边撑过为人媳妇、仰人鼻息的最困难的日子,断没有在现在这么安逸的情况下胆怯的道理。 荣姑姑暗暗下定决心间,听见钱太后似是自言自语的极轻的一句话:“太皇太后...该是要回京了吧。”她的心内不由一凛。 而那吴妃被钱太后训斥之后,则在春丛的搀扶下快速上了步撵,飞快地回了慈庆宫偏殿。 “娘娘,您怎么在发抖呀?是不是受凉了?”春丛扶着吴妃下步撵的时候,吴妃冷不禁打了个哆嗦。现在正是五月间,白天天气还是很温暖的,因此春丛觉着十分奇怪。 “咱们...咱们先回偏殿。”吴妃不欲多说,只一个劲儿快步地往前走。 “娘娘,要不要我让人打几桶热水过来给您沐浴?”吴妃寝殿内的八幅湘竹屏风后,春丛服侍着吴妃换下了沾湿了下摆的衣衫。 “不用了,你先出去吧,我想静静。”换过一身干净的衣衫,吴妃总算冷静了下来。 “娘娘...”春丛担心地看着吴妃。 吴妃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我没事的,你先下去吧。” 春丛这才慢慢退出了寝殿。 吴妃一下子将头靠在了桌子上,脑子里忍不住闪过今日发生的一幕幕。太后娘娘质问自己是否故意的,可是自己明明是冤枉的。想到这儿,吴妃的眼眶忍不住湿润了。自己在宫里头忍气吞声呆了这么久,又好不容易得了钱太后的青眼,却不想因为今日一个小小的过错,所有唾手可得的一切都要毁于一旦!自己怎么甘心! 再想想皇帝陛下把柏妃从湖里头捞出来以后,所有的人都簇拥着柏妃往那逸景轩而去,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衣衫同样打湿了的自己。便是平日里对自己笑眯眯的钱太后,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不妥,只顾着训斥自己....... 自己和那柏妃比起来,又差什么呢?为什么皇帝陛下不给自己好脸色也就罢了,就连其他人也看轻了自己! 这个宫里头,可着实是没有一个真心人! 吴妃在自个儿寝殿内心有不甘的时候,对面王妃的偏殿里头情况也是不大妙。 “说吧,这事儿和你有没有关系?”吴妃把玩着自己手上有些厚重的芙蓉晨曦吐露手镯,一边看着站在自己跟前垂手而立的栗绛。
“什么事儿?”栗绛不明所以。 “还能有什么事儿?”吴妃挑了挑眉毛,“自然是柏妃坠湖的事情。” “柏妃娘娘坠湖的事儿,和奴婢有什么关系?不是吴妃娘娘惊慌失措下才把柏妃娘娘拉进湖里头的么?” “呵,你真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啊。”吴妃笑了笑,“就算是这样,可真相也可能却不止于此。吴妃的滑倒有可能不是偶然;虽然是她拉着柏妃下的湖,但也有可能是有人又在柏妃后头推了一把。大家看到都只是表面上的东西,可这背后的种种却并一定能够为人所知。” “娘娘,您今儿究竟是怎么了”栗绛摇了摇头,“奴婢可以保证,这事儿真的和奴婢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就算这回不是你做的,可也不能说明你没起这个心。”吴妃将那一对芙蓉晨曦吐露手镯一起戴在右手上,手腕晃动间手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可是栗绛却越发心绪不宁起来。 “娘娘,您究竟怎么了?”栗绛咬了咬下唇,“您应该知道,这事儿若真是奴婢做的,那也是为了了却一个心头大患。可为何听您言语间对柏妃多有庇护?您应当知道,这宫里头有机会坐上皇后宝座的,可都是您的对手。”栗绛索性也就不和王妃打机锋了,而是将自己心里头的想法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我的意思就是这样,以后可不准再存坏心想要害柏妃了。” “为何?”栗绛并不明白。王妃这个认真的样子,似乎又和自己印象中那个嚣张跋扈的大小姐有点不大一样。 “不为何,我乐意。”王妃淡淡道。 呵!栗绛在心里冷笑,还是那个嚣张跋扈的大小姐! “娘娘,您若是不完成大人的命令,可能也还是尊贵的皇帝妃子,可奴婢一家的命都拴在这事儿上了。今日也是凑巧,不用奴婢动手,柏妃便掉了下去,可若是再有下一次,奴婢也定然会毫不犹豫地动手的。”栗绛索性就将话全都说开了,一直积压在自己心里面的怒气似乎也狠狠地发了出来。她是不明白这些权贵人家,明明已经过上了吃穿不愁、驱奴唤婢的好日子,可是却仍旧不知满足,想要更上一步!可她明白自己想要守护的就只有自家一家人罢了。 “既然你已经跟着我入了宫,那可就不能由着你自己的性子来了。”王妃却并没有被栗绛这番话给吓倒,“若是不听我的话儿,那首先你就得担心你自己的性命了。”王妃将自己手上的镯子摘下,丢到了地上:“这对镯子实在是太厚重了,像下人戴的似的。父亲大人也真是没有诚意,想要我为他做事儿,却给我送这般丑的镯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