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邻居

    寺院之中渐渐安静下来，除林之间外所有入住的秀才都已走空，那方丈因贪那些书生的银钱却导致何姓书生命丧于此，心中也自有愧不敢前来与林之间打照面，林之间要留下他也自随得他去了，其余僧众更是离这凶险之地越远越好，深恐惹祸上身丢了性命。

    这偌大的庭院之中竟然只有林之间一人独住，晚间之时有僧人将饭菜送到林之间的房间，那送饭的僧人放下饭菜便一脸惊惶匆匆而去，仿佛此间有瘟疫一般，倒是让林之间耳根甚是清净了一回。

    林之间吃罢晚饭，便在庭院之中将那“斩龙三十八式”练了一回，又到房中将青霞功运转了几个周天，方才点起蜡烛在灯下温书，他料定那妖物晚上必然前来sao扰于他，因此他也干脆不睡坐等其上门，谁知一夜到天明，却不见有甚动静，待到天方破晓之时，林之间方知那妖物不会再来，乃吹灭蜡烛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林之间打开房门，正看见昨日那送饭的僧人正探头探脑往这边看来，见林之间好端端地走了出来，脸上甚是惊异，隔不多久，便拿了早饭和热水过来送到林之间房间，林之间谢过便用热水洗漱一番，用起早点来，那僧人在林之间边上嗫嚅了半响，方才言道：“公子昨夜睡得可好？”林之间知他问话之意，却只作不知道：“一夜到天明，有甚不好的？”那僧人却又问道：“公子没有听到什么不寻常的动静么？”林之间故作诧异地道：“能有什么动静？”僧人见林之间如此说却也不好再问，只是道：“那就好，那就好，或许……或许是公子福大命大，寻常邪物不敢近身罢。”林之间一笑却不再搭理那僧人，那僧人无趣，侍候林之间用过早饭，便收拾去了。

    林之间一夜未眠，左右无事，便倒头睡下，一觉醒来之时却已是晌午时分，却听窗外有人说话，林之间起身将房门打开一看，那早上送饭的僧人却领着一个书生朝这边走来，那书生约二十余许年纪，头戴方巾，身穿素色儒衫，长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只见他腰配一柄长剑，手里却拿着一柄折扇轻轻摇动，神态显得甚是悠闲。

    林之间望向那书生之时，那书生却也正巧将目光投向他，见林之间在看他，便朝他微笑点头，嘴里说道：“在下陈常之，刚刚来此投宿，兄台也是寄宿在此间么？那我们可是邻居了，初次相见，万望多多关照。”林之间连忙搭礼道：“在下林之间这厢有礼。”那书生将手中折扇一收，拱手一礼道：“我这便随这位小师父前去安顿下来，一会再来与兄台叙话，告罪了！”林之间亦拱手还礼道：“好说，好说，陈兄请便，待会忙完却请陈兄来我房间。”那书生遂随那僧人进了隔壁房间。

    过得片刻，只听隔壁那僧人道：“公子且请好好安歇，一日三餐并热水点心皆有人送来。”说罢便听到有人转身出门，那僧人走过林之间窗下之时低声自言自语道：“这却又来个不怕死的，明日却又不知是否多出一桩命案来，真是造孽！”那僧人话音虽低，怎奈林之间耳目甚是灵便，他这一番话却一字不漏地落入了林之间的耳中，林之间却想一会那书生过来，却要好好劝劝，免得他不小心却落入妖物手中，枉自送了性命。”

    隔不多久，只听那陈常之在门外道：“林兄在房中么，在下却来叨扰了。”林之间便连忙起身，将房门打开应道：“在，在，陈兄切请进来叙话。”那书生告了声罪，走入林之间房中，林之间请他在案前坐下，自己却坐在床上与他说话。

    那陈常之说道：“林兄也是来这省城之中赶考的么？”林之间微笑点头道：“正是，陈兄也是因此而来？”那陈常之却摇头道：“我是来这里探望一个亲戚的，因嫌我那亲戚家中人客众多，住得不自在，因此便找了个由头躲了出来。我却不是来赶考的，功名这东西我却是没有甚么兴趣，偶尔读书也纯属爱好，比不得林兄却是有大志之人。”林之间谦逊了一番，便将话引入正题道：“在下却有几句逆耳之言，万望陈兄不要怪罪。”那陈常之见林之间如此说乃正色道：“有什么话，林兄但说不妨，在下洗耳恭听。”林之间顿了顿，道：“不知林兄来时，寺中僧众有未告知陈兄，这寺中不太清净，我本与同乡数为同窗一同前来赴考，于前日入住这寺中，不曾想夜间便有一人被妖物所害，命丧此间，城中差役也曾前来勘探，却无甚结果，我那些同窗也被吓得纷纷搬离此地。此事性命攸关，万望陈兄仔细斟酌，若尚有别处可去，且不妨离开，省得夜间不小心着了妖物的道，送掉性命。”

    那陈常之见林之间如此说，乃将眉头一皱，手中折扇轻摇，沉思片刻乃道：“此事我亦有耳闻，只是听寺中僧众讲，此事官府已有结论，却说是被毒蛇咬死的，为何林兄却一口咬定你那同伴是被妖物所害？”林之间冷笑一声道：“出了人命案，非同小可，若是如实上报，上官必然责令那些公差限时破案，不说到时破不了案要被上官责罚，甚至丢掉饭碗，就是此案凶险万分，那害死我那同伴的妖物必然是山中不知何物成精，若是那些公差要破此案，必然要与那妖物对上，他们岂会肯因此丢掉性命？如今划入意外死亡却是皆大欢喜，只要不再有人死去，此事便可就此轻轻揭过。其实你若看到我那同伴尸身便知，被毒蛇咬死岂是那等模样？我那同伴显然是被不知何物咬住脖子吸尽浑身血液而死，我曾进去我那同伴房间看过，我那同伴尸身赤裸，一丝不挂，临死之时面带微笑，眼神之中尚留有迷醉神色，被毒蛇咬死岂会是那等模样？”接着又将前夜自己所见所闻与陈常之讲了一遍。

    陈常之闻言点头道：“林兄所言甚是，不过大家对此事都是避之唯恐不及，为何林兄却独独毫不害怕，反而留在此地不去？”林之间洒然一笑道：“我那死去同伴乃与我同窗数年，虽谈不上什么交情，然却毕竟与我一同读书数载，又与我一同考中秀才，一同结伴来此赴考，如今官府敷衍塞责，我却怎肯让我那同伴不明不白就此死去？我那同伴冤魂不远，只怕也会心有不甘吧？在下随不才，却自幼习武，虽说所学不值方家一提，却是无论如何要留在这里替我那同伴报仇的。”

    陈常之闻言一笑，点头道：“不曾想林兄却是侠义之人，实在令人佩服，既如此，在下却要留在此地，亲眼看看林兄除妖的壮举了。”林之间听他如此说，却有些着急的道：“陈兄请斟酌，这妖物已能化为人形迷惑旁人，只怕道行不浅，若是夜间打将起来，我尚不知能否胜之，若是不慎陈兄被那妖物伤到，却是不美。”

    那陈常之将手中折扇轻摇，脸带笑意地道：“无妨，无妨，若是你们打将起来，我却躲到远远地看便是。”林之间却又劝了几回，那陈常之却执意不肯离去，林之间无法，只得道：“既然陈兄执意留下，在下却不便再劝，若是今晚有何动静，陈兄万万不可开门。”陈常之点头道：“林兄但请宽心，在下必会小心在意，断断不会成为林兄除妖的累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