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两碗粥
李维决定现在不取出肩上的那颗子弹，他要尽快的离开这里。不论是现在的身体还是李维自己的精神这一天来都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已经疲惫不堪了。再说，肚子也饿了。 上衣已基本全撕碎当做了绷带，李维套上牛仔裤，半截儿裤腿没了，以致于断腿上绑的乱七八糟全露在外面。从窝棚上抽了根棍子削吧削吧当拐杖，检查了一下辛老汉留给他的东西都带好了，辛无伤提上刀，走出了窝棚。 昨天被李维杀了的六个人还躺在那里，而那个晕倒的却已不在了，辛无伤没在意。找了个身量差不多的毫不犹豫的扒下了裤子，在边上的一个小积水坑里洗去了粘着的泥泞，拧了拧就换上，掩盖住他那条层层绑扎的腿。准备走时，又停了下来，想象着自己如果是辛无伤的话，他会怎么办。 李维又扒下了一件上衣，湿漉漉的穿上，掩住了满身的伤口。 按照魔族收缴战利品的传统，把那六个家伙的口袋全翻了一遍，他昨天第一掌打死的那家伙身上倒有一千多块的现金，可其他五个家伙身上加起来才凑了不到一千块，有个家伙身上竟然没有一分钱！“穷鬼，”李维嘟囔了一句，看见几个家伙脖子上的项链倒是都很粗，不客气的扯了下来，嗯，还带着戒指，取不下来？那就连手指一起。腰带上的玉貔貅？取下来！有两个家伙还带着耳环？取下来！有两部手机挺漂亮，什么？进水了，没用了？脑子里蹦出的想法有时像以前的辛无伤在跟他说话般。他扔掉手机，把湿漉漉的纸币塞进口袋，扯了一件厚实的衣服，将剩下的东西一股脑的包了，连两块手表，三支手枪和手里的那把近六十公分长的刀，虽然脑子里辛无伤的记忆说不能拿这几样东西，很危险，但李维还是拿上了。 如果真是辛无伤的话也许他会顺着江堤回家去，但现在他没有。他知道回去会见到叶叔，叶婶，他不知道怎么解释现在的状况。他向远离江堤的方向走去。记忆里几千米外有一条通向另一个小镇的乡村公路。 辛无伤告诉他应该处理掉尸体，但李维没有做。不是没力气了，将几个家伙扔到江里李维还能做到。他只是不愿意为敌人善后，那是敌人自己的事。 李维当然也不知道，就在他离开不到半个小时后，有几个穿着雨衣的身影出现在了那几具尸体旁。 天已经大亮了，但能见度很低，雨不紧不慢的下着。他走了一个多小时才上了公路。李维的运气不错，在公路上，他拄着树棍慢慢向前走了不到十分钟，身后就来了一辆去县城的中巴。 他扔掉树棍，上了车，没要收钱的女人递过来的小塑料凳，直接坐在了车门口的地板上。这天气进城的人不多，有的是座位。那女人显然是怕他湿漉漉的衣服打湿了座椅。收了李维给的湿淋淋的钱，那女人似乎想说点什么，看了看李维那苍白的脸阴沉着，什么也没说。 坐在车上，李维的心里现在好受了些。断腿和肩伤都在左边，拄着棍子，手上一使力，肩上的那颗子弹似乎牵着半边身子都疼；手上不使力，断腿处也越来越疼；沉甸甸的湿衣服摩擦着伤口也弄的到处都疼，这些疼痛使他恼火不已。这也使他那苍白中带着些铁青的脸上又加了些狠厉之色。那女人看到的便是他此时的脸色了。 下了车，李维尽量缓慢而平稳地走，有些力不从心，尽管在这个天气所有人都脚步匆匆。他想自己是不是病了，感觉自己比昨晚刚杀完那几个人时还要虚弱，“可早晨醒来时明明感觉挺好的，”脑子里有些混乱，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去吃饭？换衣服？睡觉？或者去看病？去看病？！他哆嗦了一下，一激灵，这根本不是自己的想法，辛无伤的记忆让他知道那会惹来无穷的麻烦，刀伤还好说，枪伤会引起注意的。他深吸了几口气，扯的伤口有些痛，人清醒了些。走进了路边的一间粥店。 李维现在正捧着第三碗粥慢慢喝着，前面他已消灭了两碗粥加一笼包子，店里的那个女孩还在不停看他，很想跟他说话的样子。 李维的手有些哆嗦，刚才那一阵他全身都在哆嗦，当他无比艰难地从嘴里蹦出“两碗粥”三个字时，他才明白过来，自己在害怕，非常害怕！从坐上那辆中巴车开始自己就越来越紧张。这个世界他只是从辛无伤的记忆中了解了一点点，虽然他一降临到这个世界就杀了六个人，但那是他的本能，哪怕是再多杀几个人或者自己死在了那些人的手上，他不会感到害怕，杀人以及死人的事情并不超出他的认知。可他真的看到那辆汽车并坐上去，下车后看到四周林立的高楼，大街上奔驰的各式各样的车辆时，他才发现自己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基本还是空白。 辛无伤的记忆也只是辛无伤的记忆，并不是自己的，现在的脑子里就有无数的东西是自己一点也不明白的。同时这个世界应该非常强大，以前的世界里可没有这些高楼，更没有这些飞奔的汽车。 当李维应用着辛无伤的记忆，想像着那以前根本不知道的语言发音，望着小店里那个带着宽大眼镜的素净女孩看向他时有点惊喜有点疑惑的目光，哆嗦着嘴唇艰难的说出“两碗粥”时，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用这个世界的语言说的第一句话，是他与这个世界的人进行的第一次交流，是他进入这个他所未知的世界的真正开始。 第三碗粥又喝完了，他看向那个一直看着他的女孩，问道：“多少钱？”声音已经很平稳了。这句话是他有意说的，他可以掏出钱递给她什么也不说，就像在中巴车上一样。“要好好活下去就不可能不说话”，这是他心里的想法。 “你，你是辛无伤吗？”女孩浅浅地笑着，露出细密整齐的牙齿，似乎为终于说出了这句话高兴不已。 （任物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