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节 惊了主人
探险和猎奇是男人心中永远的最爱，甘林也不能名俗。还有一个家伙也是如此：黑豆！ “黑豆”现在很不爽！ 昨日甘林带一彪人马去夜袭，就把它给留在了门神爷身边。说是此役重在摧敌心志，是人与人的对决，不可借助外援，否则胜之不武。等到“黑豆”随着门神爷赶到泾阳时，黄花菜都凉了，只有瞪眼看着三军欢呼的份。 甘林还冲着自己直笑，“黑豆”把脸扭过去，大嘴里的白沫甩得到处都是。远远跟着甘林进了院子，避在墙根下听了很久了，不就几只狐狸么，早闻出来了，指天划地说得那么热闹。 看着甘林大步留星奔着老宅大门而去，“黑豆”赶忙从草丛里钻出来，跟在主人屁股后面，大尾巴摇得跟打扇似的，一脸媚笑：人与人的对决俺不搅和，这兽与兽的PK俺可拿手！ 青苔葳蕤，石阶湿滑，老宅在清晨阳光的浸润中泛起柔和的光。站在斑驳的大门前，甘林静静听着里面传出的奇怪声音，竟有些心生悲凉和惆怅。 白垩墙面，镂空红窗，看这老宅规制，不是前朝官衙，就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府第，可惜战祸连绵，几十年前就荒废了，古意浸染中，不知隐藏了多少无常世事，吞咽了多少惆怅与苦涩。 老旧东西当真让人爱不释手，摩挲品鉴，回味悠长：或几枚古钱，透些许青铜绿意，或一架屏风，隐丝丝黄花木痕，甚或随心字画，日用陶瓷，都一样。就象这老宅，虽然早已归于平静，但历史印记、文化蕴涵，时光包浆、飘忽指痕，满满当当沉积其上，稍一触碰便古意幽情汹涌而至。仰视着青砖黑瓦、镂空的花窗，甘林沉溺其间，遥想时光的流逝与永恒，不知后世可否有缘拾得此宅碎砖片瓦。 扭头一看，门神爷站在身后半丈之外，黑塔般叉腰而立，护着场子。那十二个昆仑奴躲在元帅身后，紧绷的肌rou象上了弦的弓，一付随时准备闪的模样。 听着晨风从肩头划过，默默地与青砖残瓦对视，透过老宅那幅灰暗的轮廓，看到的除了时光，还是时光。甘林轻轻拍了拍身旁兴奋的“黑豆”，他很喜欢现在这种感觉，仿如一杯不醉的烈酒，低吟浅酌或是仰头痛饮，丰俭随心…… 老宅中幽幽地传来的叫声如同毒～药一样涂在好奇心的伤口上，钻心地痒，却很舒服，甘林感到自己就象狼找到了血迹一样想用舌头去舔那道伤口。 门后会是什么呢？！ 甘林轻轻吁了口气，上前一把推开了老宅的大门，伴着漫天飘落的尘土、铁屑和漆皮，一股夹杂着鱼腥、rou膻，还有马粪味的潮湿空气猛地从黑洞洞的门缝里迎而扑了过来…… 借着屋里昏暗的光线，甘林抬头一看，立马脸色一变，“唆锐、唆锐”，点头哈腰退了出来，重又把门带上，差点把“黑豆”的大脑袋给夹门缝里。 甘林拍了拍“黑豆”：“别吓了小家伙，找非洲朋友玩去！” “黑豆”一脸羞愧，摇摇尾巴，十分知趣地冲着院里的战狮走了过去。 自从参加了唐军，獒王和它的动物战友们关系处得不错，跟战狮更是亲近。都是老婆孩子一大堆的王者，共同的生活方式有着共同的语言。只是听战狮总是不屑地说“打猎是娘们的事！”，这让“黑豆”对它有些小鄙视！ 看着甘林十分礼貌地退出，昆仑奴们面面相觑：中国人说“非礼勿视”，这小将军莫非正撞见狐仙更衣？ 屋里堆满了旧家俱、木板和各色杂物，刚把门推开个缝，甘林一眼就看见大门正前方的破筐里，有个用棉絮、毛皮搭起的窝。