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抚恤

    张泽华当然是了解二营对整个麻城县展开抄掠的计划的，更清楚麻城县顺河镇全县是最有力量、也最不容易解决的一股。在仔细思索之下还是觉得郭义亲自率领整个二营最有战斗力的一个排来打也是有些冒险的。因此就带着旅部营一个连的官兵在郭义等人出发后不久就跟了过来。一个加强连群解决一个镇、就算是再硬的硬地也应该能解决了。可却没想到不是所有地方的大户都有李九同等人那种能力。在赶来之前的时候战斗就已经结束了，整个战斗如同教科书一般理想。

    在镇子里拥有两三千人防守的情况下也没有几个人伤亡，可这一仗终究还是有人不走运的将要牺牲。

    “我要纠正一下，刚才郭营长说的可不对。”周富感觉虚弱的似乎已经要睡去，年少的他也有一种朦胧的预感。不过想到能够这样安详的死去也不失为一种解脱。张泽华当然也清楚这样的事情在以后是不可能避免的，甚至会是常事，因此也没有过多的渲染悲观的氛围，而是神色如常而郑重的讲道。

    “我们的战士年纪都还不大，但能从危险的幼年和童年走过来，按照常理，本应该活到至少五十以上知天命之年才算正常。做为一个家庭的顶梁柱至少会有三十年劳动时间。三十年的时间里，就算人少地贫，如我们黄安县普通农户那样。平均每年每个壮劳力也会有至少折合五六百斤粮食的产出、折合十多两银子，三十年至少就是三四百两的人生价值。这才应该是对一个战士的最低限度合理补偿。可是：如果我们的战士仅仅是为了家人的生活依旧像以前那样困窘，革命又有什么好处？百年前的清朝出征士兵死亡抚恤银四十两、按照物价折算现在却最多不过百两。在这种情况下，大多数人其实都不是自愿去当兵。去当兵参战的，有的是为了赌命混个好前程，更多的则是迫不得已。所以：要把根据地的大部分百姓动员起来，就要给予足够且必要的利益补偿。尤其是对于那些牺牲或伤残的战士。至少，不能少于一户过的下去的农户家里壮劳力三十年的产出。”

    张泽华说这番话之前，也是思考了许久。近代以来，特别是民国后期的大规模战争，因为贫困的财政能力和伤亡牺牲数量的巨大，士兵抚恤标准和清朝前期对外战争相比也大幅度的降低。更别提士兵待遇的滑坡，这导致各种各样的逃兵甚至成为一种风气。甚至还有专门为了卖军服军料而多次逃亡的。而提前了几十年的革命，还要付出那令人望而生畏、几乎不逊色于一战中等列强在总体战中才会有的大规模代价么？按照张泽华的想法：如果打个淮军清军或者国内的各种远不能和黄金十年时期各路军阀的人数规模相提并论的牛鬼蛇神都让整个鄂豫皖老区县遭受历史上曾经有过的代价，那就说明自己的势力是一股没有多少脱胎换骨变化的旧势力，应付列强可能的威胁，那是没有希望的。

    如果那样，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混成活的久一点儿的袁世凯并在历史的浪潮下安心让位。自己的军队必须有如同与此时优秀列强相仿的战斗力，才有可能在这中华的一波霉运大潮中逆天而行。这样算下来，伤亡规模就不会有很大。

    大正年间之后的日本算上特设师团和后备力量上百万、昭和时期更是恐怖，恐怕就是新中国提前建立十几年，一样也要付出几百万伤亡的代价才能收复大陆领土或者解放日本殖民的朝鲜。可是在甲午战争前，日本能够动用的力量多算一些是七个师团、也有可能在列强的直接援助下增加到十个，再加上类似的俄军。同这些对手作战赢得平局、避免这波霉运，几万人的牺牲，十几万人的伤亡损失应该就足够了。在防御战略的前提下震慑列强、最坏可能，十万人牺牲、几十万人伤亡也够了。

    而相应几千万两的抚恤，实际上远没有历史上的各路赔款多。

    如果按照后世城镇人均可支配收入三十年的标准来搞烈士抚恤，也不是绝对不可能出的起，只是财政代价太大的同时、恐怕在这个异常贫困的年代还会起到一些不太好的效果。吸引一些亡命青年、甚至队伍里大量的出现故意战死混抚恤的现象都不是没有可能的。毕竟上千两银子对于这个时代贫民来说，那绝对是可以对一般人稳妥的买命价了。而三百两左右再加上一些土地的抚恤成本、则同样会让一些不愿意参加的人望而却步，毕竟这些钱不是日本式的恩给金、是死了别人才有的拿的。可这至少会大大的改善民众的态度。

    至于同列强的更大规模战争，张泽华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如果自己在拥有少量无烟火药兵器条件之后在兵器体系和战斗力建设方面没有任何创新或者保持超高水平的状态，同德俄军队交手还是某些架空文中的那些稍占上风的消耗战，百万左右的死伤最多换来中亚和一些南方边角之地，这种战争还不如不打、因为中国的地理格局太不利了，如果只是军队的战斗力稍强于对手，而不是朝战中朝军对抗战中国那种级别的优势，最终打不赢的风险是很大的。因为对方有N条铁路线和海运线来对付一条新兰线的能力，根本就打不出去，中国的地缘态势在享受金角银边的巨大好处的时候也有天然的不利。

    因此，本着“不成功便成仁”的态度，张泽华还是觉得在这个时代即便套后世那个三十年城镇可支配收入抚恤标准绝对不合适，但降低到相当于“三十年后世赤贫线劳动力收入”标准下的抚恤应该是完全没问题的。

    此时的周富因为失血过多已经临近死亡，最终也昏迷了过去。可是几名负伤的战士听了，都感觉到了震惊。如果在战场上伤残或死亡，基本上就能让一户原本的贫民彻底摆脱困窘的状态了，可以说是形同解放一般的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