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大地风云 三百十九 擒贼
正如何腾蛟所预料的那样，郑彩、郑联两兄弟主动要求领兵出战，与朝廷平叛大军决战的请求，让因儿子被捕而处在暴怒中的郑芝龙大喜，不但准许了他们的要求，而且还答应调拨给他们一批最新购买来的火器！ 而为了以防万一，郑芝龙还提出了郑彩兄弟父子三人都为朝廷效力，忠诚可嘉，他们的父亲便不必再上前线了，就与自己一起镇守福州，其实明眼人都清楚，这就是把郑彩兄弟的父亲当成了人质。 看到郑芝龙又要用自己，又要疑自己，郑彩兄弟也不提出任何异议，只是想请郑芝龙去军营代为训话，以鼓三军士气，郑芝龙正想借着这个机会给士兵们提神打气，因此满口便答应了下来，为此还特别做了番精心的准备。 九月二十九日，福州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似乎在为郑芝龙的前途蒙上一层谁也无法猜测到的神秘光彩。道路有些难走，但一心想着鼓舞士气，保住锦绣前程的的郑芝龙，还是带着一千亲兵，登上了开赴军营的路程。 他的亲兵队长，是从小便被自己收留在身边的郑远。这个从小便是孤儿的郑远，二十年来，始终都紧紧跟随着郑芝龙，在郑芝龙看来，他便像自己的另一个儿子一般。他谁都可以不相信，但唯独不会不相信这个郑远。“大帅。我还是觉得小心谨慎些好。”马上地郑远抹了下被细雨打湿的脸，说道：“郑彩兄弟两个平素与大帅多有积怨，这次却怎会如此？属下心里实在有些担心……” “不妨事。”郑芝龙不以为然地道：“他们都是我的子侄辈的，平日里我以长辈的身份教训他们又有何妨？他们见了我便如同老鼠见了猫一般，谅也翻不了天。况且，这次朱由斌出动大军一路向福建而来。我若垮了，他们难道便有好日子过了？朱由斌便会放过他们了？” 郑远虽然心下担心，但郑芝龙的话却让他不由自主点了点头，他一直把这大帅当成自己地救命恩人一般，又对他最是信服。想来大帅这么说了，就必然有自己的道理。 “不过，防还是要防一手的。”郑芝龙沉吟着道：“一会到了军营，你精选二十名身手好的侍卫人在我身边不可离开半步。你亲自带着其余侍卫，密切监视着军营中的动向，但凡郑彩兄弟稍有异常。便立刻给我解决了他们！” “大豹子。”郑远应了，大声叫过一名三十来岁，长得如同铁塔一般地大汉：“你带着你的手下，紧紧跟在大帅身边，若是大帅少了一根头发，我就拧下你的脑袋！” “郑将军，放心吧，咱的脑袋还得留着娶媳妇用呢。”大豹子拍了拍胸脯应道。 郑远这才稍稍放心。对郑芝龙说道：“大帅，这人是三年前从军的。被我挑选了过来。人耿直，武功高，力气大，可就是有些缺心眼，吃饱了就睡。做什么事情都不懂得转弯。” “缺心眼好。缺心眼好。”郑芝龙显得非常满意。对他来说，越是傻的人就越容易控制在手中“大豹子。过来，想不想娶媳妇啊。” “想，当然想啊，咱做梦都在那想。” 郑芝龙大笑了起来：“好，等这次回来，本帅就给你娶个媳妇。不过，我话可说在前头，一会谁要是敢对我有任何举动，你就给我把他杀了……” 雨下得大了起来，把郑芝龙本来良好地心情破坏了不少，他抬头看了看天，嘴里嘀咕了声：“这该死的雨，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停下来……” “末将前先锋郑彩，中先锋郑联参见大帅！” 才一进入辕门，就见郑彩兄弟带着一众将领迎上前来道。 原来，郑芝龙原名一官，跟随颜思齐进入台湾，后颜思齐暴毙，郑一官自立门户，此后，从福建招徕了郑兴、郑明、杨耿、陈晖、郑彩等部将。他将部下分为十八先锋，结为“十八芝”，并从此改名为“芝龙”，而不再称“一官”。 而郑彩和郑联这些长久跟随他的部下，始终都以当初的官职相互称之。 “辛苦了，都免礼。”郑芝龙兴致勃勃地道：“今日本帅前来，也不想打扰你们，只为和士兵们说上几句话，以激励我军士气，与朱由斌做决死之战！” “大帅请！”郑彩大声说道：“将士们都已整队完毕，就等大帅训话了！” 郑芝龙向郑远使了个眼色，郑远会意，随即带着亲兵四面而散，控制住了军营各处，郑远亲自按住腰刀来回巡视，生怕有任何闪失。 越下越密的细雨中，那些士兵们排成几行，任凭雨水从身上洗刷而过，一动不动。原来郑芝龙为人暴烈，军规森严，但是站队时有人身子晃动，军棍五十；叫头接耳，当即斩首。此时见到郑芝龙前来，一个个哪里敢动分毫。 眼见自己的将士如此，郑芝龙大是满意： “兄弟们，辛苦了。别看这雨越下越大，可它奈何不了我们郑家军。大家都知道了，我们海战输给了对方，可陆地上我们还没有输，我们还得和他们干。***朱由斌想侵占老子的福建，老子就得和他玩命…… 皇上不差饿兵，这次，本平国公带来了大批大批地银子，就等着你们打赢了，从前线回来了，就好好地赏赐给你们。要是你们谁不幸阵亡了，你们的老婆孩子，老子当自己家地亲人一样帮你们养着！” 他的话却并没有引起多少的轰动。不少将领脸上都露出了不以为然的神色。 原来，这样的许诺郑芝龙不知道说过了多少遍，可真正兑现地却一次也没有。像照顾家眷什么地，他们更是不敢相信。