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小贼
天地所以能长且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 ————《道德经》 且说道青早上教授道一道书，傍晚教其炼神还虚之法，不想道一也是天纵奇才，一点就透，不出一月，竟将道德真言所有之典籍背熟。道法也小有所成，堪堪步入了练神还虚的入门级别。 这一日，道青正在讲经台上修炼剑法，只见道青一身青衣道袍，头发整齐的挽在脑后，一左一右插着一对碧绿的玉簪，手中握着一柄青冥剑，剑光所到之处，不仅能够引得雷光隐隐，而且那一池碧水之中，一条条细水飞出，犹如一条条长龙，随着道青的剑光的引导围绕着道青周身游走，然后相互缠绕着化作一条绿水巨龙直冲九天，在接近护宫结界的时候，一声龙啸，在那无形的护宫大阵上，应是被吼出丝丝涟漪，然后身形散作千点万点水珠，犹如一条条琉璃，在道青的控制下，缓缓的落入了水中，分寸掌握拿捏的，已臻化境。 看到精彩处，道一放下了誊抄的道书，站起身来为讲经台上的师姐鼓掌。 道青练了一会剑法，心中的烦闷一扫而空，陡然看到站在那里傻傻鼓掌的道一，明媚的大眼睛一转，计上心来，脸上笑靥如花的朝着道一走来，那点在绿波上的脚印，如履平地，竟然没有惊起一丝涟漪。 看着笑吟吟朝着自己踏水而来的师姐，道一没来由的身上一阵发毛。师姐不会又想什么鬼主意吧，上次整坏了那么多竹子，被师父责骂，罚抄一百本道书，现在道书还没抄完呢。道一想着，收起石桌上面墨汁未干的道书就要跑路。 “一一，别走呀，过来，过来！”道青转眼已是到了岸上，朝着抱着两卷道书慌不择路的道一招着手笑道。 道一听到叫喊，看都不敢往后看，脚步陡然又加快了几分。 “一一，你跑什么呀！”道青飞身拦住了道一的去路。 “师姐，师姐，我还要抄写道书呢。”道一看着一柄仙剑拦在了眼前，弱弱的道。 “那个不急！走，师姐教你练剑。”道青一把夺过了道一手中的道书，然后随手扔进了仰天池里面。 “我的书！”道一看着忙了一上午才抄了不到一半的道书被师姐随手扔进了水里，嘴上喊了一声，跑过去就要捡回来。 道青小手抓着道一的脖颈，提着道一向着竹林方向拖去。 “师姐，师姐，师父说过再进竹林就要打断我们的腿的！”道一被道青抓着，看到去的是竹林的方向，嘴里喊道。 怎么把这个给忘了，道青提着道一的脖子，托腮想了一会，转身向着东边行去。 踏着青石板，走过几株雪树红花，过了一口井，一座桥，来到一片黄色的世界，道青放开了掐着道一脖子的纤纤玉手。 道一稳住身形，一只手摸着被捏的有些生疼的脖颈，抬眼看了看四周，顿时被周围的景色迷住了，只见脚下满地的黄叶堆积，一棵棵五六米粗的巨树直插云天，那巨树之上，金黄的叶子中间，一簇簇金黄的果子，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金色的光芒。 道一闭着双眼，然后伸开双臂，微仰着脑袋，伸出鼻子，细细闻来，这空气里有一种淡淡的，说不清道不明的青涩的清香，而且这清香之中，竟然若有若无的掺杂着一丝淡淡的土与火的元力。 “师姐，这是什么树？”道一张开嘴巴，惬意而舒爽的深深的呼吸了一口，然后张开眼睛低头看着一旁的道青问道。 “银杏树！”