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情到深处（七）

    夏克明欣喜异常，实在是余兴未尽，难舍这幢六层小楼。他像狗一样在楼门前快速地走来走去，后悔出来得太仓促，应该多听一会儿。

    他使劲吸溜着鼻子，呆呆地望着一扇塑钢窗，能够看见天花板上黄晕晕的灯光。

    窗户旁的墙壁上竖着一根排水管。他几步跑到墙下，两手握住冰冷坚硬的铁管，双脚踩着固定排水管的铁卡子，原本只想试试，但夏克明像只夜猫子，全身贴服在楼壁上，灵活地攀爬了几下，就上到了一楼。一不做二不休，他全神贯注地换手倒脚，无声地爬到神往的塑钢窗旁。

    一只手一只脚勾住排水管，另一只手死死地抠住塑钢窗的洋灰窗台，脚蹬楼壁，夏克明探头向里窥视。

    房门开着，柯小薇穿着淡粉色的睡衣，歪靠在单人布艺床背上看书。光着秀气的脚丫，露出细细的脚踝。床对面是张暗色古旧的木桌，上面有台老式打字机，黑色斑驳的机身泛着乌蒙蒙的光。透过敞开的房门，能看见另一间房的墙壁上半幅水乡题材的巨大画作。下面是组矮柜，立着超大的液晶电视。

    夏克明刚要伸手敲玻璃，一个瘦瘦的女人满脸怒气地闯进来。高高突兀的颧骨，瞪着两只大眼珠，冲柯小薇抖搂着手里的大衣。

    他的心骤然缩紧。柯小薇跳下床，一把抢过大衣，女人拉扯着大衣衣襟，比比划划地质问着。

    他从未见过柯小薇如此阴郁的脸色，心中忽地一沉。

    “怎么回事？是不是那个神经病欺负你了？”女人怒声的斥责质问，隔着一层玻璃，夏克明听得清清楚楚。柯小薇猛地按了墙上的开关，屋里瞬间黑了，只有两个晃动的人影，柯小薇抱着大衣躺倒在床上。

    夏克明眼前一黑，浑身瘫软，差点掉下去，用尽全力抠住窗台。

    生理上的征兆像暴雨前的闷热。他预感到——埋藏记忆的暗门正在悄悄开启。额头抵住冰冷的墙面，紧紧闭上眼，但脑屏中的画面却异常清晰。房间里晃动着两个黑影，米安琪面对窗户，身体背靠墙上，扭曲挣扎，像是李鹤鸣的人形死死地贴住她……

    夏克明勉强吃力地向下挪动，低头瞅了一眼，快到地面了。双手松软乏力，不停地颤抖。直接跳了下来，但实际高度远远超出他的目测，重重地坠落到地上。

    他试着爬起来，臀部灼热的剧痛又使他“扑通”跪倒在地，不停地喘息着。汗水早已将衣领浸湿，冷飕飕的夜风吹开脑中记忆的暗门。无助的双眼，盯着迷茫虚幻的前方——一个男孩站在不远处，仰头望着黑洞洞的窗口，流下绝望屈辱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