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节 长安鼙鼓
沧溟空阔，一轮钩月在莽原上空缓缓移动。 此时，关中荒原晚上特有的狂风忽然嚣张出它令人生畏的尖啸。二十万突厥狼骑军在阴风的呼啸声中打马飞驰，衣猎猎、风萧萧，一个个面色阴冷，目光幽闪。 他们如同趁着黑夜，从地府深处逃出来索命的僵尸厉鬼。火把摇曳中，无数双黑洞洞的眼睛里散发着阴森噬人的气息。 在“俟利发”执失思力的带领下，这支铁骑在无边的莽原上汇聚成如山一般深黑浓重的色彩，无数雪亮的盘弓弯刀在飓风怒雪的映衬下，闪耀出煞白的狞笑。一眼望去，战马狂奔如潮如铁，黄土漫卷如倾如盖。 三个时辰前，他们已顺利攻下颁宁、同州两郡，此刻正全速向着长安进发。 按照“俟利发”的命令，大军所到之处，方圆十里内所遇之人一律诛杀。 执失思力的目的,就是决不能让一个唐人，尤其是“百骑司”的密探逃回长安报信。 大唐，还在沉睡！ 此时的李世民和大唐，所有注意力，已被颉利成功地吸引到了泾阳城。而对近在咫尺的突厥大军却毫无察觉。 此刻，突厥大军距长安城不到十里，透过夜雾，长安城头的长明火已依稀可见。 尤其让执失思力感到得意的是，半个时辰前，一支二百人的斥候夜袭队，已在狼主赛赤典的带领下，趁着夜色，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了长安明德门下。 突厥人的这把尖刀，已抵到了李世民的胸口上。 执失思力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狞笑！ 午夜时分，明德门吊桥高悬，大门紧闭，城楼上也静悄悄，只偶尔有几个巡逻的哨卫经过。 明德门虽然是长安外城八个城门中最低矮的一座，但其城墙也有三、四丈高。除非肋生双翅，变成鸟儿，或者是神仙才能飞进去。对一般人来讲，面对如此高大的城墙，只能望墙兴叹了。 但这些经过严格训练的突厥斥候们手中有攀登索，用特制的弩弓可以发射百米远，射高也有三四十米，且定位极准，要登上城楼并不是难事。 这是从中原掳掠来的能工巧匠的杰作。 赛赤典抬头看了看高高的城墙，兴奋之余又有些紧张。毕竟这不同于平常的训练，这是大唐帝国的都城，上面有巡逻的神策军，二百名斥候要快速地上去且不被发现，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时值午夜，赛赤典选择了处比较僻静的地段，扬手向城墙上扔了几块小石子，静听一会，城墙上没有反应。 他随即下达了发射攀登索的命令。 弩弦轻响，索上的利爪飞出，紧紧地扣在城墙上，用力拉几下，非常牢固。 赛赤典大手一挥，盏茶的功夫，二百名斥候悄无声息地爬上了城墙，迅速分散在周边。 门楼上守卫的神策军并不多，大部分人都在门楼下的营房内。 待巡哨的一队神策军过去后，赛赤典带着七名斥候悄悄地摸到门楼外，三人警戒，另外四人悄悄地隐身潜行到门楼的上面，掀开屋瓦，抛下绳索，象游魂一般顺索而下。 门楼里睡得正香的唐军甚至没机会看清这些从天而降的神秘人长的什么样子，就被打晕了塞住嘴巴，捆了起来扔在一旁。 明德门巨大的吊桥被缓缓放了下来，沉重的城门吱嘎嘎地开了道缝。 赛赤典站在明德门城楼前，手举火把，冲着黑暗中潜伏的突厥大军划了三个圈。 …… 看到信号，执失思力骑在马上，把手中的骑枪高高举过头顶，这是准备冲锋的信号。 五里地之外，三千担负首波攻击的狼骑军一齐拉下了面甲，他们将随着“俟利发”去完成几代突厥人做梦都想完成的壮举：冲入大唐国都长安，撕碎李世民和他的大唐！ 他们要告诉李世民，谁才是天下的主人，他们要用大唐子民的鲜血来替死去的突厥人报仇，祭奠先祖的亡灵。 在火把光的映照下，当看到城门打开，打马飞驰的三千狼骑军不禁愣住了，但是很快他们就疯狂了起来，他们不敢相信，天底下设防最严密的城市，此刻已向他们敞开了大门。 穿过这不到一箭之地的门洞，厚重的城墙后面，有着无数的财富和女人，只要攻进去，他们就可以为所欲为。 呼吸粗重起来的三千狼骑军，根本不需要任何命令，就已经冲着打开的城门方向疯狂地涌了过去。他们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冲进去，只要冲进去，就将拥有一切！”。 站立在城门之上，看着狼骑军洪水般地涌了过来，片刻之间离着城门已不到三里地。赛赤典按奈不住心中的兴奋，大声嘶吼起来：“杀，杀光唐人，活捉李世民！” “杀，杀光唐人，活捉李世民！” 他身边的二百斥候挥舞着手中的弯刀，一同高声嘶吼了起来。 有十余骑狼骑军求功心切，甚至和身后的大部队拉开了一箭之远，已相互拥挤着冲上了吊桥。 突然，赛赤典身子猛地向上一挺，双目圆睁，刚一回头，锐利的刀锋瞬间撕开了他脆弱的喉管，殷红的血液喷洒在了风中。赛赤典象半截枯木般直直地从城门上一头载了下来 他的身后，赫然出现一员唐将，手中提着滴血的横刀！ 闷雷般的炮声在半空中炸响，从城门洞中突然呐喊着冲出数百名手持大盾、铁枪的大唐重装步兵。他们的衣服上满是尘土，眼睛里布满血丝，浑像护窝的猛虎。 刚冲过吊桥的十多个突厥狼骑军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那些手持重盾的大唐步兵已经在他们面前竖起了一道盾墙，架起了铁枪，横挡在他们面前并迅速向前推进。 后面的几个狼骑军直接被前面的同伴给挤到了河里，而勒不住马头的那十几个想抢头功的家伙更是直接撞在了盾墙上，随即连人带马被大盾后伸出的铁枪戮了个透心凉！ 解决完这十几个过桥的狼骑军，数百名大唐重甲步兵毫无迟疑，立即席卷着冲过吊桥。负责指挥的神策军校尉挥槊一横，这数百人马上秩序森然地在桥头布成了一个圆阵。盾墙高耸，铁枪前伸，把身后的吊桥护了个严严实实。 城墙上传来阵阵惨叫，血雨飘洒中，那是唐军正在清除偷潜入城的斥候。 吊桥迅速开展向上抬升，两扇厚重的城门也在急急关闭。 长安、大唐，苏醒了！ 看着前方渐渐合围的盾墙枪林，执失思力拼命地抽动着胯下的战马，必须抢在城门关闭之前撞碎那道盾墙，不然的话，一切都晚了。 转眼疾驰而至的狼骑军大队人马再也顾不得体恤胯下的骑乘马匹，发了狂的冲向了面前已经合围的黑色盾墙。虽说重盾长枪可正面硬扛重骑兵，但是那却是要严整厚实的阵形才能抵挡住重骑兵。 看眼前的这些重甲步兵，顶多不过四、五百人。 突厥人，还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