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三位老者
萨马尔城外，护送安德烈公爵遗体的队伍正沿着萨马尔湖边缘前行，他们的目的地正是前方不远处的庞大营寨。灼热的阳光让队伍中的所有人都昏昏沉沉，睁不开眼。湖边的绿洲虽提供了一丝阴凉，但也奈何不了本就燥热无比的空气。走在护送队伍中间，抬着棺材的军士更是苦不堪言，他们紧紧盯着一旁的萨马尔湖，幻想自己能放下手中的活儿，直接跳进湖中，感受湖水的清凉，但也是想象而已。一位骑着灰黑色战马的贵族在一旁监督着周围的士兵，他时不时地掏出随身携带的酒囊豪饮，可见这里的气候多么糟糕。而维纶就步行跟在那位贵族之后，他望着不远处那黑压压的城寨，得意地笑了出来。 “呵呵，我就说这种大场面，教会怎么可能派一个学徒来，一定是神父贪生怕死，让乔来当替死鬼啊。”维纶心想，自己说不定真救了那小学徒一命，凭他那胆小的性格，不被这阵势吓傻才怪呢！ 就这样，队伍顺利抵达了梅森公爵的营寨。营寨门口，聚集着众多贵族和骑士，他们穿着印有各自家族纹章的铠甲。在最中心站立的就是因为瘸腿而站姿不太自然的梅森老公爵。所有贵族都一脸严肃地观望着，看起来他们已经等待了不少时间。护送队看到如此阵势，便停下脚步，那个骑黑色战马的贵族下马，走向梅森公爵。 “梅森大人，我已经成功带回......安德烈殿下的遗体。”那贵族向梅森行礼，而后走到梅森公爵身边。悄悄地说：“我没有找到什么直接证据证明鲁道夫伯爵是密谋者。据鲁道夫所说，运送贺礼的领队埃文爵士就是刺客，在事发之时就被当场炸死。埃文携带贺礼从帝都出发，鲁道夫也是当时才知晓的。“ “坎特，辛苦你了。鲁道夫自己的辩解，当然不可采信，毕竟他之前数年一直在帝都，为什么突然回到自己的封地，实在过于巧合了。“梅森老公爵笑了笑，对一旁的军士下令：”把棺材搬到大营当中，其他人就在营外驻扎！“ “等等！请大人让我进去！”只见一个穿着修士服装的小孩子从人群中跑了出来，他便是伪装成修士学徒的维纶。一旁的卫兵看到他这样闯进来以后立马将他抓了起来，听候贵族发落。梅森公爵向这边看了看，一旁的坎特伯爵随即对他说：“这是萨马尔教会来的随军牧师，只不过是个学徒，太无礼了！” ”无妨！一个小孩子而已。你告诉我放你进去的理由，说的好我就放你进去。”梅森公爵面带笑意地看着维纶。 “大人，作为一名修道人，我必须尽自己的义务，请让我为安德烈大人送行！拜托了！”维纶向梅森公爵行礼，真诚地请求道。 “军中的神职者有不少，你一个学徒不必逞强，我允许你回萨马尔！”说罢，梅森公爵笑着准备回营，可维纶却跪在地上，喊道：“大人！请让我进去吧！让我去学习也好！求您了！我希望为安德烈大人祈祷！” “无礼！大人，请让在下把他赶出去吧！”旁边的一名骑士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之上，一脸杀意地向维纶走去。 “慢！”梅森公爵转过头，紧紧盯着维纶的双眼，似乎想从中觉察到什么蹊跷的地方，但他却只能看到维纶坚定不移的眼神。 但梅森公爵想不到的是，这种坚定的目光，并不是为了安德烈公爵，而是为了桑尼和卓雅，为了自己与他们的约定！为了他的梦想！ “好小子，看来你的心意确实不假！你就住在那些随军修士的营帐里吧！士兵，把他带到修士们的帐篷那里去。”梅森公爵有些欣赏地看了看维纶，随后便返回了营寨。 “大人，真的就这么放他进去了？”坎特伯爵在一旁低声询问。 “无妨，一个小鬼，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梅森公爵表示无所谓，他也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这些地方。众多贵族也跟着一齐返回，对他们来说，这也只不过是一场闹剧而已。 “本以为能直接随军进入营寨，可没想到他们居然不让护送队伍进去，只好出此下策。”维纶心里松了一口气，直到梅森公爵开口，他才发觉自己背上早已冷汗直流。此时，他正跟着前方带路的士兵，在营帐中前进。 营寨的规模极其庞大，各式各样的帐篷林立，一眼望不到边。众多的士兵在其中来回穿梭，有佩戴长剑，穿着全身铠甲的骑士；有仅仅有一把趁手武器的普通征召兵；有光着膀子露出强健身躯的雇佣兵；还有一些穿着精致外衣的贵族。一旁还有运送数量庞大粮草的驼队，他们的目的地是营寨的后方，那里有独立的围墙以防止闲人接近。维纶看到后不禁感叹：“不愧是五万大军！粮食带这么多！” 