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群道士的来历

    “景龙观？”季墨轩摸着下巴，回想了一下，好像是在哪听到过这个名字，恍惚间搜寻到了什么，是了，景龙观，他确实听说过这间道观，就是在今年的时候，那时候他听本决说过，江淮转运使韦坚与陇右节度使皇甫惟明勾结，欲奉立太子，景龙观的一个道士也牵扯在里面，老皇帝一气之下，不知道贬斥了多少官员，这件事情直接或间接影响了许多人事，就说季墨轩的父亲季长陵，就因为这次事件，导致大批的京畿官员被换掉，这才有了季长陵的调任。他也因为这个原因，记下了这件事情，想不到这群贫苦的道士竟然是那景龙观里出来的，想必是因为这件事情，景龙观也被朝廷给除名了，这些道士才被迫离开长安。

    思潮退去，季墨轩也明白了其他地方的道士不敢收留他们的原因，这件事情牵扯实在太广，没有人愿意和这些人沾上关系，想来他们也不愿意将自己的来历告知别人，要不是今天自己刚好在这道士最脆弱的时候开口询问，恐怕也不会得知这件事情。

    “道长师傅的死和韦坚，皇甫惟明谋逆之事有关？道长所说的冤死又是怎么回事？”季墨轩追问道，看来这件事情背后还是有些猫腻的。

    “看来公子也听说过，不错，我的师傅就是因此事而死，至于为什么会冤死，如何冤死的，在长安城里，恐怕有不少人都知道，只不过都心照不宣而已。”要是换做平时，道士断然不会随意说这些话，外面的老道士曾经告诫过他莫要胡言，只不过他今夜想到师傅的遭遇便愤愤不平，心情极差，又刚巧撞见季墨轩和环儿，有了倾诉的对象，年轻人肚子里的话不吐不快，“这整件事情，根本就是那jian相李林甫在背后搞的鬼。”

    “记得事情发生前几天的一个晚上，那李林甫拿了几株开了花的上品兰花来到景龙观，说是自己在江南觅得，但不知如何照顾，所以托师傅照看，师傅素爱兰花，自然欣喜，而且那李林甫虽然声名狼藉，但也是朝中权相，师傅自然不好拒绝，当下就收了那几盆花答应了他，当时也不知道他和师傅说了些什么，没过几日，师傅便邀请了韦坚，皇甫惟明两位大人过来景龙观赏花，明明是论风月，可却无端变成了什么密会。”道士颌首愤慨道。

    季墨轩此时已经听出了一些苗头，李林甫送放着大白天不去送兰花，偏偏要等到晚上人少的时候去，这已经是很怪异了，若是要做得隐秘，为何又要亲自过去送花？不过有一点是很容易猜到的，想来是李林甫用什么话诓骗了那位道长，让他邀请韦坚，皇甫惟明两人一同前来赏花，这点手段，还难不倒口蜜腹剑的李林甫。

    道士又道：“韦坚，皇甫惟明两位大人，一位素有贤名，又是皇亲国戚，另一位是朝中良将，两人身受皇恩，又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可怜了我的师傅，被抓走之后，严刑逼供，最终死在了狱中。”

    道士吐出最后一个字，一股悲痛涌上，犹如千斤重物压在身上，难以自持，季墨轩站在一旁，轻拍环儿的肩膀，示意一番，两人悄悄退了出去。

    外面的风雪还未停止，夜幕中偶尔传来夜风吹过树杈的呼呼声，犹如幽人的叹息一般，对里面哀恸不已的道士和其余道士们的遭遇，季墨轩只能在心中抱以同情，这种事情，不是他说一句话就能帮得了的。连一个道士都能看得出其中蹊跷，长安城中的那些高官贵胄，哪一个不是人精，又怎么会不知道，心中纵然清楚，相互之间都是心照不宣，选择了冷眼旁观，多半是不想沾上麻烦，又或者是看到了更深处，那些更加附在的利益关系，不管怎样，这些个朝中重臣，国家栋梁都置之不理的事情，自己又能做些什么。

    虽然无能为力，可季墨轩的心里还是会忍不住去想，这件事情的发生，一定是包涵了许多的因素在里面，不可能只是道士说的如此简单，其中秘辛，他一个钱塘县出来的小毛孩子是不知道了，不过复杂的事情也可以想的更简单些，撇开一切，老皇帝的想法才是决定一切的关键，皇帝再老糊涂，也不至于会是个傻瓜，可以任由李林甫这老狐狸随意糊弄。

    思绪到了这里，季墨轩才发觉自己想的有些深了，不知不觉当中，自己也开始会揣摩这些烦人东西来了，换做是从前的自己，可是半点的兴趣都没有，也怪卜安期和本决两人经常谈论这些事儿，自己患上这毛病大概也是在那段时间，又或者是感觉到了自己已经无限接近长安了，所以难免有些紧张，才会胡思乱想。

    “小郎君，这观里面的道士还真是可怜。”女儿家多愁善感，不管是什么，她们听了之后总能感同身受般，环儿听过道士的诉说之后，一阵地伤心，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都带起了一点哭腔。

    季墨轩错愕万分，略微压下眼皮子看向环儿道：“你知道那道士刚才在说些什么，见你默不作声的，还以为你在一边发愣。”

    “谁发愣了，小郎君你胡说。”环儿胸口起伏，抬起头来，说话的语气仿佛是在撒娇那般，扭捏道：“我虽然不太懂小道长说的什么，可也听得出来，他是在想他师傅了，而且大殿里面的那几个老道长……都那么大的岁数了，还要徒步从长安走到这里……听着我的心里面就难过。”说到后面，又发出了嘤嘤哭腔。

    季墨轩没由来的闪过一个念头，伸手揽住环儿的香肩，轻轻拍了几下，只想着可以让环儿缩回眼泪，可因为从未主动做出过这种举动，手臂僵直着，动作有些生硬。环儿被他这亲密的举动吓了一跳，心中又泛起了甜蜜，微微翘首，看季墨轩出神的望着远方，便朝他的怀里面缩去，垂首贴在他的胸膛上，感受着胸口之下那扑通扑通跳动不停地男儿心，自己的心也仿佛受到了牵动，也跟着扑通扑通跳着，娇靥之上又泛起嫣红，浑身酥麻麻的。

    “环儿，你说长安好还是钱塘好？”沉默中的季墨轩开口说道，怀中环儿静静躺着，感觉到季墨轩说话时所发出的气息，通红的脸上红潮良久都未褪去。

    “以前府上做工的几位大娘都说长安好，她们嘴上总是念叨着好像去长安看看，我想应该是长安好。”

    季墨轩点点头，好是好，哪天要是运起好，皇帝在皇都内一句话，就是一辈子的富贵，不过也有可能这辈子就这么结束了。他也没别的什么念想，只觉得原本向往无忧无虑的生活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第二天一大早，季墨轩一行人就告别了道士，离开了太乙观，在走之前，季长陵还给了老道士一些钱财，不过不多，多得他们也拿不出来，即便是这样，老道士还是推脱了几次，最终还是敌抵不过季长陵，说了一大堆福报之类的话才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