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四、试探
近些日子,刀魔门的消息便未曾断过。 听闻刀魔门换了真传大弟子,却是个平日毫无名气的光头大汉,这大汉随即一鸣惊人,在器魔道大比之中力败那号称身境无敌的魁首杨英,一举夺魁,名动天下。 正在万千魔界中人对这光头大汉心生好奇之时,这大汉却是突兀杀上情魔道窃情门,强行掠走那窃情门柳长老的爱女,继而高调成亲。如此行径实可谓桀骜不驯,但之后的事情,才叫闻者惊容,被其肆无忌惮的虎胆深深震撼。 这人竟在婚宴上杀了情魔道祖嫡传张家的现任世子! 一位圣人世家的世子,是何等尊贵非凡的身份,常人若是遇见,早已匍匐跪地,断难生出一丝违拗之心,可这狂傲之徒……竟然真敢下手,怒斩世子! 魔界已有太久未曾发生如此惊天动地的大事了,待得此事风传开来,立时举世震惊,人人为之兴奋非常,总不忘时常打听最新的境况。 这狂徒斩杀了一位圣人世家的世子,便等若蔑视圣人世家的威严,假使圣人世家对这等大事犹自置之不理,恐怕一朝一夕,这一圣人世家的声望便会一落千丈,受人诟病、讥笑,这却是身为圣人世家最难容忍之事,是以人们如今最为关注的,便是这情魔道祖嫡传张家会如何反击,这狂徒最终又会落得怎样的死法。 在这大事之中,最让人笃信的便是最终这狂徒必定难逃一死,胆敢触怒一个圣人世家,那雷霆之怒降下来时,身死应是最轻松的惩罚了。 万众魔界众人迫切期待着张家的雷霆反击,但足足期待了一月时日,这张家竟是出乎意料的毫无动静,平静得似是从未发生过何事一般,这便让众多人瞠目结舌,看不明白了。 与此同时,那刀魔门新晋大弟子、器魔道大比新晋魁首却是异乎寻常的活跃,藉由此事叛出刀魔门,只道自家惹下大祸便该一力担当,就此净身出户,转瞬已然自立门派,号称血刀魔门,正自赶工筑造山头,一月间干得热火朝天,渐至成型。 随后发生之事,看似皆尽合情合理,寻常人对这等有担当、有气魄的豪杰自是好感大增,纷纷慕名而投,但不少身居高位之人,却在这合情合理中隐隐察觉了许多不合情理之处,反倒疑窦大生。 比方这人来历古怪,仿佛自石头里蹦出来的一般,至今未曾有人查明他的来历,却偏生有诸多诡谲,极为高明的武艺,超凡悟性及机缘,尤为蹊跷的还是他最近鼓捣出的这一系列事情,先前还听闻是身境无敌的境界,待得大婚之时,却是爆现峥嵘,一举斩杀那初入神境的张家世子张宇,rou身俨然已是神境修为。 若是留意到这微末之处的人,必定会生出极为古怪的感觉,再来回首琢磨,便会觉着这一切好似皆在他的掌握之中。这是何等精明的算计和布局,极为懂得造势和趁势,连刀魔神主这等枭雄亦被戏弄,这般心机实在非同小可,足以让人对这一位新晋的血刀神主另眼相看。 尤其是斩杀世子之后,竟然能令堂堂一大圣人世家无声无息认栽,无论用的哪门子手段,都让人对其佩服之至。 眼见那新立血刀魔门立派大典的日子将近,对于这么一位注定将在魔界闯出一片天地的枭雄,太多拿到请帖的权贵、富豪俱是持着观望的态度,对于是否去捧场,犹自踟蹰难决。 这态度已然不同寻常,若是换作一个毫无分量的神境高手立派,恐怕大多权贵、富豪拿到请帖便不屑一顾,弃之门外,而今踟蹰、观望,显然呼延在其心中已有了足够的份量,使其权衡利弊,取轻而舍已然艰难,自是难能可贵了。 毕竟这新立的血刀魔门,虽说尚未立派已有两位神境高手在门中坐镇,但这位血刀神主也真是个桀骜不驯之人,早早得罪了太多势力。 情魔道祖嫡传张家,连杀了两位圣人嫡传后裔,其中一位更是世子,即便如今像是息事宁人,但也算结了怨仇。情魔道窃情门自是更不必说,听闻这位血刀神主的夫人便是窃情门柳长老的爱女,乃是其硬夺生抢去的,这冤仇自然结大了。还有那原本依托的刀魔门,想必受得如此耍弄,刀魔神主必定耿耿于怀,怀恨在心。 市井还有风传,说是这位血刀神主昔年还曾得罪过嗜魔道本门、血魔门,又是两大豪门,听说结怨还不浅,这也让众多权贵、富豪起了迟疑之心。 毕竟这立派大典前去捧场,其中颇为讲究,若是去了便势必得罪这五大世家、豪门,日后交情折减,再想修缮也怕艰难。可若是不去,便是不给这位血刀神主脸面,假使日后这位真成了震古烁今的绝世枭雄,独当一面的人物,错过这等交好的最佳时机,待到后来想要巴结,怕也就此断无机缘了。 