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意乱情迷(四)
明晃晃的阳光照亮黑白条纹相间的窗帘,夏克明眨眨眼像是要确定自己真的醒了。想起昨天的约会,他俯身捡起床边的衬衫,使劲嗅嗅,余香尚存,是她淡淡的气息,更多的细节插入思绪,米安琪的音容笑貌重现眼前。 “我真不记着你去过我家,更别提非礼我,还有你上回说篝火晚会接吻什么的。”米安琪情急之下快要哭了。 夏克明侧身裹紧毛巾被,难堪的纠结,令他压抑窒息。莫非她大脑萎缩失忆了? “我们俩有一个……” “这儿出问题了。”米安琪指指自己的脑袋。 夏克明忽地坐起来,他拿起手机查找米安琪的电话,愣了会儿,又翻到许晴的电话轻轻按键。 “难得,想起给我电话了?”许晴问。 夏克明起身下床走向卫生间。 “找你有点事。” “肯定没好事。不是借钱吧?” “请你吃饭成不成?”夏克明抬起马桶坐垫。 “没空。” “我他妈挂了。”夏克明说。 “臭脾气还挺大,陪我逛商场吧。” 夏克明尿线如注直直地砸在马桶里,泡花翻滚。 “说话啊!不愿意算了,夏克明,你尿橘子水呢?” 十点多了,东三环上依然排着长龙,夏克明终于摆脱车流开进商城的地下车库。他站在车前摸出钥匙,听到身后“啾”的一声,回头瞅见一辆奥迪A6的尾灯闪了又闪,车旁穿着黑色连衣裙的女人转过身来,夏克明笑了,卡宴也发出鸣叫,车头灯示威地回闪了几下。 “你这连衣裙真够坠的,跟披了层纱似的,什么都挡不住,又好像挡住了。” 许晴迈着优雅的一字步,款款上前。两人相视而笑,夏克明双手不怀好意地在胸前抓挠着。 “几日不见当刮目相看,这话用在你身上绝配。上次同学聚会一副破落相,今儿又人模狗样的。” “满大街的狗眼辐射,谁也逃不过媚俗是不是?”夏克明贴着许晴的耳根子说。 “你见过米安琪了?”许晴始料不及的反问让夏克明一怔,一双媚眼含笑审视着他。 “我是想先见你,再找她。”夏克明伸手示意许晴先出电梯。 “我可不当王婆,他老公比武松还厉害。”许晴轻车熟路地走过一家家专卖店,直接步进香水廊。 “想什么呢?我也不是西门庆。”夏克明伴着她围绕着一根根水晶柱似的展台转来转去。 “好闻吗?”许晴将手腕伸到他的鼻子下面,自己拿着粉色的小条试纸不停地嗅着。 “你常洗澡吗?”夏克明问。 许晴仰起脸,咬着下唇挑衅地瞄着他。胸前系着蓝飘带的导购小姐望着他俩。 “700多年前,欧洲流行黑死病很多人都死了。但有人发现长期不洗澡,让汗和泥把毛孔糊住就能隔绝这种病毒的传染,但时间长了身上太臭,特别是狐臭,后来不知是谁发明了香水。” 夏克明说完问导购小姐:“是不是?” 导购小姐笑不露齿地点点头。许晴恶狠狠地拧了一把夏克明的胳膊,疼得他倒吸凉气。 “我就要这瓶:午夜奇葩,多少钱?”许晴蛮横地说。 “1860元。” “多少钱?”夏克明一把抢过许晴手中巴掌大的墨蓝色小瓶。 “这是迪奥的。”导购小姐强忍着笑说。 “你回家多洗洗澡,我送你两盒痱子粉扑扑。”夏克明边说边拉许晴。旁边三三两两的人在窃笑。 许晴挽起夏克明的胳膊,刚出香水廊,就把装香水的塑料袋递给他,命令道:“你给我拿着。” 夏克明接过来扬手欲往身后的垃圾桶里扔。 “一点都不绅士!”许晴连忙夺了回去。 “咱别溜馊腿,找地儿坐坐吧?”夏克明建议道。 不远处,暗旧的门框上悬挂着几块破白布条,许晴拉着他迈进一家韩式料理店。 “说正题,找我干吗?”许晴刚坐定就开审了。 “没什么事,随便聊聊,你先点菜,别让人家等着。”夏克明看看立在桌边粗壮的侍者。 