三只刚出生不久的小狐狸听到动静，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自己，吱吱叫个不停，眼中满是好奇和恐惧 一只浑身通红的火狐，从窝里一跃而出，跳到后面的木架上，弓身炸毛，冲着自己呜呜地吼着！ 私闯人宅已是无礼，怎敢再行造次 后世人们张口闭口“世界的主人”，却不知自己只是天地间的匆匆过客；报怨动物凶猛的同时，却没有想到正是自己不断侵占和压缩着原住民的生存空间。 记得在后世，和朋友去云南西双版纳远足，夜宿傣寨，发现纯朴的山民罕有人被毒蛇咬伤，身穿黑色筒裙的房东阿雅（老奶奶）笑眯眯地告诉他，有祖先的“山规”护身嘞！ “山规”为何，竟是入山不穿鞋。过去是穷，穿不起。现在富了，也世代相守，从不逾越。 山胞软软的脚踏上蛇身，主、客都惊，各自抽脚、缩身，相安无事。倒是外客，旅游鞋、大皮鞋踩得蛇生疼难奈，防守自卫，在所难免。 动物与人，亦有相互尊重之道，更何况这窝狐狸还守着一汪救命的甘霖！关门的一瞬间，甘林看见老宅的后墙根下，确有一大片湿潮，中心发亮，一绢细流正不断涌出。 难怪在缺水的泾阳，昆仑奴们的菜地却生机勃勃，绿意盎然！ …… “狐仙歌后小憩，不便相扰！”甘林回身，掩嘴轻咳了一声，看见那十二个黑家伙躲在门神爷身后满脸艳羡，赶忙加了一句：“啊，狐仙合衣而卧，稍时少不得肚饿。汝等可速去寻些吃食，以新鲜鸡鸭为好，带血的牛羊rou亦可。只待狐仙填得肚皮，就不再打你等主意。少不得俺还要一通良言相劝！” 酋长一挥手，十二个昆仑奴齐齐扑倒在地上，叩头不止，这就算是捡了条命嘞！ “能与狐仙心神相通者绝非俗物！”说书的老者言尤在耳！ 酋长爬过来，一把摘下头上的鸡毛就要给甘先锋扮上：“捞大，你才是蒸整的捞大！” 甘林从腰里拽出三尺长的野鸡翎，那是突厥服装的装饰，酋长一比长短就知差距有多大。遂安心将筷子长的鸡毛插回头上：俺也就是个俗界的头目！ 一团黑暗片刻闪去，片刻又回，手中各色狐仙美味一应俱全。有了元帅的大令，司厨的营官二话没说就把他们带到了厨房：想要什么，可劲地拿！ 这是第一次在大白天进厨房，也是第一次大大方方取用，抱得满满的，象是搬家。 甘林拿过十六、七只鸡腿，轻轻推门，再次进得屋去。 小狐们看见手中有吃的，闪动着蓝幽幽的眼珠儿，吱吱叫着，晃着小脑袋，乐得在窝里直蹦。 “一人一个，谁都别抢” 架子上的母狐看见甘小子带了吃的来，身上的毛平复了下来，眼光也柔和了不少。看着孩子们高兴，当娘的还有啥说的？ 甘林扔了几只鸡腿给母狐，看见它空瘪的肚子，许是打猎也不容易，至少二、三天没吃的的，人在打仗，动物也得挨饿。 母狐狸看看鸡腿，又盯着甘林看了好一会，终于禁不住饥饿的威胁和美味的诱～惑，开始一边警觉地观察着甘林的一举一动，一边“咯吱咯吱”快速地啃着鸡腿。 看着狐狸母子大嚼鸡脚，甘林轻轻退了出来，带上门。 这下看清了，后墙根下细流脉脉，如线如缕，好似脉管的跳动，中心的泉眼足有茶杯大小，涌出的水量不小。此处土质松软，泉水涌出后，大部分浸漫到周围的地里去了，只是后墙根下尚有那股流水从砖缝向外渗出。 动物比人敏感。缺水，它们总能凭借着灵敏的嗅觉找到水源。 如果能扩大泉眼，引水出屋，不仅可以极大地缓解眼下泾阳军民的缺少问题，也完全可以满足日后甘氏垦植计划的用水需求。只是不知这狐狸母子是否给面子？ “将军！” 甘林刚一转身，薛仁贵和皮三定就兴冲冲地打马冲进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