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问题其实很简单
如果是以前，陈昊或许没有这样的勇气。 可现在却不同了，就算潘文雄秋后算账，要把他撵出京华一中，他也没有什么好恐惧的。 又不是没法养活自己！ 而且，离开了一中，有些事情说不定做起来，反而更加方便，陈昊可是一刻也没有忘记过自己的“土豪大计”。 夜色微凉。 田径场上人潮汹涌、呼声鼎沸。 与之形成鲜明的对比，后台这边却是鸦雀无声，安静得格外吓人。 潘文雄脸上明显顿了一下，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半晌才反应过来，怒极反笑地道，“照你这么说，你这个学生，我潘文雄还没法管了？” “公道自在人心，只要是正确的话，谁都会听。” 陈昊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态度却强硬无比，虽然没有明确指出潘文雄“胡搅蛮缠”，可那意思也差不了多少了。 “你……” 潘文雄顿时大为光火，眼看新一轮狂风暴雨就要来袭。 好巧不巧，这时候一名学生会干事突然闯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潘主任，陆校长和市里的领导们过来了！” 一句话，把潘文雄即将爆发的怒气硬生生压了回去。 “什么？在哪里，快带我过去！” 潘文雄两眼猛地一亮，立刻把陈昊撇在了一旁，扯过那名学生，急吼吼地向外大步走去。 “就在校门口。” 那名学生也不敢怠慢，赶紧在边上指引。 看着潘文雄匆匆离去的背影，后台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大家都有些无语。 “好啦，都别傻站着了，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赶紧去准备吧。”萧莉娜拍了拍手，示意众人散开，转过头来，看着陈昊，有些无奈，“你这小孩胆子也太大了，怎么能那么跟潘主任说话呢？” 陈昊摸了摸鼻子，决定不跟女人一般见识。 “行了，你站一边去吧，待会的比赛你就不用上去了。”萧莉娜轻描淡写地道，仿佛在说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陈昊眨了眨眼，不解地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萧莉娜声音忍不住拔高了好几个音调，回头打量着陈昊，一副好笑的样子，“你刚才没听见潘主任怎么说的？” “萧老师这话真是有趣。” 陈昊摇摇头，淡笑着道，“潘主任不讲道理，你们不提意见也就算了，还要跟着胡闹，这就是所谓的为人师表？” “你说什么？什么叫胡闹？谁胡闹了！” 萧莉娜一听这话，立刻就炸毛了，脸上青一道红一道地，很是气急败坏，“你这个同学怎么回事？跟老师顶嘴还顶上瘾了！” “萧老师，我只是想提醒你，做人要有原则。” 陈昊摊了摊手，嘴角依旧泛着浅笑，只是脸上的神情却坚定无比。 萧莉娜顿时一怔，仿佛有一桶冰水当头淋下，整个人倏地冷静了下来，这才意识到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怎么回事？ 今晚从头到尾，这个年轻人的应对都出奇地冷静，反倒是她和潘文雄这些“大人”，表现得十足幼稚，动不动就掉入情绪化的陷阱。 这实在太诡异了！ 萧莉娜双眉不由微微一挑，终于认真打量起眼前这个俊朗的少年，不知怎么，她竟隐隐觉得潘文雄似乎错过了什么关键的东西。 倒不是说萧莉娜就比潘文雄精明，只是在感受力方面，女人天生就要比男人敏锐些许。 “赛制统筹方面，由沈老师安排，如果她同意你上台，我没意见。” 犹豫了半晌，萧莉娜终于开口，脸上也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毕竟姜还是老的辣，三言两语，便将这棘手的问题丢给了沈蔷。 “沈老师，你说呢？”陈昊微笑着看向沈蔷。 “这……” 沈蔷顿时犹豫了起来，有些不安地道，“陈昊，你确定还要上台参赛吗？潘主任刚刚发了那么大的火，还指名要你退出比赛……” 陈昊淡然一笑，从容道，“沈老师，有些问题其实很简单，只是我们习惯把它复杂化了——比如现在，你只需要回答我，我有没有资格上台？” 夜空下，少年双眸亮如墨星，透着超越同龄人的笃定。 有那么一刹，沈蔷脑海突然一片空白。 在此之前，她从未见过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能拥有像他那样沉静、明亮的目光；更没见过一个涉世未深的高中生，能拥有像他那样内敛、强大的气场！ 仿佛受到陈昊的感染，沈蔷心里突然涌起了一股无名的力量！ 紧接着，她用力地点了点头，脸上绽开温煦的笑容，“去吧，老师支持你！有什么事，我来负责！” 看着这一幕，萧莉娜嘴角微微牵动，最终摇摇头，没说什么。 只是，在转身离去的刹那，一抹浅浅的微笑，悄然浮现在她脸上。 不知为何，那一瞬间她竟有种如释重负之感——即便比赛过后，因为沈蔷的莽撞，或者她也要跟着遭些池鱼之殃…… 夜幕四合，灯光下，陈昊和沈蔷笑得格外绚烂。 萧莉娜看着他们，心里突然有些感叹。 ——年轻真是好啊，好到只须一个微笑，便足以抵挡许多令人不快的龌蹉。 看来自己终究还是老了啊！ …… 晚上八点，校园歌手大赛正式开幕。 