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可控和可控
三人如冷塑的雕像。 右前方有嗡嗡声,直逼脑门,暖暖的光线下,我看见,是右手边的,嘴带邪痞,把玩着精致的匕首,匕首贴着掌心转了几圈,忽略刀尖转出的幽冷的光,单看花样耍的是极好,几圈过后,停住,正好捏住匕首的尖端,而将刀柄对准我! 再眯起一只眼,古怪的向两边分别歪一点脑袋,天!他是在调试角度!对,他是要射是我的眼睛!……救命! ”等一下。”终于,一声分明的低音先人一步进来,在我无比的期待里,他来了。 人虽发着抖,脑袋还算清醒,我还分得清,他说的是等一下,而不是住手。 果然,他只走进来,却没有走近我,走去和一直没有动作的第三人轻风细雨的解释着什么,声音低沉,却有力,字字清晰,足够我听见:一个哑巴而已。 瞧,我又听懂了,我多日来的勉励终见成果。 那声等一下,是要我配合他诓骗过关,如果过不了关,我打赌,他下一步就会摆出毫不知情,悉听尊便的态度。只是我的语言储备顶多一个五岁小孩的量,绝对抗不过,眼前确没有更好的办法。 可怎么过关,难道要用我的眼睛来试炼? 压住慌乱,我看住他,几多哀求,他只一惯的绅士优雅,两手交握垂于身前,身形挺拔,下颚高抬,隔着不长的距离,我看清,他的目光,淡如静止的湖水,我在心底,阵阵狂吼,疯了吧你,疯了吧,你们这群变态! 没人理会,表面无声,内心近乎发癫的我,拿着匕首的手,在被打断后,重新调试了角度,不耐烦的歪歪嘴角,摆好身形准备射出。 哦,在他们眼里,就是个可笑的活靶子,不对,就是个靶子而已。 紧捏着匕首的人,在的我缩成一团的颤抖里,发出不满的啧啧声,他一定觉得不够刺激,因为他的发挥,没有了尖叫的捧场,多么无趣…… 在匕首蠢动的瞬间,一阵风向我迅疾扫来,那只手的动作极快,还没看清,颈间的窒息就将我重重包围。同一时间,一团东西在地上滚了两滚,死物一样不再动弹,是塔雅,已被扔出一米外,那只手此刻正紧攥住我的脖子。 我的鼻腔似被塞紧了棉花,无法吸气,胸腔如同打满气的气球,鼓涨难耐,耳里嗡嗡作响,大脑快要缺氧—— 当然,我没有死,死了,就没有以后的故事。 只是没有想象中的英雄救”美”,没有任何我以为会安排好的救援。 颈间的手懵然松开,大口大口的新鲜空气,向我扑来,呛的我满脸眼泪鼻涕。 一声冷哼,模糊余光里,我瞥见那个人,很是不悦的收回匕首。 得救了,过关了,是吗,抬头急急的寻求共鸣,抛出去的目光却没有任何承接。 他压根没有朝这边看一眼,他风度依然的和那人低语,他用行动告诉了我,这只是我一个人的荆棘,而他早已做好了随时抽身的准备,无论我过关与否,都沾不着他分毫。 来到这个世界,与他人无关。 也许,我一直在生死边缘,他已尽力提醒,我还傻子般懵然不知。 一连多日,喉咙都维持着火辣辣的疼痛,脖子似被绑上了裹脚布,憋屈的难受,除了疼痛,转动也不利索,声带也受了损,现在真成了哑巴。 可怜我没有伤了胳膊腿,得担负起护士的职责。 谢天谢地,塔雅还活着,只是经过这次,莫名的开始娇惯粘人,躺在床上要我陪着,上个厕所要我扶着,我去厨房、拿个药,她都能挣扎着柱个拐找到我。 我何尝不后怕。 对着小姑娘一脑袋就要拍晕,一次不成,踢断了腿,再来,直到晕死过去。 金主还是如常礼待,按时教学,准时来看望塔雅,查看病情,言语安慰。 许是一直研究着种植,对药材也有把握,在这里,他如同一名经医许久的药师,塔雅对他的医治万分信赖。 一副偏西式的立体面孔,一种悬壶济世的中医视觉,这样的反差,却一点不违和。 他只是,像对待所有需要帮助的人一样,对待我,我却可怜的自以为,那些暖心的细致,醉人的笑……会有一点点与我有关。 吃完稀软清淡的食物,喝了他调配好的药汁,就准备洗漱歇息。 这里的夜晚降临的很快,气候清爽的如同春日,而黑夜白天的时长却仿佛停留在深冬,都是才过下午茶时间,就要忙着晚餐,一个不留神,天就黑透了。 晚上,我将塔雅泡过热水的小脚捞起,用棉布包着小心擦干,尽量不牵扯到她的伤,套上袜套,系好袜绳,将她的腿一条一条小心搬到床上,这双小细腿,抱在手里,都没什么分量。 床上的塔雅,脖子上一团黑青,腿上用来固定的木板,额头一圈纱布,可怜的似个破布娃娃。 养伤期的塔雅,就住在我的屋子。
洗漱完,换上睡衣,准备上床。 我在塔雅的床边另放置一张小床,夜晚,就睡在这里,方便我能随时照顾。 “jiejie,你来一下。”塔雅指指床边,示意我坐上去,她有话要说。 近日跟塔雅的朝夕相伴,我的词汇量已经快接近七八岁的孩子,而塔雅也尽量挑简单易懂的词语来表达。 ”jiejie,你生气了。” 这句话,是肯定句。 是的,可人儿发觉了气氛的变化,之前虽有猜忌,但胜在我够热情,够执着,够坦白,所以偶尔有波澜溅起,碰撞有趣,也算随意自在,现在是一片太过的互敬。 “他的手破了。” 一句话,让我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手破了,我差点死了好不好?脸抽了两抽,没出声。 塔雅观察到我脸上越发的无奈,不再开口,手指绞起被面,欲言又止。那模样,仿似我的meimei……曾经,尽管是为更好的生存去接近她,但我和meimei之间的感情倒是真的。 “塔雅,我没有生气,只是,这里有点累。”我指指胸口,希望她能明白。 渴望在陌生的地方,得到信任,以为能找到一个安全的方向。 而他的做法完全正确,将所有伤害值降到了最低,只是,他给我的置身事外的冷静,怎么都不是滋味。 不去期盼,就没有失望。 一时相对无言。 两人依偎沉默,我又忽然想到什么,终究忍不住,小心翼翼,试探的问出:”那个掐我们脖子的人……是他的人,对吗?”定定的看着塔雅,她当然不会回答,但毕竟嫩了点,还不会完全掩饰本能的反应。 果然,我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人的做法看似积极主动的伤害,但他将伤害把握在自己的可控范围,也将事态的发展扭向可控的结局。 只是,这个可控的结局,是相对于他而言。 如果瞒不过,那只手定不会再松开。 如沧桑的老人,我长叹出一口气,转身无力回到自己的床上,背对塔雅躺下,将事情从头细想,想得越深,呼吸越重,心底越凉。 木床吱呀吱呀的,冰凉的后背,一丝丝的温暖,塔雅拖着伤腿,挪到了我身后,谢谢你,塔雅,你是我孤惶旅途中的唯一的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