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灾临
青墨蹲在灶台边上看周亭忙来忙去，灶膛里的火映在她脸上，让汗珠子不断的往外冒。她觉得今天又热又闷，虽然中午能吃鸡，却仍然燥得心里慌得很，让她忍不住要去扯领口让自己透透气。 就连拴在院里的大黑也焦躁的蹦来蹦去，不时的发出呜咽的声音。 把鸡炖进锅里便没了什么事，周亭便把装针线的篮子端到屋檐下坐着开始忙活，青墨也在外面蹲着玩，不时的进灶房添把火。 “这天看来不久就要下大雨了，我进山里打些柴。”周致林望着天说道。 等他解开狗绳，带着大黑出了门，天空中，云层之上便响起了轰隆隆的闷雷。 青墨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转身钻进房间里，掀开床上的竹席，在下面垫着的稻草里一阵扒拉，将那支用碎布包了好几层的金钗拿出来揣进怀里，跟着蹬蹬蹬就往院子外面跑。 “青墨你去哪儿？” 周亭站起来想要拉住她，没留意脚下，竟滑了一跤，膝盖破了皮，血珠子很快就冒出来浸透了裙子。 她嘶嘶的抽着冷气，一边招呼周致方：“要下雨了，快去把青墨叫回来！” 周致方手里摇着蒲扇不停，懒洋洋的说：“你管她做什么？” 直被周亭瞪了两眼，他才不情不愿的起身，一瘸一拐朝院门外走去，却已经看不见青墨的身影了。 青墨哼哧哼哧爬到后山顶，找到平日夜里晒月光的那块空地，盘腿坐下，端正姿态。 头顶上乌云密布，轰隆隆的声响就似隔着块幕布，只等着一道闪电撕开幕布，便上演风起云涌。 “昂，将我劈回去吧！阿门。” 她在胸前划着十字，虔诚的祈求着。 头顶上的滚雷轰隆隆的响过，眼前突然闪过一道瞎眼的亮光，青墨吓得捂住双眼，紧随着就听到“劈刹”一声巨响。 睁开眼睛，就见对面山头峭壁之上一棵参天巨木像电影中的慢镜头，缓缓的分成两半，朝左右两边倒去。大树再打中了孤立于崖头的巨石，随即那巨石便向下滚落下去，消失在了青墨的视线里。 青墨惊呆了，这这这是哪只妖孽在渡劫咩？好好好好可怕啊…… 屁滚尿流的冲下山丘，正撞进了周致林怀里。天色异变，他也放弃了打柴，回来听说青墨跑了出去，正万分焦急的要上山去找。 “快下大雨了，你往哪里跑了？”看到青墨，他松了一大口气。 青墨从周致林怀里抬起头，哆嗦着双唇道：“我看看看见一棵树被被被劈成了两半！” 周致林点点头，便把她往家里拎。山里的天气本来就多变，时值夏日，有巨雷将树劈倒是常有的事，只是他不知道方才有一个蠢才求神拜服的希望那个雷劈到自己身上。 不多时周大海夫妇也陆续赶回来了，此时天幕被撕开，头顶一片亮晃晃的，斗大的雨哗啦啦倾泻而下。 一家子躲在屋内，轰隆隆的滚雷声不断，大黑发了疯似的吠叫着，青墨盯着它，暗忖这畜生这么激动，难道真的有妖孽在渡劫？ 刚过一会儿，那滚雷声似乎由远及近，正朝着他们家所在的方向滚了过来。青墨耳朵更要灵敏一些，她听着感觉这声音似乎不太对，便走到屋檐下朝外探去，隐约听到那声响中似乎还夹杂着慌乱的哭声。 “不好……好像是洪水！” “什么？” “快跑！来不及了！” 一家人冲出去一看，一眼望去的山谷拐角，猛兽般的洪水哗啦冲过来，猛烈的拍在石壁上，转瞬便朝着这边而来，虽然冲击力有所减弱，水流速度却仍然很快。 乡亲们纷纷惊恐的大叫着面向他们逃过来，身后的房屋眨眼间便被淹没。 青墨瞄了一眼水势，一把扯住吓呆了的周大海，指着屋后的山丘，大声道：“往那边！” 周大河一手抱着小儿子一手牵着周杏儿，妻子周胡氏身后跟着周蔷薇，一看水势吓得两腿打颤，见大哥一家朝后山爬，便也跌跌撞撞的跟了上去。 有了前面的人带路，后面逃过来的乡亲也爬上了这个山丘。 洪水淹没过来的时候，大家紧紧抱着树干，虽然如此，在水浪退下的时候，仍然发现少了两个孩子。 狂风骤雨中，周大海清点着自家的人口，他们一家逃上来不容易，一个孩子是跛子，一个刚摔伤了膝盖，但好在家住最东头，离水源最远。 而周杨氏则愣愣的盯着已经成为一片汪洋的家园，嘴里喃喃道：“完了……完了……什么都没了……” 好一会，她两腿一软坐了下去，抱着她的跛儿子放声大哭起来。 逃上来的人们无一不泪流满面，那刚失了孩子的两家更是哭得撕心裂肺，挣扎着要下水去捞孩子，但都被乡亲们死死拉住。水已经将山丘淹没了一大半，底下的房屋都看不见顶，下了这个山丘便再没有能够站脚的地方，下去不就等于送死？ 最惨的还是住在东头的那几家，当发觉灾难临头的时候，只跑出几步，便被卷了进去。 所有人都沉浸在悲戚之中，青墨小小的身躯却站得直直的。她扒开挡住眼的乱发，一把抹掉脸上的水，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往水面上搜寻着。 突然听到周大海一声暴喝：“娘呢？我的娘呢？！” 周大河也像是突然醒悟，立即转头看向周胡氏。 周胡氏搂着孩子坐在地上瑟瑟发抖，听到这话却不敢抬头。 周大河脸色苍白，飞快的在人群中搜寻了一圈，最后朝着周大海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一个七尺男儿，也“哇”的哭了出来，“大哥，娘……” “那里有人！”青墨突然叫道。 所有人朝着她的手指方向看过去，天色黑压压的，暴雨击打的水面浑浊不清，隐约能见水面上有一个黑色物体浮浮沉沉，倒确实像是一个人在水中挣扎。 “有人会水吗？”青墨大声问道。 “我。” 沉稳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只见周致林走过来，快速的脱掉已经湿透的外衣，当即就要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