待到侍者拿着硕大的菜谱离去,夏克明才说:“高二我们开篝火晚会跳集体舞,你还记着吗?” “跳《阿细跳月》,想起来真傻,男生在外圈,女生在里圈,男女相对跳两下,拍拍手,拉拉手,再转个圈……” 夏克明急忙朝捂嘴大笑的许晴连连摆手。侍者分散开桌上的碟碟碗碗,放下白皂色的大盘转身离去。rou粉色的章鱼爪上长着一串串梅花状的吸盘在盘中曲曲蠕动。夏克明皱了下眉,不停挠着胳膊。 许晴捡起一个,重重地按在芥末汁里,放入口中咯吱咯吱地嚼着,得意地看着他点点头。“小爪子在嘴里还动呢,要使劲嚼才行。”说着夹起一块鲜活最大的放进他的料碟里。“这也是米安琪的最爱。” “胡扯!”夏克明冲口而出。 “你心中的米安琪一直是小情小性的小鸟依人吧?智慧温柔,外谦内敛楚楚动人令你爱?其实比我复杂多了!” “你要一龇牙,能把她吓哭了。”夏克明说。 “放屁!一见面你就指桑骂槐地说我是狗眼,其实你骨子里是彻头彻尾的势利眼。”许晴端起红酒喝了一大口。 “这两天你痛经吧?”夏克明捡起章鱼爪扔回盘子里,从红漆盘堆砌的冰堆中夹起圆圆的鲍鱼片。 “如果米安琪他爸妈不是高知,是普通工人农民,你会这么有感觉吗?算了,懒得提,看你送我香水的分儿上想问什么说吧。”许晴杯中酒一饮而尽,又抓过酒瓶倒满。 “最起码,米安琪不像你……” “什么?别忘了,每次你求她帮你写作业,她把作业本拽回来,都是我帮你写的。想想都要扇自己,我真够二的。”许晴闭上眼,仰头豪饮。
夏克明笑了,“许晴,你不会一直暗恋我吧?” 许晴也笑了,“臭不要脸,以为自己是蝴蝶迷?我是替你觉着不值……为她。” “篝火晚会结束后,你和谁一起回家的?”夏克明不经意地问。 “忘了,什么陈芝麻烂谷子?”许晴咽下嘴里含着的一口红酒,忽地,她狡猾地瞄着夏克明,夏克明避开她的目光。 “你是想问:晚会后,米安琪和谁一起回家的?” 夏克明不好意思地笑了。 “见过王八驮石碑,没见过你这么有劲儿不会使的。”许晴不屑地摇摇头,又端起斟满的酒杯。 “你是不是觉着我不敢抽你?”夏克明红着脸问。 “借你俩胆,少跟我耍混蛋,有本事抽她去。”许晴摆出要拼命的架势。 “都他妈哪跟哪啊?走吧,别喝了,我送你回去。结账!”夏克明扭头冲侍者大喊。 许晴扒拉开他的手,对快步近前的侍者大叫:“滚一边去!谁说要结账了?” “傻逼,喝多了吧?会说人话吗?”侍者怒目圆睁。 许晴抓起红酒瓶歪歪斜斜地拽过去,砸在侍者鼓胀的大肚子上。 侍者隔着桌子扇过去一耳光,重重地打在许晴头上。夏克明抡起木椅砸在侍者的脖根子上,侍者扑倒在餐桌上,夏克明掐按住他的后脑,对准耳朵连续两拳。 在众人的目送下,他和许晴被带进了治安办公室。当夏克明缴纳了3000元,做完笔录和她出来时,许晴的酒醒了,略显怯懦地捅捅他的胳膊,夏克明紧走两步没搭理她,许晴追上来小声说:“我想起来了。” “什么?”夏克明愣愣地问。 “篝火晚会后,米安琪和我一起回去的,是我先送她回家的。”许晴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你没记错?” 许晴坚定地摇摇头。 “开晚会时,你一直和米安琪在一起吗?”夏克明问。 “装什么傻?当然没有了。”许晴忽地笑了。 “我装什么傻了?”夏克明问。 “你把我按在楼道的墙上耍流氓,我哪儿知道她和谁在一起?”许晴红着脸,目光瞄向别处。 “我?把你按在墙上耍流氓?”夏克明痛心疾首地问。 “你还吃亏啦?” 他沮丧地跌坐在长椅上目光呆滞。许晴恶狠狠地踢了他一脚,但夏克明麻木地失去了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