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毁坏的太阳坡
天下行电影公司新闻发布会在下午三点半举行。 举行地点在一家顶级酒店的宴会厅，宴会厅布置的好似某位富豪中年得子后的满月会。 国内超过百分之九十的知名媒体，都收到天下行发出的邀请函，其中也已经注明了，新闻发布会后，会有一场晚宴，届时天下行公司旗下的大小明星都会出席。 这可是个大新闻。 天下行的签约艺人都会到场，随便拍两张照片，都足以混点新闻版面的人气了。 显而易见，天下行打定了注意，要讨好这些媒体，为他们说话。 原本，还有人觉得天下行在说大话，怎么可能让全公司的艺人都来呢？但是直在有人在机场看到了正在拍摄电视剧的某位电视剧女王，也赶来时，大家信了。 这位电视剧女王可是业内的工作狂，连续三年的公司年会都没有出席，全部是在各个剧组和去剧组的路上度过的。 …… 同样，在下午三点时，一行被军用吉普护卫的SUV车队，驶入了藏区的莫蓟县。 车队上的人，赫然就是来自魔都的那些老人，当年曾经在这里付出过青春的知青们。 在车上，不少老人有一种衣锦还乡的感觉，但更多的，大家还是担心着吉桑阿哥家里的情况。 护卫车后面的头车里，司机是一名行走在川藏线多年的军旅车老司机，他适时汇报道：“领导们，还有二十分钟就能到县城了，你们看……前面那个草丘过去，就能看到县城建筑。” 坐在第二排的海总从闭目养神中转醒，扭头叫醒第三排的老梁夫妇，然后一起看向窗外—— “呵呵，兔子坡到了，你们看……除了有公路了，一切什么都没变。” “是啊，这得野兔可香甜，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吃到。” “吃吃吃，现在是想吃的时候吗？”梁奶奶有些无语。 海总忍不住笑道：“花儿姐生气了，行，咱们先办正事！” 司机听得几位领导的话，都吃了一惊，明知道他不该多搭话，却也忍不住道：“领导，你们是莫蓟人？兔子坡的名字，很少人知道的，现在早就没兔子，我也是又一次车坏在了半路，遇到当地老乡闲聊时才知道的。” 海总呵呵笑道，显然心情不错：“算半个莫蓟人吧，当年在兵团站里呆过。” 这么一句话，就足以说明因果了，老司机忍不住回头看了几人一眼，心里边不仅唏嘘。 坐在海总身边的金秘书这时说道：“我们来时没有打招呼，现在要不要联系一下当地的领导？” 说到这里，海总冷哼一声：“天高皇帝远，有些人已经把党的教导抛诸脑后了，打招呼？招呼他们先做准备吗？我到要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先去太阳坡牧场，去找我吉桑阿哥！” 不单单是金秘书，就连身后的老梁夫妇，这时候也有些心惊，当年的小海早就成了大领导了，他的威严真得很足啊。 老司机不在搭话，越过兔子坡，县城果然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但司机却拐向了另一边的岔路口，这个方向才是太阳坡牧场的所在。 再走二十分钟，低矮的云朵下，有了牧区的轮廓，牧民的帐篷中，飘着袅袅炊烟，青草地上是牛羊，一切都是那样的美轮美奂。 车上的三位老人看的呆了，无数的回忆涌上心头。 然而。 车子满满的靠近减速，牧民住宿区的栅栏却是闭合的，前面的军车按响了喇叭。 十几个帐篷中登时冲出了无数的青壮年男人，集合在了门口，一个个手上拿着镰刀农具，甚至还有翻身上马，将马鞭置于手中，神色清冷。 他们并没有想要打开栅栏的意思，反倒是和面前的车队对峙起来。 前面军车上，下来两位军人，对他们说道：“请你们开门，有领导来探望你们了。” 一个中年男人冷哼一声，用着一口不标准的汉语道：“我们不需要探望，你们走！” 两位军人显然是懵逼了，不知如何是好，目光不由自主望向了身后。 