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窝囊废
日落黄昏，残阳如血。 天魂大陆开元国西南小镇，如往常一般平和宁静。夕阳晚照，拂杨垂柳，构筑出一副精致温暖的世外桃源画卷。 青石铺就的甬道平整洁净，人来人往，其中一名俊美的少年，尤其惹人注目。 峨冠博带，面如美玉，玉树临风，仪容儒雅。如此美少年，极其罕见，精致得有些过分，连少女都会嫉妒，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多看一眼。但美中不足的是，少年的美，有一些病态，给人一种柔弱无力之感，尤其是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眸，使整个人显得气虚怯懦。 “星哥儿，借你的钱，我下个月再还你。” “星哥儿，过两天可能还要麻烦你啊。” “星哥儿，你这是到哪里去？去找老王家的丫头？” 路上不断有人与少年打着招呼，他的人缘极好。镇上的街坊邻居提起寒剑星，只有两个字：善良。他是一个外来户，在这个小镇上已经呆了十几年。没有人见过他的父母，从小到大，都是跟他的翠姨相依为命。翠姨年纪轻轻，花容月貌，但却孑然一身，又当爹又当妈拉扯着寒剑星。好在她聪明能干，日子过得不错，口碑也很好。寒剑星这个孩子，从小就心善，谁家有点难事，总是热心帮忙。 特别是上个月，老王家的闺女胭脂，镇里出名的小美人，被镇上臭名昭著的大恶霸林二少爷当众调戏，没人敢站出来说半个不字。这时，一向胆小懦弱的寒剑星，却勇敢地挺身而出，英雄救美，结果被打成了沙包，全无招架之力。 街坊们一致称赞寒剑星的善心，但背地里却是叹气：这个孩子，好是好，但是太窝囊太没本事了，跟林少爷斗，自取其辱啊！ 寒剑星一路上与人寒暄着，也知道众人背后的议论，心里挺不是滋味：他不是不想长本事，在这个以武为尊的世界，他做梦都想成为一个仗剑天涯，为国为民的大侠。但在三岁时，曾有一个游方术士看过他的脉象，说他命格凶险，潜龙于渊，在十八岁前必有一场劫难。若能渡过此劫，方能飞龙在天，否则永远也不要修炼，自误一生。 这一番话让翠姨奉若圣旨，一向温婉溺爱，百依百顺的她，唯独在这件事上严厉无比。但寒剑星却不愿放弃，一直在偷偷摸摸搜集最基础的书籍，学着练。直到十年前，附近一个大门派收弟子，他偷偷去尝试了一番，结果被告知，他的经脉奇诡，万中无一，绝对不可能有修炼的前途，若是强行修炼，甚至可能丧命…… 残酷的命运面前，他只能放弃了大侠的梦想，但他不想做一个废人，十年来，他熟读经书，彬彬有礼，与人和善，他尽全力做一个受欢迎的好人，及时别人把他的善良，当作是懦弱，他依然在坚持。 上月，为了帮助胭脂而被恶霸暴打，他不闪不避，心里只想着让林少爷出一口气，以后就不会为难胭脂了。而林少爷当时带着嘲弄的坏笑对他说了一句：“走着瞧”，之后一个月却再也没有来找他和胭脂的麻烦。 在这个月里，寒剑星和胭脂的关系突飞猛进，他很快就爱上了她。倒不是因为她的美色，胭脂虽然是镇里公认的小美人，但也算不上什么绝色，比起翠姨都差了好多。单以容貌论，配不上玉树临风的寒剑星。而论家世，在翠姨的cao持下，寒剑星至少衣食无忧，王家却是一贫如洗，胭脂也算是高攀了。 但这些在寒剑星看来都不重要，胭脂的温柔贤惠和善良打动了他。这个月里，两人一起看海，一同赏月，在柳树下立下誓言，执手相伴。这是他有生以来最幸福的一个月。一想起能与她比翼双飞，寒剑星就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幸福。 今天是寒剑星十八岁的生日，也是游方术士所言劫难的结束。他决定给自己一个特别的留念。他现在要去找胭脂，向她表明心迹，明日再请翠姨上门提亲，从此之后，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寒剑星的心情前所未有地畅快，虚弱空洞的眼神中，也难得地洋溢着喜悦。 很快就到了胭脂家的门外，这是一间破烂的瓦房，斑驳的土墙上爬满了藤蔓。但令人意外的是，房门外，居然张灯结彩，还挂着红灯笼，这是喜庆的含义。 难道说，胭脂已经准备好自己来了，真是心有灵犀…… 寒剑星欣喜地推开门，一眼就看见一身红绸，笑脸如花的胭脂。但当胭脂看到他时，笑容顿时凝固，脸色发青。 “胭脂，嫁给我吧！”寒剑星并没有意识到不妥，诚恳地说道：“我会一辈子守着你护着你，让你成为最幸福的女人。” 没有料想中那种欲说还休的娇羞，胭脂面色一寒，冷冰冰地回了一句：“请自重！” 寒剑星呆若木鸡：眼前这个浓妆艳抹的女子，还是熟悉的那个胭脂么？怎么感觉这么陌生。 “胭脂，不要开玩笑了，我是认真的。”寒剑星习惯性地上前拉起胭脂的手，却没有感觉到以往的温度。 “请自重！”胭脂冷冷地甩开他的手，面无表情道：“我也是认真的，我要嫁人了，但不是你！” 这句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让寒剑星五脏俱焚。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她说她要嫁给本公子了，做本公子的第六房小妾。”