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动身
目送溪居离去之后,呼延收起笑脸,面无表情折身关紧了房门。 经年筹划,为的便是寻到人族圣土所在,如今得了消息,即便是这等将要覆灭的圣土,也让呼延心念激荡。 总要去看上一看,看看这些未曾做仆役的同族是如何生存,那人族尚存的圣土又是何等模样。兴许用些手段,也能打探到其余圣土所在,继而褪去这难以忍受的异族rou身,重做回堂堂正正的七尺男儿。 近两百年隐匿,煞费苦心打探小心,今日才得见成效,呼延却没有太多唏嘘感慨,转身回屋端坐石床,便自打开了自家随身的空袋。 百余年前他与老匹夫分开,原本随身的空袋便留给了老匹夫装扮的战熊呼,他便将那自惨被围杀的苍狼少主遗落的空袋放在身边,而原本收敛的积蓄,也在那时大致均分做了两半,一人一半。 如今他这空袋里,零零碎碎装了太多东西。当年参战十三族的血rou一应俱全,连带那赑屃族的血rou也有不少,但大多是银体胎境的血rou,每族各放了三、五万斤,便是筹备用作《古碑万变》的功引,以备不时之需。除却这些不值钱的胎境血rou,呼延常备着自铁体胎境至身境巅峰血rou各十万斤,以备何时换了rou身,亦能尽快将修为提升到眼识身境,如此才略有自保之力。 除此之外,便是他在飞龙城百年里赚来的血汗钱,大多是一掌神境血rou,约有十余万斤,更有四肢神境血rou近万斤,百骸神境血rou八百余斤,半身神境血rou二十斤,纯血神境血rou三斤二两,若是统统换作飞龙城通用的一掌神境血rou,少说也有三十余万。 坐拥三十万身家,这等积蓄,当年罴亦万难与他比较。他在这飞龙城已算是中层富豪,便可在那商门大堂肆意采购,充一个暴发户、冤大头了。 只是做了百年拍卖之所的待者,已是拍卖之所北门的头一号角色,见惯了在拍卖之所的奇珍异宝,他对商门大堂那些摆摊贩卖的东西,自是不大看得上眼。可是他这等身家,放到拍卖之所的富豪权贵中,却又上不得台面,兴许能拍两件宝贝,便要掏空了他经年积攒的这些许积蓄。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这便是呼延的现状。好在他前来只为打探人族圣土的消息,对奇珍异宝虽说眼红,却也并非必须之物,于是无欲则刚,反倒淡然相待,无需再添购甚物件了。 必要随身之物,便是在战熊城做人族监工时下发的黝黑长鞭,应是圣境战熊褪下的一根熊毛,才能容纳似乎无尽的天火,乃是施展《古碑万变》秘法熔炼rou身的必须之物。那天火尤为必要,是以呼延每日若有闲暇,总会记得偷练老匹夫所授的《大日至阳真义》这仙道体修功法,以此汲取阳气精炼做天火,存在这长鞭之中。 还有那口随身多年的黄刀“何方”,虽说到得飞龙城百年,见过不少能做好兵刃的材料,亦有擅长锻造的工匠,但呼延对这口黄刀“何方”已然用得顺手,便也懒得再换了,依旧让它静静躺在空袋里,说不得过些日子,便能再度饮血欢鸣。 这便是呼延的全部身家,他兀自查验空袋一番,倒觉着分外满足。只是他忽而留意到那角落处藏储的酒rou,见得陈酒只余下百坛,那rou食仅剩万斤,不够他百日之需,这便暗自皱眉。 若是寻常时,在飞龙城安住,这储备酒rou自是用不到,只是如今将要出门远行,还需储备充裕才好。 “看来,明日还需往望星楼跑上一遭,买他个千坛陈酿,百万斤寻常rou食便好!若是不买太贵重的酒rou,便是去望星楼采购,恐怕也要不了千斤一掌神境血rou吧?” 暗自喃喃思忖,但想及那望星楼,便想到往日得见那昂贵的酒rou价钱,还有今夜那一顿费去他百余斤一掌神境血rou,这般奢华价钱,让他回想都觉着rou痛,对明日采购不由得心头发虚。 只是他呼延在人界享受惯了,居所还不大所谓,酒rou若是情势所逼,亦能勉强应付过去,可若是身家富裕时,还要委屈了自家口腹肠胃,呼延便一百个不乐意。他想着自家这宽裕的积蓄,便自咬牙切齿发了狠,明日定要去那望星楼再显摆一次,充一回冤大头才是。 于是待得清晨熹微,呼延便自出门,径直去了望星楼。