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招聘会
2000年6月12日，星期一。招聘会现场的人群像洪水般不停地涌动。哦，也可以说像猛兽。 千禧之年，人们都想抓住20世纪的尾巴，迎接崭新的21世纪。一份体面的工作，或许是对自己和家人最好的交待。 杨宇长相并不出众，自来卷，小眼睛，鼻翼有些不太明显的雀斑。6点钟，闹钟滴滴作响，他特意起了个大早，洗澡，梳头打摩丝，借来的黑西服虽然不怎么合身，但是还算笔挺。一盒清凉油充当男士香水，呛得他眼泪止都止不住。这是他第一次面试。 平常心。这是杨宇的口头禅。可是当他看到人头攒动的招聘会场，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我靠，这么多人。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杨宇是从学校直接去的，他老爸拿着两个煮鸡蛋早早地等在了招聘会场门口。 “初生牛犊不怕虎，儿子你别紧张，当年高考的千军万马都闯过来了，这只是小场面。来，吃两个鸡蛋压压惊”。老杨一边给杨宇剥鸡蛋一边安慰着他。 “杨宇！”一个甜美的声音在这对父子身后响起。 这个高挑的女孩子叫廖小萌，杨宇的同班同学，成绩品品，却有着让男人爱慕、让女人羡慕的美貌。山东人，跨过巍巍泰山到山西求学。 杨宇看着廖小萌的淡定和从容，有些不爽，心里默念着一句话：无知者无畏。 虽然几年来，杨宇一直暗恋着廖小萌，但此时此刻，他根本没有心思和她聊天，简单地寒暄了几句之后，杨宇便掏出口袋里皱皱巴巴的自我介绍手稿背了起来。廖小萌悠闲地拿出镜子，摆弄着她清香的长发。 端午节刚过，太原的天已经热得很不像话，再配合上紧张的气氛，才上午10点钟，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把简历当作扇子挥动起来，场面好不热闹。 每进去一个人，面试室的们就会被紧紧地闭上，挡住了所有的热气和猜测，门一开，等在外面的人都会趁机努力地向里面探探脑袋张望几眼。 门开了，从里面出来的人一脸不悦，垂头丧气地往人群外挤去，看样子面试过程不太顺利。紧随其后出来的一个小个子工作人员不耐烦地喊了声“38号”，就转身回屋。 “到！麻烦大家让一下，谢谢”。廖小萌高举起自己的简历兴高采烈地往里挤。 5分钟不到，门开了，与别人不同的是，一位考官将廖小萌送了出来，握手道别。 “面试问什么了？简单吗？什么时候出结果？”杨宇迫切地盘问着廖小萌。 廖小萌一脸轻松，说道；“什么都没问啊，都是些与工作无关的私人问题。我也不知道结果。说是让等电子邮件通知”。 “哦，好吧”杨宇没有打听到任何有效信息，略显无奈。 廖小萌早已经被烤得受不了了，一边往人群外挤，一边回头对杨宇说：“我先走了哈！祝你顺利！” 目送走廖小萌，杨宇潜伏到了面试室的门口，死死地盯着那扇“生死门”。 “隔音也太好了！”他整个脑袋都趴在门上了，仍然什么都听不到，气急败坏地小声嘟哝着。 从门里出来的人表情各异，比聊天软件里的表情包还要丰富。 85号终于出来了。已经是中午11点半，杨宇拽了拽衣角走进了“命运之门”。他老爸蹲在一旁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努力克制着自己的紧张。 一张条形桌，简单的自我介绍、看似与工作毫无关系的三个问题，杨宇作了中规中矩的回答，没有得到任何贬褒，五个考官的表情达到了神同步的境界，就是大家都没有任何表情。 “好，回去等消息吧”。坐在正中间的主考官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对杨宇说道。 这可不行。我不能输。杨宇急了，他从身后地上拿起了一个黑包，对考官们说：“考官，对不起，我想耽误大家几分钟时间，请大家看看这个再作决定我的去留”。 考官们纷纷抬起头，瞪圆了眼睛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关键是谁都没有注意到他进来的时候还提着个包。 杨宇从鼓囊囊的包里掏出厚厚的一摞资料，这都是他近几年来写书法获得的荣誉证书、在校期间考的几个职业技能证书和几本刊登有他小说的报刊杂志。 原本昏昏欲睡的主考官终于有了反应，对身后的一个工作人员说道：“小姬，拿来这个小伙子的简历，我看看”。 杨宇直勾勾地盯着主考官的嘴唇，期待他的好评和有利信号的释放。短短的几分钟对他而言，像静止了一般，他从来没有感觉到时间这样漫长。 终于，主考官开口了：“不错，不错，经济学学士，多才多艺，文笔也好。回去等通知吧”。 杨宇在走出面试室的时候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暗自庆幸自己前一夜作的充分准备。他非常清楚，在众多人应聘者中，有本科学历的虽然不算太多，大多数都是银行学校（大专）的学生，但仅仅凭学历想要被录用还是无法做到十拿九稳。银行学校的学生几乎个个身怀绝技，什么单指单张、单指多张、多指多张、扇面式点钞对他们来说都是信手拈来。口算、心算能超过计算机的人也不是不存在。自己必须要有过人之处才能脱颖而出。 杀手锏？或者是救命稻草？简直再没有比这更合适的词来形容杨宇的这一包资料。“留一手”是他的一贯做事风格，这也是他多年来始终能够鹤立鸡群的法宝之一。 3天后，杨宇如愿收到了复试通知。令他意外的是，廖小萌竟然也接到了复试通知。他虽然为廖小萌感到高兴，但是，心里还是有些许不平衡，他始终认为除了长相，廖小萌并没有任何出众之处。 6月17日上午，107人参加复试，当天下午张榜，确定招录56人。 廖小萌第1名，杨宇第56名。 无论怎样，他们站在了同一个原点。往后的日子里，他们要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一个圈。 银行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