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和魔族一般愚蠢的人类
大雪纷飞，洋洋洒洒下个不停。 昏暗的天空，死一般寂静。一抹不显眼的鱼肚白浮于天际，默默宣告着新一日的到来。 破晓黎明之时，最黑暗的一瞬，亦是希望的开端。 中央城，商业街。 吵闹的一夜终于过去，波澜不惊，悄然无声，一切又重归于平静。 一位少女弯着腰，悄悄在大雪中前行。彻夜未眠，苍白的面容让原本就消瘦不堪的她看上去更加弱不禁风。 大雪仍在继续，地面上的积雪已高至脚踝。少女急促的脚步踩在厚实的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不一会儿，一连串好看的脚印就落在了她的身后，似乎在诉说着她的努力与坚持。 与少女并肩前行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 漫长的时光漂白了他的头发，也在他的脸上留下了岁月的印记。 “艾米莉亚，停下。” 他俯下身子，躲在一处断壁之后，拉着艾米莉亚停下了来。 借由天边熹微的晨光，凯恩静静的观察着前方的动静。 此时的商业街早已面目全非，一片狼藉。目力可及之处，尽是残砖断瓦。坍塌的房屋，碎裂的墙壁，坑坑洼洼的大街，让人触目惊心。 昨晚，在这里究竟发生了多么惨烈的战斗，也只有亲眼见证过的人才有资格评说。 “还是迟了一步么？可恶……”凯恩攥紧拳头，不甘的砸向大地。 大雪封路，寸步难行，凯恩带着艾米莉亚一脚深一脚浅得从霍格学院赶到商业街，企图抢在雪拉的前面，救下那个爱惹麻烦的小丫头。 可惜，他们还是迟了一步。 “丫头，你到底在哪儿？” 断壁的另一侧，几名骑士结伴而立，彼此聊着无关痛痒的话题。再远些，更多的骑士和灵师们漫无目的得走来走去，似乎在等待着谁的命令。 没有半点儿紧张感，也没有一丝的警惕，即使商业街满目疮痍，这些人依旧是不慌不忙的模样。 因为，战斗已经结束了，敌人也已经被消灭，对于他们而言，再没什么东西值得去担心了。 现在，代替神明审判了邪恶的他们，只需要耐心等待属于荣耀的降临。 敌人已经被消灭……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凯恩清楚得很，可是，他却不愿接受！ “到底在哪儿？” 稀薄的晨光，照在白雪皑皑的大地上，将人们眼前所见之景镀上了一层朦胧的薄膜。 凯恩瞪大了眼睛，在众多穿着白袍的自以为是的家伙当中，寻找着可能存在的异类。 那只让他牵肠挂肚的小狐狸。 “她不在这儿……”艾米莉亚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 虽然她也无法肯定，但是毫无依据的，她能感觉得到，那个嗜酒如命的小丫头并不在这儿。 “不在？不可能，她、她怎么可能会死呢？她还没成为九级召唤师，我还有很多很多东西要交给她，她怎么能死？” “凯恩……” “不可能的！艾米莉亚，你告诉我，她一定还活着，对不对？她只是藏了起来，躲在了我看不见的角落里，对不对？对不对？”凯恩神神叨叨的嘟囔着。 “凯恩，她……她不在这儿。”艾米莉亚面无表情，重复着她的话。 “艾米莉亚，你快让她出来吧，好不好？” “凯恩，她真的不在这儿。” 绝情的语言，揭示着一件不争的事实。为了安慰激动的凯恩，也为了让自己不安的心停止颤抖，她只能一遍遍机械的重复着自己的话。 “不行！我要去问个明白！就算她真的死了，我也要看到她的尸体！”凯恩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无比。 “诶？你、你想干什么？” “艾米莉亚，你给我呆在这儿别动，我去找雪拉算账！” “喂，你……” 不等艾米莉亚做出反应，凯恩猛地站了起来，越过残破的墙壁，朝着不远处的人群走了过去。 现在还不是艾米莉亚该露面的时候，现在，她只能一个人老老实实躲在一旁，看着凯恩向那帮“凶手”讨一个交代。 作为霍格学院的校长，凯恩刚一露面就吸引了大量的注意。看到凯恩，那些无所事事的人立马停止了他们的闲聊，将这个消息汇报给他们所敬仰的神一般的教皇大人。 “凯恩？是你，你来这儿干嘛？” 听到属下的汇报，一个带着大大兜帽的小女孩儿迎了过来。 “雪拉……” “嗯，是我。”雪拉摘下她的兜帽，露出自己的面容，微笑着对凯恩说，“凯恩，昨晚睡的香吗？” “睡？我根本就没睡觉！” “诶？谁惹你了么，干嘛生这么大的气呀？没睡觉的话，还是先回去睡一会儿吧，天还没亮，现在还来得及。”雪拉一边笑着和凯恩聊天，一边摆了摆手，示意旁人离开。 “我睡不着！” “我都说啦凯恩，别这么生气。就算我只是个小孩子，你也不能这么欺负我呀。不管怎么说，我都还是圣明教的教皇，而你，仅仅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校长呦。” 雪拉仍旧保持着淡淡的微笑，只不过，她的语气却让人心寒。 胆敢和九级大魔导师凯恩说这种话的人，放眼整个神赐之地也只有雪拉一个了。 “……雪拉，你用不着吓唬我，今天，你必须要给我一个交代！”凯恩冷哼了一声，毫不在意雪拉的威胁。 “交代？我为什么要给你交代？”雪拉用纤细的手指捏起一缕发丝，心不在焉的摆弄着她银白色的长发。 “我……”凯恩一窒。 这时他才他发现，自己没有任何冲雪拉发火的理由。他总不能大方的承认，那只妖狐就是安洁莉娜，而他，则是来为安洁莉娜讨说法的吧？ 要是他真的那么说了，用不着雪拉亲自动手，其他光明神的信徒就会将他碎尸万段。 背叛了光明神的人类，人人得而诛之。 “呵呵。”雪拉轻掩小嘴，突然笑出了声来。 拥有读心术的她，凯恩那点小心思怎能逃过她的眼睛？ “你、你笑什么？” 听到雪拉的笑声，凯恩莫名有些心慌，仿佛自己内心深处的所有都被雪拉窥得一干二净。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很有趣儿。”雪拉忍住笑，慢悠悠的说着，“我还小，你们大人之间的感情，我真是一点都搞不懂呢。” “什么？” “不仅仅是她，就连你也这样啊。所以说，果然人类都是一群愚蠢的白痴吧，一旦自己珍视的同伴遇到危险，理智什么的东西就全都消失了。这样一来，你们和野蛮的魔族其实也没什么两样呢。” “我们，你们？唔……”默默听着雪拉的发言，凯恩无言以对。 该说是神之子的骄傲吗？对于人类，对于凡人，对于那些信仰光明神、并在她脚下跪拜的万千信徒们，这个小女孩似乎没有一点好感，有的仅仅是怜悯和悲哀。 “呵呵，怜悯吗？不，他们很幸福。该被可怜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吧。我，还有他。”看透了凯恩的心思，雪拉苦笑着回答，“不过，这些都是我们自作自受。做出了那样的事儿，还能指望谁来替自己赎罪呢？一个人承受痛苦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雪拉，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愿承认自己的心思被雪拉洞察，凯恩只能选择装傻。 “哈，没什么啦，你不用在意。”雪拉撅着嘴，调皮的摇了摇手指头，“哦对了，你不是想要一个交代吗？那么，我就给你一个交代好了。” “……” “只不过，希望你不要太伤心哦。”说罢，雪拉转过身，朝身后招了招手，“就让他来告诉你吧。” “他？”在凯恩惊讶的目光中，一位长相俊朗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红衣主教，布鲁诺……” “教皇大人，您找我？” “嗯，你把现在的情况跟他说说吧。”雪拉闭上一只眼睛，指了指身旁的凯恩。 “他？霍格学院的校长，凯恩……我为什么要向他汇报？教皇大人，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我命令你，告诉他！” 雪拉加重了语气，一股不容反驳的压迫力逼的布鲁诺喘不过气来。 “……”布鲁诺愣了愣，随后恭敬的点了点头，“好吧，既然是教皇大人的命令……凯恩，你给我听好了！” “我在听。” 咕噜…… 凯恩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唾沫，屏息凝神，洗耳恭听。 “昨夜，在教皇大人的带领下，我们成功击败了那只潜伏在中央城的魔族！”布鲁诺高声的说着，语气中充满了自信与骄傲。 “什、什么？你再说一遍！” 明明没有任何风吹过，可是这一瞬间，凯恩的身体猛地晃了一下，双眼无神，差点摔倒在地。 “没听清么？可怜的老者啊，没有亲眼见到那场战斗简直是你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布鲁诺鄙夷的看着凯恩，还以为他被这消息吓傻了，“我再说一遍，那只潜伏在中央城的狡猾的妖狐，已经被我们伟大的教皇大人亲自杀死了！没有任何邪恶能逃过正义的审判！有雪拉大人在，人类必将战胜野蛮的魔族！” “她，死了？” 安洁莉娜，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