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压轴（下）
弩弦震动，箭矢如电，刹那间击中云甲，顷刻间断为两截。 宁流云皱了皱眉，有些不解，不明白宁天地为何要用这普通弓弩去射那云甲，这明明是之前就已经演示了许多遍的场景。 有着同样不解的，还有许多人。 随后，宁流云却是笑出声来：“哈……小子，哈哈，莫非是得了失心疯……哈哈哈。”这声音却是显得有些心虚。 “呵呵……” 在场上，也有不少人听到了宁流云的话，也都跟着笑出了声来。 宁天地眼看着自己这一箭没有造成任何影响，甚至还引起了笑话，他也是随之愣了一愣，然后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道：“不好意思诸位，我有些激动，拿错家伙了……” “呃……” 宁流云呆住。 程昱眼神一凛，瞬间明白过来，他站起身大踏步上前，从戒指中拿出了真正的元弩，交到宁天地手上。 元弩在手，宁天地整个人似乎都显得高大了几分。只见他略微抬高手臂，缓缓转动一周，目的就是为了使周围所有人都能看清自己手上的元弩。 一阵sao动，一些人嗤之以鼻，也有一些明眼人看出了宁天地手上的弓弩与之前的弓弩不同的地方。 “这……是什么东西？像是弩，却没有箭槽……” “那箭槽的地方有个圆孔，莫非是仿照弓弩发射之法的某种暗器？” …… 环视一周之后，宁天地拿出一枚玄晶来，对着众人比划一下道：“诸位，我这元弩，与寻常弓弩不同的地方就是——它不需要弩箭，它所发射的，乃是玄晶中所蕴含的元气能量！” 随即，在众人还未完全明白过来他此句话的含义时，宁天地将那玄晶放入凹槽内，拉弦上膛，瞄准了那云甲。 所有人屏住了呼吸，就连程昱和程程，也都大气不出，期待着接下来的一刻。 宁天地站在那里，似乎是在瞄准，但是却迟迟不肯发射，到得众人几乎要忍不住开口的时刻，他停下手上的动作，再一次挠了挠头，比划了一下自己与那云甲所处的距离，小声的咕哝道：“这么近有些不太保险啊，我还是往后站站吧……” 程昱：“……” 王吉：“你小子，快一点，别磨磨蹭蹭的。” 宁天地嘿嘿干笑两声，身形往后又挪动几步，几乎要靠在评委席时才停下来。 他深吸了口气，再一次抬起手臂，瞄准了那云甲。 手指轻轻扣动机簧…… 在他身后的诸位评委，尤其是那柳正，几乎瞬间便变了脸色，他们感受到了一股磅礴的力量正在快速凝聚，随后…… 轰，隆隆…… 场地上突然间就被漫天的木屑与灰尘遮蔽，待那烟尘稍稍散去，所有人看清楚了场地上的变化时，全场寂静。 如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 这样的寂静持续了整整几个呼吸后，随着宁天地长长的出了口气后，所有人似乎才再一次活了过来。 “天……” “我滴个姥姥啊……”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那，那，那个洞……” 在众人目光所到之处，原本放置着一把椅子与云甲的地方，在那场地的中间，此刻哪里还有半点云甲的影子？就连那精心打造的会场台子，都被元弩的力量打出一个大洞，这个洞直接通向地面，露出一个方圆一丈左右的巨坑来。 宁天地挠了挠头，转过身望向王吉，不好意思的说道：“王部长，不好意思啊，威力有些大了，我用了四阶的玄晶……” 场下，程昱也被这一幕惊的站立起来，他看上去有些没好气的说道：“这小子……怎么不早说元弩的威力居然还能依靠玄晶的品质来提升，真的是……” 宁流云呆呆的望着眼前的一幕，双手都在不自觉的微微颤抖：“我的……云甲呢？” …… 当天，原本该当场就宣布比赛的结果，结果愣是被推迟，到了第二天才将结果公布，至于结果……毫无疑问的，程家的元弩以全票的优势夺得本届鉴兵大会的第一名。 