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围城上
坐卧常携酒一壶、不教双眼识皇都、乾坤许大无名姓、疏散人间一丈夫。 ————钟离权 太清宫里，此时以武论道已是达到了高潮，三个架起的比武台已经撤去两个，还剩中间那座台子之上，两个道人斗得正烈。 其中一个一身褐色道袍，英俊的脸上，一缕黑色长须，面弱冠玉，眼若寒星，头顶朝天冠，双手手腕之上系着一条串珠挂玉的褐色璎珞，后背上背着一把绽金色仙剑，仙剑之上虽被一条长长的金黄色丝带缠绕，但仍掩不了那仙剑时不时漏出的霞光，正是道教天下七十二福地之一的北邙山纯阳宫的吕纯阳吕道长。 再看对面与之对敌的那人，一身黄色八卦道袍，头顶一个三角体的黄色帽子，帽子正中间，一个太极图案快速的旋转着，尖瘦的脸上，一双丹凤眼，两撇八字胡，脚踩麻布鞋，手握一柄古铜色木剑，随着道士口念法决，那木剑之上黄光隐隐，形成一层层土黄色防护，护住道士全身，此人乃是号称天下第一洞天王屋山，清虚宫的上清派茅山宗第十二代宗师司马承祯道长。 两派都是近几百年刚刚崛起的名门大派，这与当年龙虎山和武当山撤出中原势力不无关系。当年如日中天的武当派和龙虎派突然撤出九州，南下昆仑，整个九州修道门派一片哗然。 趁着两大门派南下留下的势力真空，各个门派纷纷派出各派的精锐，抢占地盘，为此，九州各派兵戎相见，整整斗了几十年才平稳下来，其中发展最迅速的就是纯阳宫和茅山宗！ 其中纯阳宫的教廷北邙山位于洛阳城北四公里处，山上古木苍翠，环境优美，为道教天下七十二福地之第七十福地。北邙山虽然不高，名气却不小，据传，上古之时，老子曾在此建观传教并建有上清宫和下清宫两宫，上清宫为老子炼丹之所；下清宫位于上清宫南，青牛峪之腰，又名青牛观，为老子骑青牛西出函谷关的始发地。只是后来人间界历经大战，上清宫和下清宫没有留存下来。 古老的传说没有了佐证，虚无缥缈的令人无法信服。不过张道陵在此修练过，可是有根有据，并且大唐王朝建国之初，北邙山还被张道陵列入龙虎山正一道的“二十四治”（传教点），只是后来龙虎山与武当山合并成立天道教，龙虎山势力撤出北邙山南下昆仑。 没有了龙虎山的压制，纯阳宫渐渐的发展壮大了起来。纯阳宫建于大唐之初，现任掌教乃是吕纯阳吕道长，相传其曾中过唐初的进士，当过地方官吏。后来，他因厌倦兵起民变的混乱时世，抛弃人间功名富贵，隐居北邙山，四十岁遇到隐仙宗火龙真人，学的天遁剑法，六十四岁遇到散仙钟离权传丹法，道成之后，成立纯阳宫，传教立派，教化世人，普度众生。乃是当代剑术第一人，被称为剑仙。其内力也深不可测，据传已经达到了练神还虚中期，离后期只有一步之遥！ 而今日与其对战的，也是附近一带的有道之士，王屋山清虚宫的上清派茅山宗第十二代宗师司马承祯，一套上清剑法及符箓已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与四大天师相比，也仅仅有一线之隔。 两人此时在台子之上已是斗得难解难分，吕纯阳那柄仙剑已然出鞘，只见吕纯阳手握仙剑天遁，口颂法诀，脚步来回变换，那被黄光笼罩的剑气里，时有海浪拍岸之声，紧接着滔滔江水从天而降，然后整个天遁剑气犹如一条江河上遨游的金黄色巨龙，向着司马承祯裹浪而来。那浪花中散发出来的丝丝湿润的气息打在众人的脸上，犹如一双温柔的手正抚摸自己的面庞，众人还沉浸在那一丝柔滑之中，紧接着一股热气扑面而来，打在人脸上生疼，只见那滔滔的江水，已然沸腾了起来，并升腾起无边的热气，连那黄色巨龙也笼罩在雾气中，若隐若现的黄光一闪而过，却完全分不清哪里才是龙头真正攻击的方向。 “好一招飞蛇腾雾，不愧为剑道天下第一！”司马承祯赞叹道，深知天遁剑术绵里藏针，虚实难测，所以不敢硬拼，只是从怀中掏出一张张土黄色的符箓，以上清古剑为引，口诵法决，发动起来，顿时一道道黄光裹扎着黄土的气息犹如一座座天然的堤坝，围向了那滔天的海浪，正是五行之中的水来土掩，老道那帽子之上更是贴了一张金黄色符箓，随着老道口颂法决，那金黄色的符箓金光大胜，然后那帽子之上的太级图案快速的旋转了起来，带动着老道胸前还有那袖子之上的太级八卦都旋转了起来，老道一张张金黄色符箓从手中飞出，像一片片龟甲一样，围着他周身旋转着，护住他的全身，然后又一张张金黄色的符箓顶上了那几欲冲破堤坝的海浪，使得天遁剑气不得寸尽，在吕纯阳天遁剑法的绵延不断的攻击之下，居然能够进退有据。 