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程家远亲

    郭义率领两个分队同李光久部老湘营主力恶战的时候，两里以外的山头上竟然有不少二程镇的百姓前来看热闹。“围观战场”并不是常见的事情，但只要两支交战的军队没有太恶劣的杀良冒功的名头，又不是发生在偏远的地方，还是会吸引很多枯燥的旧时农村生涯里的年轻人的。这种事情的相关谈资和吹嘘的本钱，可并不是完全无关利益的事情。

    所谓“旁观者清”李光久一开始的时候不知道对手有多少人，亲自见到郭义等人率领队伍赶来的十来个看稀罕的二程镇年轻人可是清楚的、四五十人竟然能够打跑三四百名前来围剿的官军的事情也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

    “真的假的？你说的是绿营兵遇到悍匪了吧？”

    “什么绿营兵？是从县城里开过来的精锐营头，湖南那边儿来的湘军。”

    “吹吧，我看湖南绿营还差不多，不然怎么会出现这种十不当一的事情？”

    “得，我就这么一说。你要是不信，咱俩打个赌不？事实如何下去看看就知道了。绿营兵能配洋炮和那些没见过的‘鸟枪’（完全无军事常识的人难以辨别鸟枪和后膛枪）？”

    在山头上围观远处战场的上百人中，也有二程镇程家的几名心腹。见到激烈的战斗似乎结束，朝廷的大队也撤兵了。就亲自派遣两名可靠的人许以重赏到山下去看看情况。

    得到的消息也确实令人震惊：四十多个少年营兵竟然在承受过半伤亡的情况下让那些拥有洋炮和后膛枪的朝廷新军留下了近百具尸体。即便知道这些人是最近颇有名气的七里坪勇营而不是什么教派乱民的时候也感觉到了巨大的震撼。

    而此时小程山下的程家管事程贤也在艰难的犹疑与徘徊之中。

    程家老一代长辈们的意思：没有听说过的蟊贼叛贼做乱，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前途。一个营官在当下这种时候造反是自寻死路。程家必须站在朝廷的一边积极的捉拿乱党叛贼才能保全富贵。程贤因为在家中负责主事、对于这七里坪勇营还有各地的营头多少了解一些传闻和情况，结合自己的一些为人经验，却觉得未必没有机会。那张泽华看起来是一个很精明的人物，又处于事业的上升期。如果没有绝对的把握，怎么可能选择造反？

    不过程贤也不太好意思违逆几位老人的意思，以“鸿门宴”的名义搪塞之。程家不是什么开黑店的不正经人家，没有什么蒙汗药之类的东西。可程贤见到前来的一队气色质朴精悍的少年七里坪官兵后，终究算是想了个办法，暗自命人准备油腻的荤菜款待之。

    “我们将军说了：县里所有有头有脸的人，有一亩大小以上宅院的人都要先集中到七里坪镇那里去。不用携带太多的行李、我们那里早有准备。你们程家也不必担心什么，说起来，我们将军与你们的一位远亲的女儿刚刚结亲不久呢。”身为二连一排三分队的分队长，并被派到这来执行这种任务的少年，许小宝也算是七里坪勇营中少见的说话办事能力还算过的去的孩子。来之前又专门的写过计划书、背过台词。

    程贤听这话也有一些不好的预感，如果心里没有鬼，怎么会有这样的安排？恐怕多半是没有什么好事。想起张泽华这人虽然在程海门的信中夸赞拥有不少真本事，可想起此人的所作所为来，可当的起‘忘恩负义’四个字了，想到这些，也就没有多犹豫：“噢，张将军的安排，我们会照办的，诸位好不容易来一趟，先在这里吃一顿吧！”

    许小宝本来打算拒绝，可是看到这么丰盛的红烧猪rou、以及其他一些油焖菜肴，想起长久以来的贫寒生涯和数个月以来的繁重训练学习任务，也觉得不如冒险大开口福一回。因此稍稍暗示了几眼，自己就开始大吃起来。跟来的其他四个孩子却只是象征性的动了动筷子。

    “哈哈，大家无需客气，一起吃吧！”说话间过了没多少时间，邓贤见孩子们并没有多少警惕和敌意就悄悄退出了客厅。也让几名下人跟着退了出来。

    对于这样的举动，许小宝当然看再眼里，心中感觉到一阵紧张、可转念一想却也不以为然。

    饭菜里当然不会有问题、尤其是许小宝看到那些油腻的菜肴又想起张泽华教导过的一些话，心中也多少有数了。

    在感觉到腹中有些翻滚不适的时候，许小宝故意把腹中的不适夸大了几倍，如同评书戏文里边儿的中毒一般呻吟着瘫软了下去。

    “队长你怎么了！”

    “菜里有毒。。。”

    “好你个程家!快抄家伙”

    程贤觉得这个年纪的孩子，又是下面当兵的，不会有怎样的见识和心思。原本的打算，是知道这些人平日里没有什么荤腥，油腻的一些菜肴对这些人几乎能起到泻药的作用了。

    而事后如果事情有了变化，自己也会有个台阶下，就推脱自己无知、是个误会就可以了。

    程贤听到一些风声后知道张泽华已经开始摊牌，而和城内老湘营的决战就在今日。如果张泽华没有迅速拿下老湘营的本事，那就证明事情根本不可为了、自己必须在朝廷面前有所功绩才能推脱掉那很可能要灭九族的大罪。如果反之，那不论自己是否要“从贼”，都必须给短期内可能控制黄安县的七里平勇营面子了。

    可是他却没有想到这些孩子们的见识不多，自身拥有不少历史听闻又久闯江湖的张泽华本人却是个极为有心的人，营内的教导也极为有心。

    这种任务之前，张泽华早就叮嘱过：遇到敌友不明人物的宴请，不论何种情况，一定要留多半的人手在外面和暗处监视以应变不测，而且要约定保持联络的时间。如果情况出现变化，就要展开果决的行动了。宁可误会、也不能陷入危机。

    张泽华，还叮嘱过：如果真的是盛情难却，可以用“分享长官或战友”的名义“吃不了兜着走”，最为需要应酬的情况，应该只有一人动筷动碗以示礼节。其他人，枪不离身。每个孩子还都了解到：平日里粗粮为主，油腻的大鱼大rou一定会有问题。

    随着客厅里响起了程家人并没有看出是武器的一种叫做无后坐力散弹炮的铳声，院子外面留守的二连一排三分队的孩子们也开始行动起来，枪铳声也一时间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