在这次攻击台湾失败后，不光那些阵亡者的家眷没有得到照料，反而还有大量俘虏地家人。都被郑芝龙莫名其妙抓了起来，投入了大牢，家产全部充公。 可怜那些参与叛乱，攻击台湾的将士们，不但什么也没有得到。反倒弄了个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而他郑芝龙郑大帅，却借者这个机会发大发横财。现在他又搬出了这套，又还有谁再敢相信半个字？ 郑芝龙之治军，无非“残暴”二字……. 说了会。眼见雨大，郑芝龙似乎也少了许多兴趣，回首对郑彩说道：“给兄弟们准备好酒rou没有，等他们吃饱了，明日就去和朱由斌拼命去！” “回大帅，全都准备好了。”郑彩上前一步道：“此地雨大，末将在大营里为大帅准备了点酒菜以充饥，请大帅随我一同前来。” 郑芝龙早巴不得离开这里了。当下命郑远也去弄点吃的，可郑远一心想着大帅地安危。哪里肯离开分毫，与那大豹子一起，跟着郑芝龙走进了大营。 喝了几杯酒后，郑联忽然说道：“大帅，我听说前几日陛下说什么要投降之类的话。这很在军中引起了恐慌。不知道究竟有没有这回事？” “那个皇帝的话，理他去做什么？只会空自乱我军心。”郑芝龙漫不经心地道：“况且。你等武将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朝廷大事岂是你们能管的！” 原本以为在自己的教训下，郑家兄弟必然不敢说话，谁想到郑彩却接过口冷冷地道： “这次我们却非管不可。我们为什么打仗，为了谁打仗。弟兄们在前线流血牺牲，可你却在这大肆守寡收刮。几万兄弟在台湾就这么没了，他们地抚恤在哪里？他们的家人在哪里！唐王要带我们归顺朝廷，你又为什么一意孤行！” 大营内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气氛骤然变得紧张起来。那郑远眼看情景不对，赶紧拔出了腰刀，护在了郑芝龙的身前，厉声道： “郑彩，你想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擒拿反贼，以正天下！” 随着郑彩的一声大吼，无数士兵猛然冲进了大营，雪亮的刀枪一下对准了郑芝龙和他的亲兵，而大营里的那些将领，也全部站了出来，抽出兵器虎视眈眈。 郑芝龙倒反而镇静了下来，推开面前的郑远冷冷地道：“郑彩，郑联，还有你们这些人，跟了我这么多年，在最困难地时候，难道准备出卖本帅！” “不是出卖，是反正！”郑彩咬牙切齿地道：“给我拿下郑芝龙！” 郑芝龙大笑了几声，忽然把手中酒杯往地上一摔： “郑远，动手！” 郑远厉声疾呼：“大豹子，都手！” “是！” 大豹子大叫一声，一刀便狠狠地砍下…… 正在大豹子动手，郑彩兄弟准备还击的时候，让他们意想不到地事情发生了： 大豹子的那口刀，竟然，一下斩落在了郑远的后背！ 郑远一个踉跄，不敢相信地回过了头，但他看到的依然是大豹子那张木钠的脸和含糊不清地话语：“郑将军，我动手了，可这是你让我动手地……” “你是谁！”郑远死死盯向了他，这时候他发现，随着自己一起进入军营的那二十名亲兵，也都一齐把兵器掉转过来指向了自己，脸上都是如大豹子一般地冷漠。 大豹子笑了一下：“我是大明朝廷的人，我是忠勇武英王的人。现在你应该明白了吧？你总是把我当傻瓜看待，可是把别人当傻瓜看的，往往自己，才是最大的傻“大帅，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 郑远软软地倒了下来，眼里写满了悲哀和绝望：“我不该相信他的，真的不该相信他的……”一直到闭上眼睛，郑远嘴里不断重复的还是这两句话…… 郑芝龙的身子一动也没有动，他苍凉地看着地上那具年轻的尸体，脸上显得那么的麻木。自己的一个儿子成为了俘虏，现在另一个儿子一样的，却又变成了毫无生命的躯体…… 这次自己是真的失败了。他落到了一个早就设计好的圈套之中，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郑芝龙心里并不觉得如何的悲哀。好像在他看来，这一切也许迟早都会发生的。 郑彩等起事将领这才从大变中反应过来，郑彩急忙上前道：“罪将郑彩参见大人，我等久随郑芝龙为乱朝廷，罪该万死，等这里的事情处理了，我自然会去武英王处请罪赴死。” “现在不是说这话的时候。”大豹子摆摆手道：“郑芝龙带来的一千亲兵中，大部将领皆是武英王派出来的，请郑将军立刻调拨人手控制住他们，以防发生激变。” 郑彩使个眼色，等郑联走了出去后又听大豹子说道： “还有就是控制住军队，以及整个福州，严防生事。非常时期只能用非常手段，有胆敢闹事者，杀。那些郑芝龙的铁杆部下，一个也不要放过了，全部先抓起来！” 他说一句大营中便有一个将领去办理此事，郑彩待他说完小心地问道：“请问朝廷的大军何时才能到达？” 大豹子一笑而道：“我平叛大军已越过仙霞关、分水关，正在轻骑疾奔福州。我水师船，三天之内必到，各位将军不世之功，刻日便会传到京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