这时尚早,那望星楼亦是才刚刚开门,便见得一头乘黄趾高气昂进得大堂,开口便要了千坛陈酿、百万斤rou食,这口气大得离奇。 若要出远门,筹备些酒rou以作路上饱腹,这倒是稀疏平常之事。只是寻常门户,断不敢来望星楼这等地界叫嚣,或是自家烹饪,或是寻些廉价的酒坊rou肆采购便是。而若是换作大家门户,自家便有厨司,正是应对这般出程储备的酒rou,亦无需去何处采购,是以望星楼极少接到这等储备的营生,这个把月来,呼延还是头一遭。 相迎呼延的是头玄蜂待者,但听呼延这偌大口气,那对复眼便透出惊愕怀疑之色,却也不敢擅自做主,这便惊动了大堂掌柜。大堂掌柜倒是头飞龙,细细打量了呼延一番,亦是捏拿不准呼延的虚实,直到呼延不耐烦,甩手扔出千斤一掌神境的血rou,才叫那飞龙掌柜大为放心,喜笑颜开间,已然吩咐手下待者前去搬运呼延所需的酒rou。 这也是望星楼,每日前来摆宴吃喝的客主极多,是以虽说仓猝,但匆匆忙碌了一个时辰,好歹还是将呼延这笔大买卖应付了下去。 还是这飞龙掌柜会做生意,心里猜疑着这头乘黄兴许是哪家少主的门下食客,便自不敢得罪,算算应合一千两百余斤的一掌神境血rou,几句痛快话出来,就仅收了呼延整一千斤,生生减去两百余斤,还忙不迭地谄笑将呼延相送到门口,犹自招呼着“常来”。 呼延自知占了些许便宜,那飞龙掌柜亦不亏本,价钱也极合他的心意,亦是心满意足,拍打着自家又鼓胀许多的空袋,哼着人界小曲悠然而去。 左拐右拐,将要到自家那破败石屋,便见那乘黄溪居已然在自家门前焦躁渡步,许是已等了不少时辰。
“哎呦!我说呼大兄,你这是去了何处?怎地这时节才回来?”待见得呼延,溪居便赶忙凑近前来,好一通抱怨。还未等呼延搭话,他便凑到呼延耳畔,警戒地四下环顾,这才传音如束,密语低嘶道:“幸好我昨夜赶去,险些酿成大错!” 呼延面露惊色,配合着惊慌密语,急忙问道:“出了何事?” “大兄若是已收拾妥当,你我这便出发吧!”溪居未曾多言,反倒急切低嘶,催促道:“时不我待,这其中之事我们路上再谈!莫要延误大事才是!” “这么急?”呼延惊疑至极,犹豫着嘟哝低嘶道:“今日还有一场拍卖……” “大兄!” 眼见呼延迟疑,溪居更是急了,沉嘶唤了一声将呼延打断,便自瞪眼急嘶道:“大事要紧!错过这大买卖,可是极难再遇见了!莫要日后见得兄弟大发横财,到时才晓得后悔莫及!” 呼延仍旧思忖片刻,这才咬牙应道:“我方才已然采购了充沛酒rou,以备路上所需,家里也无甚必带之物,业已收拾妥当……也罢!这便随你前去吧!” 听得呼延应口,溪居好生欢喜,立时在前带路,待得呼延跟上,这才低嘶密语道:“昨夜我前去寻那斯芦,这小子不厚道!若非我去的及时,定然猜不到,这飞龙城各大家动身之时,便在今日正午!” “今日正午?”呼延这才真正震惊了,转念一想亦是合情合理。那人族藏匿的圣土,便是香饽饽大肥rou,谁都想去咬上一口,若是去得晚了,兴许连汤水都剩不下,是以各大家这般匆忙动身,正是想要去吞下大头。 “好在你我早得了消息,昨夜赶巧去寻了斯芦!我好说歹说,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这才让斯芦这小子勉强应口!我们即刻赶去江尾家府门寻到翻江少主,那斯芦再帮我等说上两句好话,便该能暂时投靠到翻江少主门下,一道前去寻那人族情圣的圣土,到时能揽下多大的买卖,便凭自家本事了!” 溪居说到此处,便深深看了眼呼延,笑嘶道:“我正是看好呼大兄的本事,能做得咱本门头一号,想来这武技本领也该不差!到时还要多多仰仗呼大兄了!” “哈哈!好说好说!溪居兄弟这话可就说得见外了!” 呼延爽朗大笑着,故作亲近地撞了撞溪居肩头,满是傲然,又自矜持般低嘶道:“我幼年时得遇良师,教授过我一套中等武技,如今应有九成火候!你我同族兄弟,又有这数十年的交情,自该守望相助才是! “嘿!这就好!这就好!” 听得呼延隐约透露的本事,倒真叫溪居喜出望外,双目为之一亮,对这笔筹谋的大买卖,心头又多了几筹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