而做为最后压轴的程家，经历这一次的鉴兵大会，毫无疑问的，在整个郴州城内的名气一时无两，街头巷尾几乎到处都在诉说着大会上的事情。至于宁天地，在这一刻起，郴州城内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就连周边的一些地方，也都有了关于他的传闻。 时间略略后移，距离那鉴兵大会过后七天的一个早晨。 时间已经进入秋季，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凉，昨晚刚刚下过一场绵雨的郴州城，在这么一个凉爽的早晨迎来了新的一天。 程府，一所新近收拾停当的院落内，宁天地刚刚做完了晨运。 “咯咯，天地你这么早就起来了啊。” 人未到声先到，只听声音，宁天地就知道是程程。 “呵，早起的鸟儿有虫吃，程姑娘你不也挺早啊。” 穿着一身淡青长裙的程程已经走了过来，这几天里父亲已经与上面谈好了生意，家中的气氛这几天格外的好，捎带着连她的气色也似乎好到不行，她脸上带着满满的笑意，冲着宁天地笑道：“谁是鸟儿谁是虫啊？呵呵，既然你都起来了，那就跟我走吧。” “走？去哪儿啊？” “当然是见我爹爹啦，他正有事找你呢。” 宁天地微微一愣，随即就答应下来，两人一前一后，说着一些诸如昨夜睡的好不好啦，有没有梦见什么了等等之类的话，向着前厅走去。 在前厅之内，此刻除了程昱，就只有叶枕浪一人。在程昱叫女儿去喊宁天地之前，两人其实就有了一番对话。 “贤侄，如今事情基本已经定了下来，上方要求我们两月之内锻造一万柄元弩交差，这事情，应当没有问题了吧？” 叶枕浪喝了口茶，放下茶杯后思绪明显还在别处，只是此时却强自收回，淡淡说道：“程伯伯，应当是没有问题了。上次那宁天地给元弩施展了金石气之后，我就曾派人特地留意过，期间无人接触那些元弩，而且那些元弩果真如他所说，三天后才能发挥威力……想必他这点并没有做什么手脚，只不过我仍在担心，总觉得这事情不会如此简单。” 程昱笑了笑，随后却是安抚道：“贤侄，我知你心思细腻，对任何事都讲求明了于心才做决定，但是做生意不能这样的，有些时候，你得赌！” “赌？” “嗯。”程昱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即便你能明了一个大概，但是当你不去亲手做这件事的时候，其结果终究只是一个未知数，也就是猜测。这个时候，到底要不要做，要做怎样的决定，就需要赌。事实上，这么多年过来，我赌过不少次，有输过，但大都赢了，否则也不可能坐在这里跟你说话，更不可能跟名剑山庄合作。而且……” 说到这里，程昱顿了一顿，脑海中想起之前在鉴兵大会上，宁天地临时改变主意要自己上场的情况，淡淡笑了一笑，一副已经将宁天地看透彻的语调说道：“我又怎会看不出来，那宁天地之所以要将元弩的锻造大权握在自己手中，其实也是怕我们翻脸不认人，他这点倒是挺小心的，不过也正符合他的心性。此子为人处事像你一样仔细，并且考虑周到，倒也是个人才，只需好好打磨，想必会成为我程家的一大助力。” “伯伯，你说的我懂。”叶枕浪回答道，想要再度开口表示自己的疑惑，却发现并没有合适的理由，最终，也只得悄悄叹了口气，淡淡道：“无论如何，那宁天地若是能帮我们把这批朝廷订单完成，我才能相信他，在这之前，我仍旧保持怀疑的态度。” “呵呵，那也好，那你就多多留意一下宁天地，另外……程甲那边，你可有交代下去？” 叶枕浪点了点头道：“已经交代过了，他会找机会让那宁流云将目光都放在宁天地身上。不过伯伯，这样做有意义吗？那宁天地既然都答应跟我们合作，再让那宁流云找他麻烦，会不会节外生枝啊？” “呵……”程昱摆了摆手，笑着说道：“那宁流云此刻恐怕早已被宁天地气昏了头，就算我们不这样做，他也不会跟宁天地轻易和解。