这时，一个轻佻浮躁的声音传来，一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在一群凶神恶煞的护卫的拥簇下，施施然走了进来。 这不是别人，正是臭名昭著的恶霸，本地豪强林家庄的二少爷，林遥！面目可憎，极度嚣张。 寒剑星心神俱碎，眼睁睁地看着林遥当着他的面，牵起了胭脂的手，而胭脂满脸娇羞，并无半分不愿，这一刻，他的世界崩溃了！ 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月来，自己与胭脂相处的一幕幕，花前月下，海誓山盟……再想起林遥当初那嘲弄的坏笑，那句“走着瞧“，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了其中的意味。 骗局！彻头彻尾的骗局！骗走了他的心，骗去了他的魂，骗掉了他的世界，骗丢了他的人生！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如此对我！”寒剑星心里被划下了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流着血，看着浓妆艳抹的胭脂，再也感受不到以往的气息。什么温柔，贤惠，善良，全都是假象，我见犹怜的外表下，隐藏地却是一颗冰冷的心。 “我不应该再过苦日子了，我要荣华富贵，锦衣玉食；我要千人艳羡，万人簇拥。这才是我应该有的生活，你能给我么？”胭脂冷冷地说道：“你没有本事，没有家世，你只是一个窝囊废，你能给我什么？” 你能给我什么？ 寒剑星突然觉得自己好傻好傻，拼了性命保护她，但在她眼中，却只是一个窝囊废，什么都给不了！当初还以为自己是英雄救美，谁知道别人却早已选择了荣华富贵，巴不得被调戏…… 但最让寒剑星心痛欲绝的，却不是她贪恋富贵，她也有自己的选择。但她已经选择了富贵后，却还要与剑星逢场作戏，海誓山盟，让他深陷泥潭，难以自拔……这比杀了他，还要残忍十倍，百倍！ 寒剑星心痛如绞，意识模糊，喃喃念叨：“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难道这是我的报应么？我是恶棍？我十恶不赦？” “你不是恶棍，你是善人。”胭脂冷眼看着痛苦不堪的寒剑星，神色中没有丝毫自责和怜悯，道：“这个世道，善良就是原罪，活该被骗。” 寒剑星的世界，完全崩溃了：凭什么，凭什么！不习武杀人就是窝囊废，善良就该死！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啪”的一声，寒剑星终于忍不住，狠狠一个耳光，抽在了胭脂冰冷无情的面颊上。但他虚弱无力的一掌，却连半点红印都没有留下。 “窝囊废，还敢动本公子的女人，找死！”林遥嚣张跋扈地一脚就将寒剑星踹倒，轻轻拍拍手，不费吹灰之力。对着他的走狗道：“给我打死他！” 拳脚如雨点般落在寒剑星虚弱的身体上，他脆弱的身体哪受得了如狼似虎地攻击，又加上气急攻心，心如死灰，没一会，就“噗”地一声吐出半升鲜血，身体渐渐僵硬。 “少爷，打死人了！” “死一个窝囊废算个鸟，继续鞭尸，然后把尸体扔出去完事！” …… 一个时辰后，几个街坊将寒剑星的尸体，抬了回去。 翠姨面色苍白，双手颤抖，泪如雨下，一个劲地抚摸着寒剑星惨白的脸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唉，他姨，节哀吧，星哥儿这次惹上了不该惹的人啊。” “林遥那个大混蛋，堂堂二层界修为啊，星哥儿怎么能跟他争呢？” “林家庄里高手如云啊，横行霸道惯了。林家大少爷据说已经是大门派的核心弟子了，不要说镇里，就是方圆十里，他们也是一霸啊，谁敢说半个不字。” “哎，星哥儿真是个好孩子，就是命苦啊。现在说这些也没用，好好张罗后事吧，有什么用得上我们帮忙的，尽管支一声……” 帮着搭了一个简单的灵堂后，街坊们纷纷告辞，摇头离去，心里直叹气：哎，这个星哥儿啊，好是好，但就是太窝囊了，为这么一个女人死不瞑目，不值啊！ 众人散去之后，翠姨猛然间收起了温婉柔弱的形象，面露坚毅决绝之色，对着寒剑星的尸体，磕了三个响头：“少主，小翠护驾不力，罪该万死。请借我一个时辰光阴，为少主报仇雪恨，然后再与少主同赴黄泉！” 倏然之间，翠姨的身影，便已消失在夜色之中…… 她一心复仇，却没有留意到，漆黑的夜空中突兀地出现了一片红云，其状如火，其势如龙。远远观去，恰似凤凰涅盘！ 周围响起一片寒鸦叫声，街坊们议论纷纷，年纪大的长者念叨：乌鸦知天命，莫非有什么大事发生？ 没有任何人会想到，在不远处，有一个人死而复生了。 空无一人的屋子里，寒剑星猛然间睁开了眼睛。 如果有人看见，一定会吓得半死。寒剑星不但复活了，而且变了，变得让人不敢直视。 空洞虚弱的眼神，此刻精芒爆闪，犀利如电。原本俊美的少年，再没了儒雅谦逊的气度，浑身散发着滔天的气势。 毁天灭地，唯我独尊的狂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