海总疑惑道：“怎么回事？” 金秘书看了看道：“牧民不让进，我去问问情况……” “不用了，咱们下车，一起过去！” 海总下了车，后面几辆车里的老人也纷纷落地，一行人满满的靠近栅栏。 牧民们看着一群七老八十的老人，也是有些不明所以，但也不开口，已然冷清的凝视着对方。 海总道：“能开开门吗？我们进去找个人！” 这话一出，却是触动了牧民们的某个神经—— 有人怒吼：“离开离开这里！找人，别胡扯了！我们不会把小阿吉交给你们的，你们都是坏蛋！” “对，坏蛋，你们走！要是想靠着军队强闯的话，就踏着我们的尸体过去！” “我们永不妥协！” 群情激愤，一个个挥舞着镰刀锄头，只是让十几人组成的军队紧张起来，纷纷将手捂在了腰间的武器上。 也就在这样紧张的气氛当中，梁老爷子却丝毫没有惧怕之意，他反倒向前了两步，努力睁大了惺忪的双眼，指着其中那个为首的壮年人—— “阿吉，你是阿吉……吉桑阿哥的儿子？！” 这一番话，是用当地放眼说的。 牧民们看到一个老头用他们的语言说话，又是愣住了。 而且对方还认出了阿吉来。 “你是谁？！”阿吉严肃的问道。 梁老爷子回头看了看大家，大家在听到梁老爷子的话时，也大概听出了‘阿吉’两个字。 这个壮年人，他们都认识，放眼当年，他就是一个屁大的孩子，成天跟在大家后面，出去抓兔子，打獾子，一抹鼻涕挂在嘴前，永远都流不干净似得。 有个老头笑了，也是放起胆子走到了梁老爷子身边，指着那个壮年人笑骂道—— “好你个奶娃子，看到你三大爷都不问好了，皮子都痒了对不？小心大爷们以后不带你去打獾子，你就和你阿伦小妹在家做女红吧。” 这话一出，壮年人瞪大了双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然而，还不带他说话，梁奶奶也走了上来，笑看着壮年人身边的中年妇女—— “阿伦花儿，记得我吗？！” 被叫做阿伦的中年妇女，亦是满脸的茫然。 海总这时才笑呵呵的出了声：“奶娃子记性不好哦，以前天天给我送饭，就为了听我讲故事，孙悟空大闹天宫，讲了十几遍也听不腻。” 海总算是众人中保养最好的，他脸上还留着几分年轻时的轮廓—— 这一下，壮年人惊了：“小海叔？红姨？还有……梁大爷，三大爷……你们，是你们？是你们吗？” 阿吉完全没了措辞能力，本就磕绊的普通话，愈发显出几分滑稽来。 梁老爷子叹了一声，忍不住摸了摸眼角伸出的泪花：“奶娃子，开门，我们要去见吉桑阿哥，你的父亲！” 阿吉没有丝毫的犹豫，就要去开门。 可身边那些年轻人们，却浑然不知道这些老人是谁，只是着急道：“阿吉，别冲动，有军队的人……他们是要把小阿吉抓走的。” 这句话，使得阿吉的动作一滞，可几乎在半秒后，他还是上去解开了门锁：“我相信他们，他们是我父亲的好友，他们曾经在太阳坡生活过，他们是全天下最好的人！” 朴实的话，终于引动了在场众位老人的泪点。 梁奶奶哭的尤为厉害，就在大门打开后，她是第一个踏过去的，探出手很费力的揉着明显比她个高出半个头的阿吉的脑袋。 阿吉憨厚的笑着，低矮了身子，让她摸着自己的脑袋。 这一番情况，惊动了在帐篷里没有出来的其他人。 有老人出了门，望着几位老人后，第一眼就看出了身份—— “大梁子，小红……哈哈哈，小海这屁毛孩子也回来了。” “吉桑阿哥哦，回来了，大梁子他们回来了，都回家了！” 一番叫唤，村内最大的那个帐篷里，走出两个人，一老一少，缓缓踏出。 只在一瞬间，几位老人都激动了起来：“吉桑阿哥！” “吉桑阿哥！” 这是一副极为让人动情的画面，仿佛游子归乡，但的确也就是这种感觉。 众人拉着吉桑阿哥的手，看着他年迈的模样，泪水止不住的流淌。 吉桑阿哥虽然老了，但说话时，中气十足：“回来了！