容纳了三千多人的田径场瞬间安静了下来，主席台上坐着一大批领导，校长陆文兴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人，鼻梁上架着眼镜，脸上挂着温煦的笑容，看上去很是儒雅斯文。 不过陈昊却发现，陆文兴并没有坐在正中间的位置，甚至连位列次席的资格都没有。 坐在正中央的，赫然是分管教育的副市长周文琦！ 有趣的是，与之并列主位的，居然是一名三十来岁的青年男子，看周文琦跟他说话时毕恭毕敬的样子，明显这青年男子才是今晚真正的大人物。 陈昊不由多看了两眼，见他一身缎面织纹的CalvinKlein休闲西服，简约低调却又不失内敛奢华，谈笑间志得意满，挥洒自如，确实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华贵气度。 汪小华的母亲傅红霞也坐在主席台上，她是市教育局副局长，此番儿子登台亮相，又有重量级大佬赏光，她这个做母亲的自然要过来捧场。 就在这时，舞台照明灯亮了起来，校长陆文兴上台讲话，衷心感谢市领导对一中教育事业的关怀，末了激动地表达了对贵客——“大河唱片公司”老总陆小虎先生的热烈欢迎。 语毕，陆文兴和周文琦等一干领导带头鼓掌。 台下瞬息掌声如雷。 那名身穿CalvinKlein休闲西服的青年男子便即站起，朝四周微微躬身致意，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矜持笑容。 陈昊这才恍然，原来他就是国内大河唱片的掌舵手，也不知道他究竟什么背景？ 要知道，周文琦虽然是排名靠后的副市长，但级别却是实打实的正厅级，陈昊可不会天真地以为，一个普通的商人，就能得到周文琦如此恭敬的礼遇。 …… 开场白结束，陆文兴宣布比赛开始。 根据初赛的名次，汪小华第一个登场，作为本届校园歌手大赛的夺冠大热门，他打头阵，自然给后面其他选手造成不小的心理压力。 陈昊看汪小华在后台调整呼吸的紧张模样，心想恐怕他的压力比之其他人，只怕也是不遑多让。 相比之下，陈昊反而是最轻松的一个。 说白了无非是心态问题，他这时候心思早已飞出了学校，以鸟瞰的姿态，俯视整个世界未来的发展大局——当一个人目光很远、野心很大时，眼前的琐事就会变得很小、很微不足道——比如拿奖，比如和潘文雄那场争执。 就在这时，舞台骤然暗了下来。 一束追光落在汪小华身上，只见他面朝观众，浅笑致意，随即闭上双眸，开始酝酿情绪，背景音乐适时响起，动听的旋律在夜空上方飘荡。 前奏过后，汪小华准确地踩着节拍，深情演唱了起来。 “透过开满鲜花的月亮，依稀看到你的模样，那层幽蓝幽蓝的眼神，充满神秘充满幻想……” 干净的嗓音，透过舞台音响，缓缓流向四面八方，仿佛一泓清澈的山涧，在每个人心头淌过，配上诗歌般瑰丽唯美的歌词，瞬间就俘获了不少人心。 原本有些喧闹的观众，顿时齐刷刷安静了下来，不少人甚至还跟着轻轻哼唱起来，毕竟这首歌，说耳熟能详也不为过。 就连沈蔷也听得微微点头，美眸掠过一丝赞叹，对陈昊说，“怎么样？你的对手这么强，紧不紧张？” 陈昊笑着摇摇头，不置可否。 汪小华的嗓音条件确实不错，对于音色的明暗、层次的强弱，处理得也很到位，单纯就技术性而言，汪小华的表演已经十分完备。 不过，“表演”得再到位，终究还是“表演”。 一首歌，首先要感动自己，其次才能感动别人，而汪小华选的这首歌，美则美矣，却很难与年轻人的生活真正产生共鸣。 当然，这些念头也就在陈昊脑子里转转，他不可能去跟沈蔷争辩这些东西。 一曲完毕，掌声如暴风雨般席卷了整个田径场，汪小华所在的班级表现尤其热烈，齐声高喊着他的名字，为他喝彩助威。 汪小华俊俏的脸庞涌起一抹兴奋的笑意，连续鞠了好几次躬，这才退下舞台。 “傅局长，你这个小孩硬是要得嘛！” 主席台上，周文琦忍不住对傅红霞竖了大拇指，嘴里丝毫不吝溢美之词。 “周市长太过奖了，小孩子随便瞎唱，哪能当真啊？”傅红霞精致的脸上略带着矜持的笑容，眼里却难掩骄傲自豪之色。 “哈哈，你这个同志莫要太谦虚喔，这方面陆总是大行家，不信你问问他？”周文琦朗声一笑，既夸了汪小华，又不着痕迹地讨好了陆小虎，不愧是打过“硬战”的，一番话说得深谙马屁功之精髓。 傅红霞顿时期待地看向陆小虎，这位可是根正苗红的大牌公子哥啊，能得他一声夸赞，那是天大的面子！ “还行吧。” 不料陆大少却不怎么买账，淡淡说了一句，便即没了后话。 周文琦和傅红霞自讨没趣，两人尴尬一笑，只好转头继续观看演出。 …… 有汪小华珠玉在前，后面的选手脸色明显都变得有些难看。 这个年龄的演唱实力其实差不了多少，除了魏云帆、陆宁几个热门选手，稍稍比较突出，其他的都是中规中矩——比起普通学生自然强了不少，但要说让人如何惊艳，多少还有些勉强。 陈昊双手揣着裤袋，百无聊赖地看着一个个登场的选手，中间忍不住打了个呵欠，被沈蔷瞪了一眼，讪讪一笑，赶紧摆出一副严肃认真的姿态。 时间流逝。 终于，扩音器里传来主持人悦耳动听的声音—— “接下来上台的，是来自高二四班的陈昊同学，今晚他将为我们演唱他的原创曲目《同桌的你》，为他进行口琴伴奏的是沈蔷老师，让我们掌声欢迎他们登场！” 哗。 雷鸣般的掌声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沈蔷轻轻吸了口气，捏了捏陈昊的手，认真地道，“加油。” 陈昊看着她，微笑点头，“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