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盛世京华 第十五章 剑圣裴旻

    身着颇具古风的汉式玄色直裾、头戴一顶已不多见的六寸白玉冠，腰间挂着一把三尺长剑。行走在含元殿前的广场上。

    如此怪异的穿着，就仿佛一个汉代公子穿越到了千年后的大唐，颇为引人注目。

    能穿着这样装束的自然便是李玹了。

    许多官员脸上都带着古怪的神色不停地打量着他，仿佛他是个不可多见的宝物一般，一道道炯炯的目光看的李玹有些毛骨悚然。

    这时，一个身穿大红色官袍，头戴乌纱幞头的官员径直走上前来对李玹招呼道：“李舍人！”

    李玹见到来人，停下脚步拱手道：“杨中丞。”

    此人约三四十岁，面色微白，颔下留着一撮短胡子，活脱脱一个后世戏里jian臣模样。

    但说到他的身份可不一般，他是贵妃杨玉环的堂兄，杨钊。如今可是长安官场风头正劲的人物，李隆基对其颇为恩宠，如今官居给事中兼御史中丞，还有其它十余个职位，可谓是权柄在手，炙手可热。

    给事中是门下省属官，在门下省的地位仅次于左相和门下侍郎。就像中书舍人一样，不过给事中却有着一个特别的权力，那就是可以驳回中书省的圣旨，是一个权柄很重的要职。

    李玹在中书省为官，自然与杨钊见过面，但也不算是熟人。所以李玹见到杨钊来和自己打招呼，心中有些惊讶。

    杨钊笑了笑，笑得很真诚，给人的感觉却很不舒服，只见他拱手道：“玉郎今日冠礼，皇帝亲自主持，可见他对你的宠爱，可喜可贺啊。”

    李玹矜持的一笑，有些不太适应杨钊的热情，便说了一些谦虚的客套话，两人就这样向前方并肩走去，一路上倒也是说说笑笑。

    快到丹凤门的时候，前方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呼声：“玉郎！”

    李玹正与杨钊说着话，听到叫声，便顺着声音望过去，见到杨氏兄妹、王维还有两个不认识的人站在一起，叫他的竟然不是杨光程，而是杨黛儿。

    李玹心中诧异，对杨钊拱手道：“杨兄，在下还有些私事，来日再请杨兄来寒舍，咱们一醉方休。”

    说着，眼睛还偷偷瞄了一眼杨黛儿的方向，脸上露出一丝羞赧的表情。

    杨钊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很是为杨黛儿的美貌惊艳了一下，旋即便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会意笑容：“哦！为兄明白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贤弟有事便去吧，你我有时间再聚一聚。”

    李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杨钊拱手道：“多谢杨兄，小弟这就告辞了。”

    杨钊笑着点了点头：“去吧。”

    李玹“嗯”了一声，便与杨钊分开，向着杨黛儿几人那里走了过去。

    还未到，杨光程就已经装模作样的对他深躬一礼：“小人参见安阳郡公！”

    李玹上去便给了他一拳：“装模作样！”

    杨光程哈哈大笑，杨黛儿却是蹙眉问道：“你怎么和杨钊那种人混到一起了。”

    李玹回头看了看，已经见不到杨钊的身影，然后回头无奈苦笑道：“是他自己找上我的，之前只是见过几面而已。”

    杨黛儿了然，螓首轻点，王维却已走上前来拉着李玹笑道：“玉郎，我来给你介绍，这位是左金吾将军，裴旻。”

    李玹看了一眼儒雅中年人，不禁惊讶地说道：“莫非就是传说中一日之内猎三十一虎，令契丹与奚人闻风丧胆的剑圣，裴旻裴将军？”

    裴旻抚了抚修剪的十分整齐的胡须，颇有些得意的笑道：“坊间传言，太过夸张，老夫裴旻，见过安阳郡公。”

    李玹不禁大喜，忙深躬一礼道：“素闻裴将军大名，没想到今日竟能见到本人！”

    也难怪李玹如此兴奋失态，裴旻人称剑圣，后来唐文宗时，将他的剑术与李白的诗、张旭的草书并称为“大唐三绝”。传说开元时，他的母亲病逝，他请大画家吴道子在天宫寺作壁画超度亡魂，吴道子的条件便是想看一看裴旻的剑舞。于是裴旻持剑起舞、走马如飞，舞到兴奋之时，竟然将手中长剑掷出数十丈高，仿佛飞在云端，而他将手中剑鞘一接，长剑竟如电光下射，径直坠入剑鞘之中，恍如神话。周围的围观者皆是惊叹不已。

    无论是江湖上的游侠儿，还是大唐军中的将士，无不对裴旻的剑术敬佩有加，堪称一代剑圣。

    李玹万万没想到，传说中的剑圣看起来竟如此儒雅，竟像是个满腹经纶的读书人。

    裴旻见李玹这般年少俊杰对自己如此崇敬，不禁有些自得。

    王维却是一拉李玹：“玉郎可别如此，你看着老家伙胡子都快翘天上去了。”

    李玹笑了笑，目光看向裴旻身边的年轻人，拱手道：“这位公子是？”

    年轻人长得颇为英俊，对李玹拱手道：“在下博陵崔煜，见过安阳郡公。”

    原来是博陵崔氏，李玹对他拱了拱手，微笑着说了几句客套话。

    自汉以来，崔氏就是北方的著名大族，著名的有博陵崔和清河崔。北魏时，崔氏与太原王、荥阳郑、范阳卢一起被推为“四姓高门”，乃是山东士族的代表之一。

    隋唐之时，关陇门阀势力强大，以至于皇室不得不借助山东士族的力量来打击关陇集团，后来高宗之时，以长孙无忌、上官仪为代表的关陇贵族惨遭打击，从此逐渐式微。而山东士族的势力愈发强大，博陵崔氏也成为了天下第一高门，与清河崔氏、范阳卢氏、陇西李氏、太原王氏、荥阳郑氏和赵郡李氏一起被称为“五姓七望”，为天下士族之冠。

    五姓七望同气连枝，相互通婚，在地方上拥有很大的影响力，连皇室都不得不忌惮他们三分。而他们也自诩汉家望族，对拥有鲜卑血统的李唐宗室颇为不屑，虽不至于和皇室作对，但偶尔会闹出点不愉快的事情。

    最让皇室不爽的莫过于皇室公主难嫁，五姓女却被天下读书人争抢着要娶，唐高宗李治甚至为此特意颁布了一条禁令。不过这也难怪，自从高阳公主和辩机和尚事发之后，大唐的公主名声都不怎么好，养面首更是家常便饭。而且做了驸马纵然是荣华富贵，但也代表从此绝了仕宦前途，对读书人来说，无疑是成为五姓七望的女婿，在仕途上有人提携，而且将来还能有成为宰相、位极人臣的机会。

    但无论怎么说，皇室和五姓七望都互相看着不怎么顺眼，李玹也不能幸免，故而对这位崔煜虽谈不上疏远，但也不算亲近。

    崔煜尚是年轻，并未感觉到，王维却已经看了出来。于是他对众人笑道：“此时还是上午，明日所有官员休息一天，诸位不如去我的蓝田别墅小聚一番。”

    众人皆是点头称好，李玹沉吟了一下，也是欣然应允，王维哈哈一笑，众人一起走出丹凤门，对车夫吩咐了一声，便分别登上两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