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颠倒的黑白（一更）
“什么？听你个小小的佩剑郎中指挥？”李增呆呆地看着文牒和兵符，许久，塞进嘴里一颗炒豆不服气地嚼起来…… ……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百丈大船，秦风换算过，按照前世常用单位，是三百多米，即便如此，与宗政钧之前那艘快船相比，赤子号虽然巨大许多，却缺少高修的加持，风浪无情地洗刷着甲板以及上面的所有设施和船员。 可以说，赤子号这类封魔船，正是要单凭巨大的船体，对抗混沌海中这些滔天巨浪。 船上各个岗位，船员们稳稳站立，他们身上绽放着灰白色椭圆形混元气场，在暗无天日的海面上显得十分明亮。这些明亮，偶尔消失在铺天盖地的海浪中，却总能浮起，好似永不沉没的指明灯。 “全船上下——听我号令——！”李增站在船头绽气大喊，好让全船人都听到，他的眼睛，则死死盯住身前方秦风那缓缓举起的右手。 终于，秦风右手一挥，李增绽气下令：“全速前进——！全船全员——全速前进——！！拉起桨来——！划呦——！一起使劲——划呦——！” 李增带头喊起划船的号子，仿佛不是在下令划船，而是下达了全军冲锋的英勇号令。那英勇不容置疑，因为李增已经清楚地望见，前方那数十里处姗姗而来的混元漩涡。 内舱中七千划船手，划起粗长如树的巨大船桨，有的四人一桨，有的九人一桨，有的六人有的七人，与船桨的长度和位置吻合，按照李增高喊的号子，开始缓缓划动。 那些直接由古树加工，再经炼器师附加混元法性的巨桨，最短的也有八丈长！由四个混元境兵卒一同注气用力才能划动。 全船上下万名船员，很快整齐划一，喊出震天的号子： “兄弟、上阵——划呦、划呦——！ 肝胆、相照——划呦、划呦——！ 上天、入地——划呦、划呦——！ 无人、能敌——划呦、划呦——！ 兄弟上阵——！ 肝胆相照——！ 上天入地——！ 无人能敌——！ ……” 号子越来越整齐，终于稳定在一个长盛不衰、短促有力的频率，一根根翻江搅海的巨桨，绽放着苍白光芒，齐刷刷地快速挥舞！ 上千巨桨，每次都能在乌黑的海水中破开两道深深的“伤痕”，然后那“伤痕”被快速甩到后方，又迅速愈合…… “巽位有海怪！巽位有海怪！”瞭望塔上一个船员奋力大喊，以九宫八卦报告方位，船头正前方为坎位，巽位代表右后方。 所谓的海怪，无非是畸形的各种混沌洋活物，九州人还没能对它们细分，因为它们几乎每个长得都不一样。 比如眼下这个几十丈大小的海怪，用秦风的话说，它很像钻在巨大海螺壳里的血红色大章鱼，只不过它触角上长满了脓包，见到活动的物体就喷射出大股混沌汁液。 “甲板卫负责防护——！加快速度甩掉它——！！”李增下达命令。 船员们划船的号子更加短促有力，一千八百名甲板兵卫在各自岗位，一同注气身前的球形晶胚。 一千八百个晶胚同时亮起，放出气场彼此相连，将赤子号整个保护起来，挡去那些威力莫名的混沌汁液。 只是那丑陋的海怪还在穷追不舍，它仿佛自认是这片海域的霸主，不打算放过一切活物，从它翻卷触角的躁动摸样看来，它很饿很生气。 秦风目视前方，望着那团混元漩涡，藏在黑玉面具后的双眸愈加深邃。 船的速度似乎仅能与混元漩涡持平，好像这样下去永远也追赶不上，反而会被海怪缠住，拖延在混沌海中，直到耗光真气和太晶…… 李增心里没底，但秦风一动不动，黑玉面具让他像个雕像。 谁又能知道，秦风此刻心乱如麻。 在宗政钧交予的文牒中，秦风得到一封宗政钧的亲笔信，信中讲述了一个神奇而鲜为人知的故事。 圣剑宗结合丹道，在道术的世界中为剑道争得一席之地，高强的剑士们可以注气道剑，与道剑心心共鸣，迸发出不俗的力量。 然而圣剑宗有一人，却不能手持道剑，因为他连拿筷子的力气都没有，他自幼跌下山谷，全身筋骨尽断…… 他身为上官族人，无法练剑，从小在同情、怜悯甚至冷眼、嘲笑中成长，他无数次试图治愈自己，他无数次试图站起，他无数次幻想手握重剑，他无数次地恳求父亲想想办法…… 然而现实是，他始终都是瘫软无力。 但他没有放弃，他只是更加沉默寡言。 就这样过了很多很多年，几乎所有人都将他遗忘，甚至连他自己都忘了自己叫什么，凭借多年修来的微弱丹道修为活在弥留之中…… 但他，没有放弃剑道。 有一天，以行侠仗义为宗旨的圣剑宗，遭到了仇家的围攻，来者蓄谋已久，来势汹汹。而圣剑宗中大批好手正远在边疆，与其他部族的勇士共抗魔族，宗内空虚…… 就在圣剑宗面临灭顶之灾时，一位剑神横空出世，十三柄气剑，将那些仇家杀得穷途末路片甲不留。 