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普天之下，是为天下
刘星站在墙角，一言不发，微微嘟起的殷桃小嘴在暗示着许牧她很生气，脸色沉迷，好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一双琉璃般的眼珠在眼眶里滴溜打转，似乎许牧要再说一个不字，立马就有眼泪落下，那模样甚是俏皮可爱。 许牧挠挠头，哭笑不得。这女子让自己来帮她打扫屋子就直说嘛，何必这么拐弯抹角，还有至于翻脸比翻书还快吗？也不管刘星是否是真生气了，默默的将屋子里里外外整理了一遍，这才出门，去了尘园。 自从那晚他见到风尘的第一面起，老者慈眉善目，对他和刘星也没有恶言恶语，可是他却打心眼里害怕他。这种害怕，是发自内心的，同样也是武道至尊的碾压。但他又不能不去，他还有好多问题要向这位老人请教，这些问题一天不解决，他也就一天没有心情修行。 弟子们居住的宿舍在东边，而尘园在西边，要去尘园必须经过演武场。 走过演武场的时候，许牧忍不住又看了一眼上边的天字地科，他知道自己是逃不过这两块石碑了。至于中间的阴阳八卦图，许牧不敢再去看，万一又碰见之前的那惨绝人寰的一幕幕，虽然不是真的，但终究也不是个好兆头。 这世上是有仙人的，他也逃不过大俗人的一套，所以相信宿命一说。 行了约有半个时辰，途中穿过一排排的花草树木，直至最深处有一排高大魁梧的松柏树。再透过松柏树之时，层层阳光全部被阻隔在外，许牧眼前顿时昏暗下来。 许牧不解，为什么当世第一尊者要住在这么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不光是许牧想知道，所有在外注视着周天一举一动的人都想知道。只是整个周天学院他们都能清楚的知道在发生着什么，唯独这个在松柏树之后的尘园，他们一无所知。 当然这些许牧不知道，现在他已经不再想这个问题了，因为他走在这里很舒服，焦躁的心神在这里突然沉静下来，变得轻松。 前面不远处，就能看见一个无异于农家小院的园子，许牧知道，这就是尘园了。 站在门前，许牧抬起的手掌又放了下去，迟迟不肯敲门。他心里一瞬间觉得自己是个怪人，在得不到一件东西的时候拼命的去想，可是当那件东西摆放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又不敢去拿起来。 当日雨文要和他走的时候，他拒绝了，现在想起来是多么的愚蠢。 或许是因为这件事的触伤很大，他甚至没有思考，微微沉着脸，便在尘园的门上重重敲了三下。 小院的门也回应给他咚咚咚三声脆响，因为敲门的力度过大，小门摇摇晃晃，随时都有倒下的危险。他已经做好准备在小门倒下的时候赶紧逃离这个地方。 敲坏了天下第一尊者的大门，恐怕自己的罪行比敲坏了周天学院大门的老爹还要严重吧。 但随即这种担心消除了，因为院门在吱呀吱呀声中打开，从门缝里掉下的一丝灰尘落尽许牧的眼睛里，他忍不住的用手去擦，可是越擦越涨。 眼睛模糊之间能够看到眼前站着一个老人，正冲他笑着。老人轻轻拨开许牧的手，然后吹去许牧眼睛里的灰尘。 许牧稍稍站定，睁开眼。映入眼前的是一个发须皆白的老人，方正的脸上皱纹与丛生。笑起来时眼角的丘壑能够夹得下一根手指。但模样慈祥，笑容婉和，就像秋天里黄昏夕阳下的落叶随风起舞落在许牧身上一样舒服。 许牧打量了老人很久才发现老人也在看着他，两人就这样对视着。 良久，老人收回目光，迈着颤颤巍巍的步伐一晃一晃走到槐花树下，找到轮椅，坐在上面，然后微闭着眼睛又开始打量着许牧。 许牧低下头，不再和他对视。看着老人走路的样子，许牧突然发现老人确实很老了，老的就像尘园的小门一样，敲几下便摇摇晃晃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去。 关上院门，一步一步的走到老人身边，笃定的站着。 两人都没有说话的意思，老人因为年纪大的原因，只能低着头，眼睛闭上又睁开。许牧也是偶尔抬头看天，但大部分时间都在悄悄的注视着老人。 空气中流露着尴尬与死寂。 “谢谢。”许牧轻若无声的说道，本来他也不想开口说话的，只是有些忍受不了这种冷清。 “嗯？谢我做什么？”老人眼睛依旧半闭着，懒洋洋的靠在轮椅上说道。 许牧呆楞在原地，皱着眉头想了好久，是啊，谢他做什么？是因为他收留了自己还是因为自己就是单纯的想谢谢他。 “谢谢你帮我吹走了眼里的灰尘。”许牧用着可有可无的声音说道，然后死死的看着老人的变化。 老人半闭的眼睛终于睁开了，眼里闪过一丝火热，像是发觉了什么新奇的事物，但随即这丝火热消融在幽静深邃的眼睛里，被黑暗同化。 “也是，这件事你的确得谢谢我。”老人呵呵一笑，继续躺在轮椅上。 “不过，你也不必谢我，若不是我这门上久未打扫，也就没有灰尘能够落进你的眼睛里，要说起来还是我的错了。”老人不痛不痒的继续说道，但话语间两人的生疏感不言而喻。 许牧无言以对。 不知怎的，之前心中沉静下去的那些害怕在此刻涌上心头，在许牧心里翻江倒海。许牧下意识的往旁边退了退，稍微离老人远了一些。 “你很怕我？” 老人空淡淡不带有任何杂音的语气在许牧耳朵里就像一道惊雷炸开，许牧颔首默认。 “为什么怕我？难道我吃人？”风尘呵呵一笑，睁开眼睛，扭过头，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许牧。 “因为您是天下第一尊者，我没有理由不怕你。”许牧想不到好的答案，随口说道。 “呵呵，你倒是很有趣。不过谁告诉你我是天下第一尊者了？”风尘不再靠在椅子上，正襟危坐起来。 “难道您不是？”许牧有些惊讶。风尘五十年前入尊者境，执掌周天学院，无人能比，难道这些都是假的？ “不是。”老者轻轻说道，好像这个天下第一尊者的名号与他无关一般。 许牧怔怔的看着风尘，后者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只是淡淡的说着。 “普天之下，是为天下，而不是天子脚下。” 许牧突然觉得脑袋有点不够用，在他的思想意识里大汉天子所代表的就是天下，不管西域出了多少个尊者，都得依存着大汉王朝。可如今风尘告诉他大汉王朝告诉他大汉王朝并不是这天下的主宰，他怎么能不震惊？ “您的意思是说，天下还有比大汉更强的存在？”许牧有些不敢相信，吞吞吐吐的说道。 “年轻人，你想知道的太多了，我并不能一一解答你，日后你自然会明白的。” 许牧顿时气馁，两眼呆呆的望着尘园上方的天空，一时不会不知道该做什么。本来他今日来就是想请教风尘问题的，可是看目前情形，看着似乎不太想回答他。 站在这里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于是生了告退之心，迟疑之中，只见老者又开口道：“我只能回答你三个问题，看你想问什么了。” 或许是因为眼花，许牧觉得天上的太阳在此刻被乌云遮挡住，脑袋晕晕涨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