可见两人对这能够在九州之地任意建道观传道的奖励都是志在必得！ 正在一边观看台子上以武论道比赛一边和好友张景涛交谈的道化，突然感到了一丝异动，眉头皱了一下，眼睛看向了明道宫，思索了一下，起身就要往后宫而去。 张景涛正要起身拦住道化，正在这时，真源郡郡守雷风端着一杯酒走了过来。 “怎么，道化道长，这比武还未结束，就要离席而去，这么重要的场合，可是需要您老坐镇把关才是。来来来，初次见面，我敬您一杯！”雷风笑着说道。 “呵呵，雷大人说笑了。”道化听了，心中却是惊喜一片，不敢博了郡守的面子。然后看到郡守向自己敬酒，一张老脸早已笑开了花，起身离座，在桌子上面捧起一个酒杯，恭恭敬敬的和雷风碰了一杯，然后坐回了原位。 雷风看着道化坐了下来，一张紧致的脸上顿时疏散了开来，回了自己的地方，也一屁股坐了下来。 比武台上，此时雷光隐隐，金光大盛，只见吕纯阳脚踩七星，剑指苍天，随着他口中默念，一道道小小的飞剑犹如一条条海中飞速前进的细小游鱼，嗖嗖嗖的响声中，迅速的凝聚，然后幻化成巨大的一道剑光，那游鱼相互挤压着，撕咬着，最后变幻成一柄巨大的闪着雷光的仙剑向着司马承祯劈去，用的正是天遁剑法的最后一式，万剑归宗。 这一招已经没有任何花哨，只是用真气硬拼一记，看来吕纯阳被司马承祯的龟缩打法已经彻底惹怒，用上了最后一击。 巨大的剑光和压力压向了还在那里御使着各种符箓的司马承祯，司马承祯陡然觉得周围的空气都被巨大的剑气抽空了一样，呼吸一滞，紧接着身上的围绕着自己旋转的九个金黄色符箓已是炸裂了开来。司马承祯不敢硬拼，上清剑法在身前舞起一道道结界，护住全身，然后向台子一角闪去，但是还是晚了一步，那帽子后面的代表两翼的两根青色飘带生生被削断，微风一吹，飘落到了地上。 下面站台上的纯阳宫的道士们大声欢呼了起来！而对面站台上上清派茅山宗的道士们确实一声惊呼，一个个脸上铁青，虽然不敢上台，但是看着对面欢呼雀跃的纯阳宫的老杂毛和小杂毛们，一个个捏住了手中最厉害的各种符篆，只要师父一声令下，绝对拼了命的向对面砸去，让对面的老杂毛瞬间化成齑粉！ 对面的纯阳宫的道士好像也看出了气氛不对，一个个握住了手中的宝剑，和对面上清派茅山宗的弟子怒目相对！一时间整个比武台左右气氛紧张了起来！ “司马仙师，今日就到此如何？”吕纯阳收了手中天遁剑，拱手向台上一角眼神暗淡的司马承祯说道。 司马承祯一脸铁青的看着地上那两根青色飘带，别个不知，他可是知道其来历，这身衣服可是茅山派开山祖师万寿宫神功妙济真君，又称旌阳真人的许逊许天师留下的，这帽子上的两根青色飘带乃是代表了天地生两翼，此时被截断，犹如大道缺一，以后施法布阵都会有残缺破绽，不知道以后是好是坏！ 司马承祯听到吕纯阳招呼，老脸一红，一招手将地上那两根青色飘带收进了袖子里，然后收了上清剑，走到台子中间，向吕纯阳身鞠一躬道：“吕仙师剑法独到，修为深厚，老道佩服！” 台下两派的道士看着上面掌门言和，一个个收了武器和符篆！ 不知何时，陈侍卫走到雷风身旁站立，然后轻轻的咳嗽了一声，雷风转眼看了一眼陈侍卫，眼中落满了惊骇，别人不知道，雷风对这陈侍卫的底细可是知道的清楚。在原来的整个紫金战甲王朝内卫中间，能和自己过上两招的，也就是他一个陈侍卫，不说一身修为已是到了练气化神后期的极致，离练神还虚只有一步之遥，就是他那一套战场刀法，一个练神还虚中期级别的人都不一定能从他那里讨到好去，乃是部队里有名的战神，没想到竟然伤的如此之重。看来这道德宫不简单！ 雷风扔给陈侍卫一个梨子，然后走上了祈福台，跟着两位道长很是熟络了一翻，然后宣布比赛结果，至于奖品，由于牵扯金额浩大，需要获胜者凭着官府开立的凭证去南都昆仑去领！ 比赛结束，人群渐渐散去，那些各地来得门派弟子欢喜的三五成群的出了道德宫去观赏这新年下的真源郡，传说中的道教祖庭。 张景涛留了几十个伙计帮着道化整理道德宫，然后辞别了道化，出了道德宫，上了一辆马车。 道化送走了雷风一等人，又给伙计们分好了工，然后背着双手，领着青兰，青竹志得意满的，哼着歌曲，迈着小碎步，向着后宫的明道宫走去。 