此次他家那云甲倒也的确不错，上方也下了一些订单给他们，不过比起我们来自然要差上许多，他气量不足，这样有了比较后，再让程甲暗中使力，想必他很快就会乱了阵脚做出一些蹩脚的事，到那个时候……帮助宁天地对付宁家，也就是帮我们自己解决宁家了。” 叶枕浪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后就是程昱叫来了程程，吩咐她去找宁天地过来商讨朝廷订单的事项。而直到宁天地到来之前，叶枕浪心中却有一个念头起了之后就再难消下。 到底要不要趁这个机会除掉宁天地？ 片刻后，当宁天地与程程一起站到了前厅内，当叶枕浪看到程程脸上犹自挂着难以掩饰的喜悦之情时，他终究还是做出了决定。 “哈哈哈，天地啊，这么早把你找过来，不会怪我吧？” 宁天地目光瞥过旁边脸色阴沉的叶枕浪，冲发出问话的程昱拱了拱手笑道：“程族长，我哪里会怪您，您又开我玩笑啦。” “哈……你小子整天族长族长的叫，弄的我都只好跟你如此的客气。这样，以后你就跟叶贤侄一样，直接叫我伯伯好了，我比你父亲年长，也不算占你便宜，这样如何？” “呃……” 宁天地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一旁的程程倒是突然窃喜出声，随后轻轻扯了扯宁天地的衣袖：“叫你叫你就叫啦……” “程……伯伯。” “哈哈哈，这样最好这样最好。”程昱面上露出喜悦之情，随后连忙请宁天地入座，一边吩咐下人倒茶，一边又吩咐下人准备早餐，那样子分明就是打算将早宴开在这里了。 稍后，当丰盛的早饭全部准备妥当后，程昱与程程，叶枕浪，宁天地四人入座，俨然一副家宴的模样。期间不论是程昱还是程程，对宁天地都表示出了十分的热情，这一幕看在叶枕浪眼里，就更加的不是滋味。 厅外的院内，清晨的风带着凉意，卷落几片地上的枯叶，此刻的季节，天气也一天天转凉，厅内的气氛却显得温暖。 几人进餐的时间，程昱多次对宁天地嘘寒问暖，更是说出来想要宁天地将一家人都接过来这边住的意愿。宁天地没有即刻回复，只说跟父母商量一下再说。 片刻后，当早宴行至结尾，程昱也终于开了口，说出了要宁天地过来的正事。 “天地，这次叫你过来，其实是有两件事情，想要你将家人接过来一起住，这算是家事，已经跟你提过，你要征求父母的意见，我不反对，另外……” 顿了一顿，程昱待下人将餐具收拾完毕，才继续说道：“至于公事，如今早饭已毕，我们也好正式谈谈了。” 宁天地闻言，将手中的茶盏放下，坐直了身子，面色也郑重许多，定定的望着程昱。 “天地，昨日我已与上方商议完毕，上方给予我们两月时间准备，两月后交出第一批一万柄元弩，此事，你怎么看？” 宁天地眉头一挑，随即面带喜色道：“程伯伯，这可是好事啊。” 程昱将身子往后靠了一靠，抚了抚胡须，眯着眼笑道：“天地，此处没有外人，我也就直说了。这事的确是好事，我们自是该努力完成，不过你之前曾说过，你想要对付宁流云，我觉得这件事，我们到可以仔细的商量一下，商讨一下接下来的事情要如何去做。” 宁天地深吸了口气，缓缓开口：“程伯伯，关于此事，天地想先听听伯伯的意思。” 程昱大笑两声，手掌击了击椅背，爽朗道：“既如此，那我就说说自己的意见，是这样……” “首先，我觉着我们要先从宁家的一些生意上去进行……这一次，上方不但与我们下了订单，而且也跟那宁流云订制了一批云甲，虽然数量不多，但是若我们能搅黄了他，想必那宁流云损失惨重之下，定会自乱阵脚，到时……”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厅内几人商量着接下来的事情。厅外，一直站立在门口的小翠被一阵吹过的风乱了头发，随即她缩了缩身子，小声的嘟囔道：“这天气怎么回事，昨日还不觉得有这般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