道青说着，轻点脚尖，飞身上到树顶，随手摘了一个果子，然后扔给了下面正张开双手，看着天空陶醉的道一。 道一接过师姐扔过来的金黄的果子，摊在手心看了看，这小小的金黄色的果子，竟然蕴藏着这么浓厚的混合土与火的元力，竟然好不逊色于竹林那被天雷击下的深坑中所蕴含的火与土的元力，道一想着，然后高兴的将小小的银杏果整个扔进了嘴里，咀嚼了几下，突然脸上痛苦的纠结在一起，张口就要吐出来。 正在这时，横空伸出来的一只小手捂住了道一的嘴巴，另一只手猛地拽了一下道一的头发，道一一仰脖子，整个的连果rou带果核将口中那整个银杏果咽了下去。 道一嗓子还有嘴中苦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瞪了一眼跳到一旁笑的直不起来的道青，一只手扶着古树，一只手深入到喉咙里，弯腰在那里干呕。 “不许吐出来！”道青突然站起身，严肃道。 道一站起身来，两只含泪的眼睛楚楚可怜的看着道青，撅着小嘴，脸上满是委屈。 道青走过去，掂起脚尖轻轻的摸了摸道一的脑袋，安慰道：“好拉，好拉，不哭不哭。再说，这银杏果可是好东西，能够排毒养颜，强身健体，益气补血，对你修道可是有大大的好处滴。”道青想起师伯说的那些话，忽悠道一道。 道一很是怀疑的看了一眼道青。“那师姐可要多多吃呢，这样就可以永远美丽了。” “咋地，师姐现在就不美丽，不漂亮么？”道青瞪了道一一眼，跳起身来照着道一脑袋上面就是一巴掌。 “师姐，你又打我脑袋！”道一揉着有些疼痛的脑袋委屈道。 道青站起身来，偷偷瞅了瞅后山，然后从芥子须弥中拿出了一个漆黑如墨的沉重木剑递给了道一。“那，这可是师姐小时候用过的木剑，现在传给你了。” 道一看着师姐手中凭空多了一把木剑，听说是要送给自己的，好奇的接了木剑，在手里掂了掂，倒是有些沉重，随手耍了两下，木剑之上竟然呼呼挂风。 “这可是万年玄铁木在地火岩浆处煅烧七七四十九天而成的，是我背着师父央求一个叫做欧冶子的老道帮我锻造的。藏起来这么多年，我都没用过几次，倒是便宜你了。”道青说着，竟有些不舍，不过看着自己手中的青冥剑，顿时眼中的不舍一扫而空。 “不过你可要藏好了，师叔和师父可是明令禁止私自练剑的，要是被他们发现，没收都是轻的。”道青嘱咐道，想想这些年在师父，师叔的眼皮底下，偷偷练剑，找剑，那真是一把血泪史呀。 不过奇怪的是，师父怎么突然允许自己练剑了，而且还把祖师传下来的青冥剑给了自己，难道这俩老家伙突然变性了，道青到现在都没有想起一个所以然来，不过这可是自己耗费几十年的修为换过来的，几十年的修为呀，道青想想都rou疼。不过我究竟有多少岁了呢？哎呀，有空再问问师父，道青甩了甩心中的愁绪。 “好了，我现在就教你本门的九天玄剑诀。九天玄剑诀总共九式，乃是平地风雷，疾风迅雷，雷奔云谲，雷嗔电怒，五雷轰顶，烈火轰雷，驱雷掣电，雷霆万钧，九霄雷动，每式之中又有九种变化，加起来总共八十一种变化，讲求的是以胸中一口真气，调用天地的力量，为自己所用。所谓，天地所以能长且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说的就是这个道理。来，我先教你剑招。然后在教你剑诀。”道青祭起青冥剑，在黄叶满地的银杏树林中缓缓舞动了起来，整个银杏林里顿时剑光闪动，时不时又有雷声隐隐，但见空中上下翻飞的一袭青衣的道青，人随剑动，剑随心走，宛若一条青龙，遨游九天。 