宗内已经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哪怕最年长的老者，也说不出他是谁，在大家都以为他是仙门派来的高人时，他说出了他的名字。 他就是圣剑宗第二十七代宗主——上官破天。 又过了很多很多年，当上官破天成为传说，甚至被淡忘时，他所创的《破天十三剑》已然是个神话。 再后来，圣剑宗创立天剑派，将一直无人练成的破天十三剑，传给门中精研丹道之辈，才有了气剑宗。 一切气剑，均脱胎于破天十三剑。 只有深刻理解其中剑意，才能练成破天之剑，而非单纯的气剑。 因为破天十三剑，本就是上官破天以道剑真意，结合丹道气术炼化而成…… …… 秦风终于明白，为何修习道剑的这几年，三柄气剑进境如此神速！ 宗政钧在信中讲完这个故事，继续写道，当年上官才之是世上唯一精通圣、气双流的剑修，也是唯一可以撼动七道盟的剑神。 当五百年前，上官才之使出破天十三道剑的时候，恐惧的七道盟狗急跳墙，不顾一切地突使魔道禁术，分离上官才之的混元神剑，放出其中的阴暗面——混沌魔剑！才有了如今圣剑谷那团无法除去的混沌魔气。 为了控制这股足以毁灭九州的黑暗力量，上官才之不得不全力以道元圣剑镇压，在接连受到七道盟败类的重创后，才将那股混沌魔气压入圣剑谷。 这败类中，也有当时的宗政钧。 最后，宗政钧直言不讳：要扳倒七道盟，破天十三剑必不可少。 …… 好重，秦风只觉肩头的担子太过沉重，他只想静静地修炼，有了实力一切都能迎刃而解，可世事无常，总难如愿…… “小星，为何送我来这腐朽之世？！”神海中那婴孩双目紧闭，仿佛深陷梦魇。 小星似是被问住，许久才缓缓道：“小星无法回答主人这个问题，小星只凭本心，在轮回中追寻通天之路来到此界，至于是何世道……只要有人的地方，不都差不多嘛？” “呵呵，是差不多。”秦风不是在神海，而是回到躯壳苦笑了一句。 “什么差不多？”李增自然听得迷糊，抓住机会道：“后面那海怪快追上了，你的航线到底有没有问题？看这情况，咱们恐怕都要玩完，都要喂了那大怪物……” 瞬间，李增的声音消失在身后癫狂的风浪中，秦风没空用神识解析他剩下的话，向那海怪急速飞去。 道剑出手，将金行气剑注入其中，劈开一路打来的重重巨浪，再看一眼道剑那重新自塑的真金身躯，双手举起，金光四射，将道剑狠狠刺入海怪的螺壳，没柄而入。 混沌！全部都是混沌，这些混沌全被合有金行气剑的道剑吸敛而去，那螺旋硬壳庞大如小岛，却在猛然失去混沌之力后，一下脆弱如纸，被风浪无情打碎，露出海怪鲜嫩异常的部位。 海怪当然愤怒，可此刻的它就像赤裸之人一样，缺乏安全感，钻入海中疯狂逃去。 “哪里逃！”秦风纯阳罡芒绽放，钻入海中依然照亮一方黑水。 道剑光华再闪，换成了乌红之光，这光华是注入其中的火行气剑与吸来的混沌之力混合所成。 极端的混沌之火瞬间喷发，罩住海怪，映红整个海面，令这头海中畸物在混沌与极端的发散中，化为团团污血，为混沌海再添一丝黑暗…… 回到船上时，秦风的衣袍干燥如初，法甲仍是光洁明亮，仿佛从未斩浪劈海，令人不得不怀疑，刚才钻入海中诛杀海怪那剑士，到底是不是他。 李增刚想说些什么，便发觉前方那混元漩涡突然减速！ 他兴奋地下令：“保持航向！全速前进——！” “是！”全船官兵齐声应道，高唱凯歌，将大船驶入那柔和的混元气场。 随漩涡一面补给，一面不费力气的行了数百里，漩涡终于开始转向，李增按航线，再下命令，不久，便又遇到一个混元漩涡！ 如此直到子时来临，赤子号完成了首航第一天，缓下速度，等待下一团混元漩涡的到来。 依照秦风给的航线，两个时辰后将再有一团混元漩涡运动至此。 这才仅仅是出海的第一天，便在几个混元漩涡的推动下，行出两千多里，六千里外的蛮龙岛指日可待，船员们士气高涨。 然而，远远行来的一艘飞舟，令全船陷入沉默。 用视线指着飞舟上的“北斗”标志，李增小声道：“是星月阁的人。” 秦风整一整黑玉面具，透过因自己炼化而单向透明的黑玉，望向那只正用旗语请求登船的飞舟，想了想，道：“放他们登船。” 谁也想不到，能在这里碰到星月阁的人，可既然碰见了，就避无可避，拒绝他们等于撕毁盟约，后果只有开战。尽管一万名混元境船员，对飞舟中的六个五行境修士，必胜无疑…… 待飞舟刚刚在船尾一处高台上落稳，李增的手突然抓住秦风臂膀，直接以渡气的隐秘方式，微颤出气语：“小心，有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