穿过会仙桥，整个明道宫里静悄悄的，月光照在诺大的广场上的青石板上，反射着淡淡的光芒，青兰和青竹跟在道化的身后，看着前面道化高兴的样子，相互挤眼打闹。 道化走到了启玄殿的前面，似乎想起了什么，站在那里，双手托腮的瞅着自己设下的大阵，确是没有发现一丝异常。 “咦，师父，这是什么？”青竹闪过了青兰推过来的小手，突然看到地上一个闪光的东西，弯腰捡起，确是一把明晃晃的锋利的匕首。 “是什么？”青兰一听，也好奇的跑了过来。 青竹赶忙把刀子背到了身后，不让青兰够到，“我捡到的！”青竹一边躲闪着，一边高声喊道。 “拿来我看看！”道化瞪了两个唧唧喳喳的小道士一眼，伸出手道。 青竹撅着嘴，很不情愿的将手中的刀子递给了道化。 青兰放开了抓住青竹的手，然后低着头在地上找着，期望自己也能找到一把。 道化接过匕首，顿觉的一股寒光逼人，却是一把好匕首！ 道化端着手仔细看了看手中这把寒光四射的匕首，然后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头弹了弹，一声清越浑厚的声音发出，然后一道寒光从匕首上飞出，愣是在青石板上打出一个大洞，老道心下一愣，这，这竟是一柄上好的法器！而且能够吸纳自身真气转化成剑气，道化握着匕首的手颤抖着，在空中舞出了几个刀花，哈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 突然老道一愣，忙低头看向了院子四周，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青兰沿着青石板一边口里哼哼着，一边寻找着什么，陡然看到地上一颗蓝色的珠子闪着光芒，刚要跑过去拣起来，那珠子突然飞了起来，从自己的脑袋上闪了过去。 青兰顺着那擦身而过的珠子看去，正看到珠子飞到了道化的手上。 青兰气的一跺脚，就要哭了起来。 “哭什么哭，天色这么晚了，你俩还不赶快去歇息！”道化怒斥道。 两个小道士一听，都撇了撇嘴，然后一脸不舍的看着道化手中那两样东西。 “还不快去！还有，青竹，帮我烧一盆洗脚水！”道化吩咐道。 两个小道士听了，各自耷拉着脑袋走开了。 道化一手握着匕首，一手握着刀鞘，穿过阵法，进了启玄殿，然后关紧了房门。 借着灯光，道化把玩着手中这把墨色的刀鞘，那蓝色宝石镶嵌在这墨色的刀鞘之上，在灯光下正散发着清冷的光芒，道化将匕首放进了刀鞘里，正好合适，看来他们应该同属一体。 道化反复旋转把玩着这刀鞘，想要看个究竟，终于，在那刀鞘一侧，隐隐刻着细小的两个蝇头小字，蓝魔！ 蓝魔！道化反复念着这两个字，心下骇然，突然，一张老脸笑开了花，刚刚还在羡慕别的门派都有一两个传派之宝，没想到自己现在就有了一个，而且这蓝魔匕首，与吕纯阳的天遁剑相比，也不逞多让！ 道化将蓝魔匕首扔到了空中，然后口中默念法咒，手中一道道蓝炎飞处，裹住了那漂浮在空中的蓝魔匕首，蓝魔匕首被蓝炎包裹着，渐渐的那蓝色的珠子，蓝光大胜，仿佛有一条蓝色的巨兽就要脱珠而出，道化一咬牙，将自己的一根食指咬破，然后弹了滴鲜血，覆盖住了那蓝色的珠子，顿时蓝色的光芒消失，蓝魔从空中跌落了下来，道化一愣，正要弯腰去捡，地上的蓝魔突然跳动了起来，那被鲜血覆盖的蓝色珠子光芒大胜，紧接着无边的血气从那蓝色珠子之中漫出，渐渐淹没了蓝光，整个屋子之中弥漫着红蓝色的光芒，和浓厚的血腥的气味。连着道化的眼睛也蒙上了一层红蓝色！ 而那蓝光大胜的珠子，赫然开阖了两下，犹如一个人的一只眼睛，细眼看去，那蓝色中间的一团血红色液体，犹如人的瞳孔，一张一合的跳动着！ 青竹打了一桶热水推门而入，正看到道化眼中那如鬼火般的蓝炎，青竹吓得一屁股跌坐了下来，然后一桶热水也泼到了地上，烫的青竹喊叫了一声，又从地上跳了起来。 道化听到响声，眼睛陡然变得清明，看向了站起身来烫的来回跳动的青竹。 “这么大了，做事情还这么毛毛糙糙的，还不出去，再提一桶！”道化呵斥道。 青竹一听，这才反映过来，不顾烫伤的双手，提着桶，连滚带爬的吓得跑了出去。 那门，咯吱一声，竟自关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