道一听着道青对御剑术的讲解，竟与自己偷偷修习的开天辟地篇有很大的不同，开天辟地篇讲求的是以自身关窍吸收外界的五行元力化成眉宇间的巫力，然后巫力不断的锻造自己的身体，以身体的绝对力量御使着巨斧掌控一切。而修道之门，竟然是以自身的体内的真气为引，宝剑为媒，调用天地之力，为己所用。一个rou体强横，一个法术强横，巫与道，一个霸道，一个王道，由此可见一斑。 道一按照道青所教，将一缕真气渡到手中那柄玄铁木剑中，然后按照道青所教的招式舞动了起来，顿时，玄铁木剑之上，雷光隐隐，随着道一真气透过剑柄灌输到木剑之上，一颗颗小小的雷珠从玄铁剑表面溢出，道一随手舞了一剑，不想剑体上的雷珠立即脱剑而出，然后朝着道青飞去。 道青一看机会来了，心下暗喜，躲过了飞来的几颗雷珠，提剑向着还自认真体悟着师姐教授的剑法的道一而来。 “是你先出手的！”道青在天空中心虚的喊了一声。 道一看着砍过来的青冥剑，这才发现上当了。怎奈此时想要躲闪已是晚了，慌忙挥舞着手中的玄铁木剑在周身结起一层层护体真气，然后举起玄铁木剑迎了上去。 无边的威压朝着道一而来，道一能看到那青冥剑上噼里啪啦直响的电光，力道立马又加了几成。随着一声爆响，青冥剑气透过了道一急促间聚起的护体真气，点上了道一的玄铁木剑，一股犹如雷击的痛感顺着玄铁木剑顿时传遍了全身，道一吃痛的喊叫了一声，玄铁木剑从手中脱落，然后人从天空中跌落了下来，正砸到突起的一棵粗壮的银杏树根上。 道一四仰八叉的躺在那里，浑身抽搐着，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听着声响，想必后背上的骨头已是断了几根。 “呵呵，哈哈！”这一剑，道青舞的酣畅淋漓，一扫多日憋闷，高兴的笑了起来，然后看到下面道一的惨状，有些不忍，伸手想要拉起躺倒在树根上一动不动的道一。 岂料道一手一用力，一把将道青拉到了自己怀里，然后忍着后背穿传来的剧痛，两只眼睛似笑非笑的瞪着怀中的道青。 “这个，一一，是你先出手的，你先出手的。”道青后背贴着道一温暖雄厚的胸膛，脸上一红，嘿嘿笑着，一把挡开了道一慢慢贴近的嘴巴，挣扎着站起身来跑开了。 “明天再来验收你的剑法，好好练，可不要偷懒哦。”道青跑出大老远，回头对着银杏林子还半躺在那里的道一喊道。 道一嘴角微微抽搐一下，端坐在那里，调动全身的关窍，快速的吸收着周围的五行元力，修复着后背上受伤的地方。一股股浓厚的土性元力从地底钻出，然后汇聚，压缩，最后变成一涌泉流，流入到道一全身的各个关窍里，滋养着道一疼痛的后背，慢慢的道一后背上的伤口完全愈合，完好如初。 没想到这里的土性元力这么充足，肯定和这些千年银杏树有关。道一想着，拍了拍屁股下的一株树根，然后道一望了望天空，站起身来，走了几步，拔起了不远处插在地上的玄铁木剑，按照道青所教的剑诀一遍一遍的练习了起来，他可不想第二天还被雷劈，那种滋味，真的不好受。 就这样陪着道青喂招成了道一每天乐此不疲的事情，怎奈道青有时候剑法不稳，搞的道一天天像被雷劈过的似的，不过不知为何道一肌rou竟练得愈发遒劲，想必是同时修习《开天辟地篇》的缘故。亦或者被雷劈的，也未尝可知。 突然有一天，两人来到银杏林再次练剑，发现一棵粗壮的银杏树下，一个微胖的老道跌坐在那里，手里正捧着几颗金黄的果子，小声抽泣。 