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风雨之秋 第九十一章 泄密
车厢里的气氛有些沉闷，李玹微闭着双目沉默不语。许久，方才叹息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我的目光还是不够长远啊！” 黛儿没有说话，一只手却是偷偷摸摸地伸向了他的腰间，唇角略带着一抹狡猾的微笑，在他腰间的软.rou上轻轻一捏。 李玹一个激灵，险些摔下榻去。待反应过来，转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翻过身便将她压在了身下。 黛儿的俏脸顿时变得通红，连忙挣扎着将他推到一边，口中啐道：“就不能老实点？” 李玹满脸堆笑：“不能！” 黛儿白了他一眼，将他作怪的手打落到一边。却又贴心地拉过一条薄薄的小被为他盖好，颇为关切地说道：“注意点，医士说你不能受冻的。” 李玹嘿嘿一笑，继续斜靠在她身上，闭目假寐。 杨氏的城东别墅里灯火通明，除了杨氏、裴氏外，还有许多特殊的客人来到这里参与了这场“家宴”。 参与的人除了杨氏家主杨道明外、礼部尚书独孤颖、礼部侍郎达奚珣、左羽林卫将军长孙全绪等关陇一系的重要人物也都应邀前来。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年轻面孔也出现在宴上，皆是关陇一系中已经出仕且较为优秀的子弟。 众人安坐席上，静静地等候贵客的到来。 一名家人从外面跑进来，在杨道明耳畔小声说了几句，杨道明点了点头，示意他退下。 抬头环顾了一圈在座嘉宾，杨道明笑着道：“诸位！” 众人纷纷望向首位，杨道明接着说道：“我们的贵客来了，还请诸位随杨某出门迎接。” 说着，杨道明便在两个侍女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理了理袍袂下摆，向外大步走去。座上诸宾客也随着他一起，纷纷起身出迎。 堂内燃着熊熊的火炉，温暖如春。外面却依旧是寒风呼啸，冻得许多人不禁抖了抖。 别墅大门外停着一辆没有打任何官幡的马车，车门拉开，一对璧人映入众人的眼帘。 李玹与黛儿携手走下车，见到众人此番阵仗却并无半点惊讶之色，只是淡然微笑，对众人拱了拱手，说道：“诸位使君如此相迎，玉郎受宠若惊。” 杨道明是黛儿长辈，不便回话，他身旁的独孤颖则是代他拱手还礼道：“王爷言重了，我等素来仰慕王爷，今日得以同席，本就是我等的荣幸才是。” 两人客套了一番，杨道明这时插话道：“此处风大，我等进去谈。” 李玹点头应允，，对众人说道：“诸位，请！” 众人连忙让开一条道，对李玹拱手道：“王爷请。” 李玹没多做推辞，对众人笑了笑，挽着黛儿的手，两人一路走向正厅。杨道明与独孤颖等人紧随其后。 进入堂中，今日的主题是家宴，杨道明是此间主人，故而坐在上首，李玹夫妇与独孤颖分坐于他左右。其余诸人也依次按身份入座。 李玹手持一杯人参饮，对众人说道：“劳烦诸位久等，某在此先罚一杯，因为身体不适，御医吩咐不能饮酒，便在此以茶代酒了，还望诸位见谅。” 众人连忙举杯起身，礼部侍郎达奚珣嘿嘿笑道：“不敢，不敢，王爷请。” “诸位请！” 说完，李玹举杯以袖遮面，一饮而尽。身旁的黛儿也是扬起天鹅般洁白的秀颈，将杯中的参茶饮下。 独孤颖等人见状便也举杯相饮，一爵美酒下肚，方才在外面受的风寒顿感减轻了些许，腹中皆是感觉暖洋洋的。 李玹放下被子，正要说话，目光却无意间瞥到坐在拐角处的一个人，不禁有些惊讶地说道：“杜先生？”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向那个不起眼的角落。只见一位中年男子端坐于此，竟是与李玹、王维等人交好的杜甫。 杜甫被众人齐齐注视着，面上却并无紧张之色，而是不急不缓地对李玹拱手道：“前些天听闻玉郎坠马，却未能前去府上探望，还望恕罪。” 李玹摆了摆手，笑道：“无妨，一点小伤而已。” 他有些奇怪，今日杨氏家宴除了受邀前来的几个世家外，照理说不应再邀请别人才是，怎么杜甫也会在这里？ 虽然心里惊讶，但此处场合显然不宜询问。反倒是杨道明看出了他的疑惑，侧过身子小声说道：“子美是我族弟司农少卿杨怡的女婿。” 李玹恍然大悟，点头道：“原来如此。” 长安城。 上元节这般好日子，杨国忠自然也不免动了些活泛心思，于是便带上夫人裴柔，正准备出门到西市。谁知马车刚出府门便迎上了一个不速之客。 