那带路的士兵回过头来说：“那当然。梅森公爵与安德烈公爵带领我们征战无数，向我这样的，都用战利品在帝都周围给老婆孩子换了一座房子。就是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哎，反正你也不懂！” “希望有好运。”维纶的这句话不知是对士兵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 “话说回来，我一向挺讨厌你们这些神职者，一天到晚只会坐在那里胡言乱语，其他的什么都不做，就能吃饱喝足。不过你小子还真是有胆，年纪轻轻，居然敢对梅森公爵大吼大叫。我见过的神职者里，你是第一个！”那个士兵拍了拍维纶的肩膀，看着维纶说道。 “其实我那时害怕得不行啊！”维纶挠了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 “哈哈！一般的神职者只会给自己脸上贴金，你真是与众不同，小小年纪，真是难得！“士兵笑了笑，又道：”这些废话就不要说了，接着走吧！把你送到以后，我还要去吃晚饭呢！“维纶点了点头，二人继续前进。 士兵将维纶引到了营地的边缘，而后独自进入了最近的帐篷。这里的帐篷看起来与众不同，上面没有像其他的帐篷一样印着各个贵族的家纹，而是不用任何图案，显得十分简洁。 “这里就是那些神职者的住所了。”那士兵出来后对维纶说：“你要来的消息我已经通报过了，你好像也没有什么行李需要拿，直接进去吧。”说完，士兵就原路返回了，留下维纶独自一人。 “进去，还是直接去找公爵的营帐？”维纶思考片刻，决定还是先在这里待几天，摸清楚公爵营帐的位置和巡逻的守卫的行动规律以后再行动。于是，他迈步走入了神职者们居住的营帐。揭开入口处的帘子，维纶看到了三个坐在地上的老者。 三位老者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体态肥硕的老者左手抓着沙漠地区出产的鱼rou吃，右手拿着一个酒杯，样子极为洒脱。体格消瘦的老者坐在地上闭眼冥想，一动不动。另一位老者则正常许多，他留着白胡子，满脸皱纹。现在他正在翻阅一本书籍，因为维纶不识字，所以也不知道老者所看是什么书，但他可以看出老者看书时的专注。 “三位大人，打扰了。我是从萨马尔来的学徒，乔。”维纶首先向三人介绍自己，三人都看了维纶一眼，随即回到刚才的状态。维纶只好也学他们一样坐在地上，等待着三人的回应，可这一等就等到了晚饭的时间。 就在维纶的肚子饿得咕咕叫的时候，那个体态肥硕的老者突然站了起来，走向维纶。 “饿肚子可不行，这个给你吃。”胖老人递给维纶一只鸡腿，这让维纶有些意外：“大人，谢谢！” “你又不是旁边这个瘦老头，整天想着节食节欲，人生一点乐趣都没有。吃吧，不够这里还有。”胖老人说着盯了一眼旁边那体格消瘦的老人。 “这我可不能当做没听见，胖子。节制对应着美德，贪婪对应着罪恶。乔，你听好，如果对自己的欲望不加节制，就会化为魔鬼。”瘦老人睁开双眼，也回击胖老人的发言。 “是，大人，我明白了。”维纶放下啃了一半的鸡腿，赶忙回应道。 “乔。”突然，那个原本专心阅读的老者将书平稳地放在身后的毛毯上，站起来，对维纶说：“你随我来。”维纶看了看正在辩论的二人，果断跟着这位看起来更靠谱的老者走出了营帐。营帐外，天色已晚，但也有无数篝火照亮整个营寨。有小部分士兵在营地外围警戒，大部分士兵在进行着日常的娱乐活动，也许这样才能发泄由于无法出征异国而引发的不满。 “那俩个老头子从来都是这样，不要介意。”老者对一旁的维纶解释道。 “没关系，大人。您叫我来这里是？”维纶不解地问。 “乔，听说你是本地教会的学徒，你来看看这萨马尔的夜空。”老者抬头仰望夜空，不禁感叹道：“我从中只能看到混沌，就算有繁星点点，也无法改变大势。你是孩子，告诉我这个老头，你看到了什么？”维纶也看了看天空，回应道：“大人，我看到的与您相同。” “唉......难道真的，无法改变？”老者哀叹着，而维纶却笑了笑说：“大人，我觉得完全没有必要叹气。“ “哦？为什么？”老人有些急切地问。 “因为，太阳总会升起的呀！哈哈！”维纶笑着回答。 “哦！原来如此！对，我们还有明天！我们还有太阳！”老者恍然大悟：“果然年轻人的眼里才有未来吗？” “乔，你说得对，我们需要未来。来，我把我的毕生心血交给你！“白胡子老者激动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