权衡便是所谓两者取其轻而舍,但究竟二者孰轻孰重,一时之间还真是难以定夺,结果却也大多如若赌博,哪怕细细斟酌,也无从得出十拿九稳的抉择。 是以祝家子嗣跑了诸多门户、府邸,送上请帖皆尽受到礼待,但问起是否前来捧场,除却寥寥数人诸如万历等人得以爽快应诺,其余十有八九皆尽含糊应付,怎也没个准信。 这些人的心思,皆尽大同小异,无非观望情势,若是再无变故,应诺前去捧场的人为数众多,自然便是从善如流,日后若是有哪家心生不快,欲图怪罪的时候,也能寻到个说得过去的由头,并非我不识抬举,实在是盛情难却,加之诸多“好友”相邀,被逼无奈才走了一遭,实属无奈之举,这便有了婉转的余地。 就在众人的心思忙于权衡,渐至淡忘了情魔道的时候,情魔城中走出了十余个穿着、打扮极为怪异之人。 说是古怪,只因乍一眼望去,与周遭太过迥然异样,见得这一众人行过,总能引来往来行人驻足打量,目露惊奇之色,更会引得议论纷纷。 只见这十三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皆尽长得五大三粗,虎背熊腰一般,筋rou虬扎、鼓胀,面中隐见兽性狰狞,仅能从衣着装扮、胡须多少有无才能分辨出是男是女、是老是幼。 可无论男女老幼,身上皆尽穿的是兽皮缝制的战裙,牵着凶性尚存的凶兽为坐骑,身上挂坠、装饰之物,大多为头骨、兽骨、筋皮雕琢串联而成,头冠不知是何种鸟禽凶兽身上的翎羽,用以奇异藤蔓编织,沾有污浊的乱发随意编做无数小辫,自是别具风情。
身处这丝绸、香罗、锦缎飘舞的情魔城,往来皆是俊彦、美眷,除却身有赘rou的富豪、权贵一流,便是猴臂蜂腰的俊彦,或是曼妙、妖娆的美貌佳人,随行有男儿雄风、女儿幽香,却有这么一众人突兀现身,一股子汗渍、兽腥之味扑鼻而来,真是要多古怪便有多古怪。 但是在众多行人围观中,面对无数讥讽目光、嘲笑言语,这一众十三人却似习以为常,牵着各自奇异坐骑沉默而行,毫无羞愧、尴尬之色,肃穆而庄重。 便在众人讥笑目送下,这奇异的队伍渐行渐远,不片刻已然成了天际十余粒尘埃般的黑粒,鲜少有人留意到他们离去的方向,似乎是那情魔圣山。 待得一众人行到情魔圣山山脚,似是早已与圣山商量好的行程,山脚处便有圣山弟子早早迎候在此,见得他们到来,便欲图将其牵来的坐骑牵去安顿喂食,谁曾想这般小事居然也忽而出了乱子。 十三人中倒有八九人显出抗拒之意,怎也不欲交出自家坐骑的缰绳,待得与圣山弟子交涉无果,眼见那执意接手缰绳的随意姿态,便隐隐生出怒意,面露狰狞、凶性,竟有人忍不住便要动起手来。 “住手!” 眼见这一幕,为首那老者似是身份最为尊贵,自是知晓这觐见圣人的机会何其难得,岂能容手下桀骜不驯生出事端,继而坏了大事,这便面色倏然沉怒,爆声喝止,“成何体统?来时我早已交代过你等,既然随我出使魔界,便该谨守魔界的规矩,谁要敢耍脾气,坏了道中大事,休要怪我不讲情面!” 这一喝倒极有效用,那将要闹事的几人立时颤惧住手,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艰难交出了自家手中缰绳,俱是如若受到了天大的羞辱,屈辱得不忍目睹,涨红了脸纷纷别过头去。 眼见众人屈服,在场的圣山弟子皆是一副傲然、得意的笑容,望向这仿若未开教化的一群人,目光里讥讽、鄙夷之色愈发浓郁。 那十余位圣山弟子才接过缰绳,这十三头身形各异的凶兽坐骑好似野性未消,又似对自家主子极为忠诚,忠贞不二,待见生人靠近,立时做出最激烈的反抗。 “孽畜好胆!”场中为首的圣山弟子面色骤冷,立时暴喝道:“此乃我情魔圣山,岂能容这等不服驯化的狂野凶兽闹事?众位师弟无需留情,让这些畜生长些教训,总能晓得如何乖巧听话!” 听得这话,十余位牵缰绳的圣山弟子立时放下心来,面露狞笑狠狠出手,三两下便已打得手下凶兽萎顿在地,凄惨哀鸣。 骤然见得这一幕,便让那一行十三人群情激愤,心疼之余更见激怒,便要扑将上去替自家坐骑报仇,却被那为首老者面色阴沉死死拦住。 “大长老!” 面对老者这息事宁人的态度,其余十二人皆尽难以置信朝他望去,继而迁怒于他,纷纷怒目而视,怒吼出声,如若一头头暴怒的凶兽,散发着凶野、恐怖的气味。