道青和道一瞅了瞅天空中，那金黄的银杏叶下，前些日子还硕果累累的树枝上，如今只剩下几颗歪瓜裂枣。顿时脑袋一缩，跑了个没影。 “偷我银杏果的小贼，别让我抓住你，抓住你，老道我定打断你的狗腿。”一声嘶吼从银杏林中传来，道一和道青身子一抖，跑得更快了。 两人不知道银杏树上的果子怎么一夜之间没有的，但是没有一个人再敢踏进银杏林一步，他们可不想被跌坐在地上抽噎的老疯子抓到。那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生活又变得无趣了起来，道青只好天天泡在藏书阁里，读书，或者对着天空发呆，而道一，任务由原来的抄一百本道书，变成了抄两百本。 道青看不过，巴巴的跑到后山问在九室岩外面躺卧神游的道明为什么，道明吹了吹有些歪的胡子，说了句，“我的徒弟，我喜欢！”然后又躺在那里神游太虚去了。 一句话气的道青回到藏书阁，把正在抄书的道一满桌子刚刚抄好的道书，全扔下了藏书阁。 “不许抄！”道青发狠道。 道一在师姐道青的胁迫下，白天只好陪着道青看书或者发呆。到了晚上，道一又偷偷的出去，趁着月光，将白日里道青扔的满地的道书捡起来，然后放上藏书阁，在藏书阁里，一坐就是一个晚上。 如是过了三月，这天，两人在藏书阁里读书，话说，隐仙宗的藏书阁可不是盖得，全是些古籍道法手抄本，有校注，又有前人的各种领悟在里面，都是道源和道明踏破九州之地，寻遍大江南北细心收集和摘抄，然后回来整理，批注的，凝聚了两人几百年的心血！ 再看此时的道一，已经身长八尺有余，一头紫黑色的乌发披在肩上，目似星辉，眉如墨画，脸如朗月，挺拔的鼻子下，殷红的嘴唇抿在一起，英气之中带着一丝妩媚。好好的身材，只是身上衣服甚是难看，怎奈是师姐亲手缝制，道一穿着，倒感到甚是开心和舒服。 其实这也不怪道青。道一长得太快，起先是道青自己的衣服，再后来道青的衣服已不足以裹住道一健硕的身体，道青就去扒师父道源的衣服，再后来就是师叔道明的衣服，怎奈道明的衣服大了是大了，只是太胖，穿上甚是“飘逸，洒脱。” 这样看了几天，道青实在看不下去了，心一横，花了若干个昼夜，将道明的衣服改成了现在的样子，至少没有了大肚子，看起来类似肚兜之类的东西。当时道一穿上，道青绕着道一转了一圈，对自己的杰作甚是满意，唯一的不足就是，没有了储物的布兜。倒是无妨，以后练到练神还虚级别的，其他的没有，打开个介子空间还是轻而易举的。 道青将一本玄天秘要丢在了一边，翘起一只脚，伸手挥了挥窗前的云，竟自叹了一口气。 道一正拿着一卷战国时期的《古本山海经之五藏山经》看得不亦乐乎。看到师姐一味的唉声叹气，道一放下了手中的书，抬头问了一句，“怎么了？” 道青站起身来，双手狠狠地揉了揉凝如白脂的脸蛋，摇了摇头。“不行，憋坏了。一一，师姐带你出去耍两天好不好？外面可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不若宫里这般枯燥。” 道一眨了眨眼睛，看了看百无聊赖的师姐，想着终于不用在被雷劈了，遂将手里的古本山海经揣进了怀里，兴奋的点了点头。 外面的世界该是个什么样子呢？道一透过藏经阁的窗子，望向外面的白云朵朵，一只仙鹤中闪动着翅膀翩翩飞过，心里倒有点迫不及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