他的幕僚令狐飞匆匆赶来，拦住了正要出门的杨国忠，小声说道：“使君且慢，某有要事禀报。” 杨国忠眉头一皱，有些不悦。但令狐飞是他手底下的智囊人物。且平常行事沉稳，深得他的信任。若无大事他是绝对不会在这种时候过来打扰的。 心下盘算完毕，杨国忠对夫人裴柔解释了两句，与令狐飞一起走向书房。裴柔心道他是有紧急公务，便也未曾多言。自从官儿越做越大之后，杨国忠在家中的话语权也渐渐大了起来，裴柔对此也无可奈何。 令狐飞关上书房的门，转过身来坐在杨国忠面前，拱手说道：“使君，某近日发现，走水路从江淮来到关中的船只忽然多了不少，且运来的都是上好的江淮粮米以及盐铁等物，某觉得事有蹊跷，故特来向使君禀报” 杨国忠听得满头雾水，他看着眼前的令狐飞，有些不悦地问道：“就这件事？” 令狐飞却是知道他尚未反应过来，他连忙问道：“使君难道忘了，谁曾经在江淮为官？” “谁曾经在江淮为官？” 杨国忠嘟囔了一句，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人的名字，不禁脱口而出：“李玹？” 令狐飞微笑着点头，说道：“不错。” “可是，你怎么确定这和李玹有关系？” “某派人调查，发现琅琊王府中护卫头领高耀曾经数次秘密前往灞上，且之前运来的一批粮食已经转行陆上，向北运走了。” “向北……” 杨国忠的眼睛不禁眯了起来：“你的意思是，朔方？” 令狐飞点头，说道：“不止如此，某还发现最近弘农杨氏正在购买大量的生铁物资，运行的路线同样是向北，使君不妨想一下，把这些东西运到朔方，李玹是想干什么？” 杨国忠冷冷地说道：“莫非是为了养兵？” 然后转念又一想，说道：“但朔方最近却又没有向兵部请求调粮。” 令狐飞点头，他说道：“那么使君以为，李玹运送这么多的物资到朔方，是要干什么呢？” 杨国忠会意，冷冷一笑。 “他是想养私兵！” 李玹一大早便起身用膳，然后便在书房静候。 算算日子，申屠星野差不多该是今日要到长安。 这段日子，他们在江淮收购的粮米不断从水路运来，然后转走旱路送到九原。由于这一批粮米的数量较大，故而由申屠星野亲自送来，然后在亲自运送到朔方。 从年初到现在，先后运送去朔方的粮草物资足够五万军队四个月之用，郭子仪已经办妥了兵器的事情，现在唯一剩下的便是上好的战马了。 申屠星野此次的任务便是在将粮草送往朔方之后，便假扮马商，北上草原向回纥人购买马匹。 等了没多久，便听到高耀在外面禀报的声音：“王爷，他来了。” 正在闭目养神的李玹睁开了眼睛，说道：“进来吧。” 书房的门被推开，一别许久的申屠星野大步走进来，见到李玹，有些欣喜地拱手道：“师兄！” 李玹笑着摆摆手，说道：“一家人，别这么客气了，快坐吧。” 申屠星野点头，在李玹对面坐下，高耀关上门，坐在了两人身边。 李玹喝了口羊奶，询问道：“一路上怎么样，没出什么意外吧？” 申屠星野摇头道：“还算顺利，没有什么意外发生。” “那便好。” 李玹点点头，又问道：“这次一共运来多少粮食？” 申屠星野答道：“加上前几日先行运来的五千石，这一批约有一万五千石。” 李玹心中默算了一下，点头道：“这次你亲自运送到朔方，届时可莫要出了差错，至于淮南道那边，我过些日子便请求外调到扬州。” 申屠星野点头称是，站起身来说：“那我便先回灞上了，那边没有人照看着我不太放心。” 李玹点头道：“好，阿耀你也一起过去，再派人盯着杨国忠的府邸，有任何风吹草动随时告诉我。” 高耀拱手道：“喏！” 嘱咐了一番，李玹便挥挥手，示意两人可以离开。书房中只剩下李玹一人。 这次运输大批物资到朔方，完全都是用的他自己的力量，除了弘农杨氏之外，没有任何世家知道他这一次的行动，就连裴氏也包括在内。 私练军队这种事情乃是大忌，一旦事机不密，惹来的便是抄家灭族之祸。若是让其他世家得知此事，恐怕非但不会有所助力，闹出事情来才是真有可能。 正在李玹沉思时，门外却又传来高耀的声音。 “王爷，有人来给您送一封请柬、” “请柬？” 李玹眉头挑了挑，说道：“拿进来吧。” 高耀推开门，将一封制作精美的请柬奉与李玹。然后便缓缓退下。 李玹打开请柬，见到一行苍劲却又不失飘逸的小楷。 久仰郡王声名，向来仰慕，上元节后三日，东市明月楼，恭迎大驾。 瞥了一眼下面的落款：沈卓然。李玹心中细想了一下，好像自己并不认识这号人物，他端详了一下请柬，无意中看到后面最下方写着的一行小字。 闻君纳粮事，但请一叙。 看见这行字，李玹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