哈哈哈，你们这些小家伙，总算回来看看了，我真怕一闭眼，就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一番寒暄，大家走入了帐篷中，阿吉和阿伦兄妹，给大家倒上了热茶，哪来奶酪0招待。 老梁的目光始终注视在跟在吉桑阿哥身边的小青年身上，他忍不住问道：“这就是小阿吉吧？你信里说的长孙？” 吉桑阿哥点头，对孙子道：“叫人，都是你的爷爷们。” 青年点头，一个个叫了过去，很是乖巧。 打量着青年，几位老人都在揣测着小阿吉的为人，观察着他行为动作的细微之处。 一番打量，大家都不相信，这样一个人会去平白无故的去带头打人，这其中必然另有情况。 海总终于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告诉了吉桑阿哥，他们为什么到来。 吉桑阿哥一听，神色黯然，无语的沉默了许久，才说道—— “小阿吉是被冤枉的，我们没有动手打人，只是将他们赶出了太阳坡，绝对没有一个人受到伤害，除了跌跌撞撞。” “但就是这样，那些人找来了警察，要抓走小阿吉，这也是为什么，方才阿吉和阿伦他们，不让你们进村了。” 海总一听被愿望的，立即说道：“吉桑阿哥，这次来，我们就是为了帮你解决这件事，你放心……我现在已经是一名人民公仆，就是为人民当家做主的。” 吉桑阿哥一听，忍不住笑了起来：“那就是大领导咯？！” 海总被吉桑阿哥跑题的样子，也逗乐了：“是，但绝对是好的大领导。” 终于，吉桑阿哥将事情的原本说了出来—— “去年年初，有人来我们莫蓟县踩点，说要拍摄电影，县城的领导一听，都很欢喜，据说是什么很有名的大导演。”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选到了我们这里。” “他们说要给我们钱，我们商量了一下后，就否决了，拍电影是好事啊，我们这里的风景也能被宣扬出去，所以我们一分钱都没要。” “之后，电影开始拍摄，一下子来了好多人，好多先进的设备。” “可是就在电影拍摄两个月后，一天早上，阿伦跑来告诉我，那些人挖开了我们的后坡，把一大半的草坪都破坏了。” “我一听就坐不住了……连忙去看。” “这一看，我吓了一跳，整片山坡，被挖的零零碎碎，全是深洞，草皮全数被破坏了。” 说到这里，吉桑阿哥望向众人—— “你们应该都知道，太阳坡上，是有虫草的，你们当年也都去采摘过的。” “当年，虫草只是被当做药品，可近些年来，全称为我们的一项收入，价值昂贵。” “可就是那些人，在未经我们同意时，开挖了山坡，破坏了所有的虫草草皮，所有都没了，一切都毁了！” “那时候我跟他们说，不能继续开挖，可是他们不听，说—— 签了合同，这片土地我们有使用权力，租期一直要到七八月份。 我问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挖，他们说要做什么电影的特效。” “那片山坡被毁，起码五年内，不会再有虫草生长，这里面的价值，少说也有三十余万。” “我当时就说……让他们赔钱，我要的不多，只想为全村人，争取二十万。” “可是他们说不，说他们早就付过钱了，没理由再给我们！” “可是，可是……”吉桑阿哥有些忍不住的激动：“我们哪里要过钱，从他们来，我们一分钱都没要过，甚至于还宰杀牛羊，开启庆祝会来欢迎他们！” “那些人都不是好东西，他们忘恩负义……” “小阿吉是个好孩子，他知道，当年他上大学的学费，都是那些虫草换来的，他是大学毕业了，可村子里还有别的孩子啊。” “他一定要争取到赔偿！” “后来就发生了冲突……经过谈判，那些人不愿意赔偿一分钱，我们只能认命了，只有一个要求，让他们离开，离开我们太阳坡！” “我们赶走了他，也是因为这样，那些坏人想要抓走小阿吉，要报复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