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夜半惊魂(七)
“你在哪儿?”柯小薇电话里的声音很像米安琪,总给他一种错觉。 “床上。”夏克明坐起身,仰靠在宽大的床背上。 “还在睡觉?” “早醒了,看你介绍的《精神病学》。”夏克明扫了眼身边翻卷到最后几页的大开本。 “你给我念一段。”柯小薇说。 “不信是吧?听好了,夏克明小朋友给柯老师背一段:记忆是既往事物经验在大脑中的重现。包括:识记、保持、再认三个基本过程。识记是过往经历在脑子里留下痕迹的过程;保持是识记的痕迹保存于大脑,免于消失的过程;再认是记忆痕迹显现的过程。记忆障碍中包括了:记忆减退、遗忘。” “你真是背的?”柯小薇问。 “不信就过来,坐在床边看着我背。” “你背的不是《精神病学》,是《意识与记忆》里的第三章。给你当老师很不易,一不小心就成了马戏团里的猴子。” “所以他们讨厌我,他们孤立我。老师喜欢听话的;脑袋长在别人身上的;拿着几本烂教材当《圣经》无暇它顾的;从不坚持什么;为了虚荣功利而发誓时刻准备放弃所有的——口是心非的奴才。” “接着说,我听着呢。” “他们不许你坚信什么、喜欢什么、寻找什么,一切真假善恶好坏是非,他们都给出了标准,画定了框框。需要的只是你遵守和膜拜。别说话、手背后、坐好了,cao他妈。” “最后三个字不是老师说的。” “那是我对老师说的。我们每人从6岁就进了一个叫学校的监狱,里面都是托着大鼻涕的小犯人。他们不惩罚小犯人拔麦脱坯,但他们强迫我们相信他们的所言,用变态沉重的家庭作业,和划分人格优劣的考试分数实施更惨无人道的迫害。你胆敢反抗,就勾结家长用难听的话骂你、羞辱你、大嘴巴抽你,用明天把你扔进社会的大粪坑恐吓你。” “还有吗?”柯小薇声音很小,但她确实在问。
“下面他们得逞了,小犯人被他们不断地分化甄选,变成了密密麻麻的小虫子,爬上又陡又峭的梯子。能够登堂入室的,变成了大大小小的屎壳郎;半途而废或功亏一篑的,都弱化成平庸绝望的芸芸众生。一代代地繁殖小虫子,就成了他们后来不多希望里最有希望的事情——盼着自己的小虫子变成屎壳郎。” “你一直拒绝变成小虫子?” “当多数人都有了小虫子的特征,这个局就算成了。意味着你也将被彻底消声。因为你敢大放厥词说三道四,小虫子和屎壳郎都会咬心,都会对你怒目而视,所以没变成小虫子,只能变成疯子。或者索性把自己涂抹成无赖、流氓、痞子,反正你必须给小虫子和屎壳郎留下宽阔腾挪的舞台空间,能让你喘口气直直腰靠着边缘歇歇脚,你丫就感恩吧,再敢多说一句踩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